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拉過她的手,說道:“你周末就回我這裏吧,你把一個男人孤零零扔在這裏你就放心?”


    舒晴知道他是在找盡各種理由留他,就小聲說:“我放心跟不放心是一樣的,要靠你自覺。另外,你也別光顧著工作,有時間的話,還是要看看筆記,看看書,黨校的考試你是必須要參加的。”


    彭長宜說:“如果我忙不過來的話,還要請你幫我複習功課呢。”


    舒晴說:“沒問題。”


    彭長宜得寸進尺,說道:“對了,你幫我寫畢業論文怎麽樣?”


    舒晴笑了,說道:“哪有老師幫助學生作弊的?”


    彭長宜說:“但也沒有老師看學生有難不幫忙的?”


    舒晴笑了,不再跟他鬥嘴,說道:“快吃吧,不早了。”


    彭長宜說:“你非要走的話,我讓老顧送你。”


    舒晴趕忙說道:“不行不行,你們今天會是最忙的一天,老顧還是給你留下吧。”


    彭長宜說:“要麽你就別走,要麽就讓老顧送你。”


    舒晴聽他這麽說,就不再跟他爭了。


    彭長宜說:“走就走吧,如果不走的話,我可能真的沒時間照顧你。”


    舒晴笑了。


    老顧送舒晴走了,彭長宜步行上班,他看了看時間還早,故意不提前露麵,就打了出租車,到了部長家裏。他剛要敲門,院門從裏麵開開了,王子奇和部長出現在他麵前。


    王子奇叫到:“爺爺好。”


    彭長宜不敢答應,而是摸著他的腦袋說:“上學啊?”


    “是的。”


    王家棟說:“有事?”


    彭長宜搖搖頭,說:“沒事,我出來的早,順便到您這看看。”


    王家棟就朝裏麵喊道:“雯雯,雯雯,你去送子奇。”


    雯雯的母親出來了,看見彭長宜,就明白了怎麽回事,說道:“我去送吧。”


    王家棟說:“雯雯呢?”


    “在洗澡呢。”


    王家棟就將手裏的書包遞給雯雯母親,跟孫子說道:“放學爺爺再去接你。”


    王子奇點點頭,揮著胖乎乎的小手說道:“爺爺再見