舒晴放心了,說道:“要是那樣的話我就讓他多睡會,然後再叫醒他。”


    老顧說:“他這段時間真是太累了,能讓他多睡會就讓他多睡會,我一會出去轉轉,看看有沒有賣車上用的涼席,夏天坐這個太熱,昨天市長就跟我說,讓我買一套,說總不能捂出痱子再買吧。我一是沒抽出時間,二是我們那裏沒有什麽好的涼席,他說看見別人有用透氣的那種,我一會去轉轉,省會城市應該有他說的那種。”


    舒晴說:“賣汽車裝飾的商店恐怕這附近沒有,您要到前邊的那條街上去看看,或者到東邊的那條街上去看看。這裏大部分都是行政單位,商鋪很少。”


    老顧說:“你別管我了,你上去照顧市長吧,我一會歇過來就出去轉,他要是醒了我沒回來的話,就給我打電話。”


    舒晴想想就說道:“也好,那您繼續休息,我先上去了。”


    老顧跟舒晴擺手再見。


    老顧感覺如果自己在院裏繼續休息下去的話,恐怕舒晴會過意不去,等舒晴上了樓,他調好座椅,就開著車出去了。


    舒晴回到屋裏,彭長宜還保持著剛才那個姿勢在酣睡,隻是這次他的嘴微微張開了,鼾聲便從裏麵逸出。


    舒晴笑了,第一次發現彭長宜打鼾,她靜靜地注視著他,忽然就惡作劇般地掏出手機,給他在不同的角度拍了好幾張照片,尤其是他微微張著嘴的樣子,被她拍成了特寫。


    對著彭長宜自娛自樂了一會後,她就坐在旁邊的小矮凳上,靜靜地看著這個男人,感覺他真的是太累了,從黨校頭畢業時到現在,他的心裏一刻都沒輕鬆過,奔波在黨校、亢州、錦安三地之間,晝夜開會、找不同的開發商座談,他在電話裏就跟她說過,幾乎沒怎麽回海後的住處,大部分時間工作到半夜,最後累的實在不想下樓了,就睡在辦公室的宿舍裏。


    如果他晚上不太忙的情況下,他必定會給自己打電話,跟她聊一天來發生的事情,她喜歡聽他跟她說工作上的事,特別喜歡聽他如何如何擺平一個又一個困難,解決一個又一個難題,每當這個時候,她都由衷地為他驕傲和自豪。


    她記得在得知彭長宜升任閬諸常務副市長的時候,父親就曾感慨地說道:“像彭長宜這樣的基層幹部,最好還是留在基層,他熟知基層的一切,把彭長宜調上來,是基層工作的重大損失。”


    當時母親很不滿意父親的觀點,母親反駁父親說:“你這個觀點和我們黨的組織工作的原則背道而馳。我們黨選拔幹部的標準就發現基層那些優秀的幹部,把他們選拔到重要的領導崗位上,為更多的人民造福,你把彭長宜局限在亢州,局限在錦安,是不是太短視了?這不是基層工作的重大損失,也不是基層黨委的悲哀。”


    舒晴平時很喜歡聽父母抬杠,他們抬杠不像一般人那樣,各自都有著充分的論據來反駁對方的論點,而且互不讓步,語言機智幽默,往往充滿了思想的火花。


    不過在彭長宜這個問題上,父親退讓了,他放棄了自己的論點,理由是,丈母娘疼姑爺,家庭成員中,誰敢挑戰姑爺,首先要經過丈母娘這關,所以他認輸了。


    其實,父母親的觀點都有道理,這也是組織工作中一個繞不過去的難題。一個優秀的幹部,必定是步步高升,他不可能專注一個區域,而往往是這樣的幹部,當地幹部和百姓是最不願意這個幹部離開的,經常聽到百姓這樣的說法:剛把這個地方搞好了,眼看還能再上一個台階,啪,一個調令走了,上邊就不能讓我們舒坦。


    而對於那些魚肉百姓的幹部,老百姓恨不得他立刻調走,有的幹部調走或者倒黴了,當地百姓自發地燃放鞭炮,以示慶賀。


    這個男人,在自己的心目中越來越高大的,隻是隨著他政治上的進步,他明顯累多了。以後,他們有了孩子,無論如何不能讓孩子走爸爸這條路,她要讓孩子搞學術研究,學術研究比較單純,盡管也要跟人打交道,但相對從政要單純得多了。


    孩子……想到這裏,舒晴的心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想到彭長宜剛才對自己的“非禮”和那種奇異的感覺,她的臉突然就滾燙起來,無疑,臉上也不滿了紅雲。


    恰在這時,彭長宜的呼吸屏住了,舒晴的心更快地跳了一下,她以為彭長宜跟她有了心電感應。


    隻見彭長宜的褲兜裏傳來手機的顫動聲。


    彭長宜下意識地去掏手機,但卻找不到褲兜。舒晴趕忙給他撩開蓋在身上的被單,彭長宜的手才順利伸進了褲兜,掏出了手機。


    彭長宜睜開了眼睛,拿起看了一眼,是一條信息,是他的秘書梁航給他發來的信息,內容是接到鮑市長電話,讓他去江書記辦公室。


    鮑誌剛親自打電話,可能是有要緊的事,彭長宜看了後,扭過頭看著旁邊的舒晴,說道:“幾點了?”


    舒晴說:“快四點了。”


    “都這時候了!”彭長宜“騰”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也可能是起來的太猛,他的頭有些暈,就閉上了眼睛,靠在沙發背上,鎮靜了一會後,這才掏出手機,給鮑誌剛撥了電話。


    鮑誌剛接通電話後說道:“長宜,是不是還沒回來?”


    彭長宜不好意思地說道:“是的,我在省城有點事,耽擱了,我馬上就往回趕。”


    鮑誌剛笑了,說:“沒事,不用急,我找你是想把咱們起草的方案讓江書記看看,結果剛才江書記就批評我了,說我不關心你,說你去省城開會肯定這會回不來,平時沒時間見戀人,還不借開會之機跟戀人見上一麵,怪老兄我不了解情況,你忙,不用急著回來,明天再說。”


    彭長宜說:“嗬嗬,這倒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我順便見了一個朋友,如果急的話,晚上咱們再約書記?。”


    鮑誌剛說:“不忙不忙,明天再說吧。”


    “好的,我回去後跟您聯係。”


    彭長宜掛了電話,他看著舒晴,兩眼愣愣怔怔的。


    舒晴見他兩眼漲得通紅,就心疼地說道:“又有幾夜沒睡完整覺了?”


    彭長宜笑了,伸手撫了一下她的臉蛋,說:“從來就沒睡過完整覺。”他說著,就往洗漱間走去。


    舒晴緊跟在他的後麵,彭長宜走到門口,回頭看著她,壞壞地說道:“你跟著我幹嘛?”


    舒晴臉一紅,因為省政府宿舍樓都是小麵積的,洗漱間和衛生間是在一起的,她這才意識到彭長宜的意思,趕緊扭頭退了回來,說道:“左邊是熱水,右邊是涼水,你衝個涼吧,上邊櫃裏有毛巾和浴巾,都是幹淨的。”


    彭長宜說:“不衝了,洗把臉得趕緊回去,最近事太多了,我們三人幾乎天天晚上加班到深夜。”


    舒晴聽他這麽說就沉默不語了,她默默地走到窗台前,看著自己養的一盆龍王球出神。


    彭長宜在裏麵洗完臉出來後,看見舒晴站在窗前,低著頭,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他就走了過去,攬過她的肩,看了一眼窗台上的植物,說道:“這個是不是仙人球?”


    舒晴沒有抬頭,用手摘去上麵幹枯的花朵,說道:“不是,是龍王球,跟仙人球是兩個不同的品種。”


    彭長宜說道:“這個也開花?”


    “是的,它的花開的時間很短,太陽出來後開花,太陽落山後就閉合了,我常常錯過它最美麗的時候,晚上回來後,它就枯萎了,直至凋謝。”


    彭長宜感覺舒晴情緒忽然低落了下來,故意說道:“那就別養了,回頭我給你買一盆開花的花,比如蝴蝶蘭什麽的。”


    舒晴說:“我不會養花,總出差,隻有這個好養,旱十天八天的也沒事,而且防輻射,吸甲醛。”


    彭長宜說:“你這屋子有什麽甲醛?櫃子都是鐵皮櫃子,要說防輻射還差不多。”他拍了一下她的肩,說道:“那個,我要走了……”


    舒晴沒有抬頭,還在鼓搗那上麵的幹花。


    彭長宜見舒晴沒說話,知道她舍不得自己走,就說道:“怎麽了?”


    “沒怎麽啊。”舒晴低著頭說道。


    彭長宜雙手扳過她的身子,看著她,就見她的眼睛裏有了濕潤的淚光,彭長宜的心動了,盯著她說道:“沒怎麽幹嘛傷心了?是不是舍不得你男人走啊?”


    他這樣一說,舒晴便撲到他的懷裏,眼淚便流了出來。


    彭長宜抱著她,故意賭氣說道:“反正你也不待見我,我還是走的好,省得讓你緊張害怕,伴郎如伴狼的。”


    舒晴伸手捶了他一下,說道:“胡說,誰不待見你了——”


    彭長宜笑了,在她耳邊說道:“那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舒晴聽他這麽說,就把臉貼在他的身上,有些哽咽著說道:“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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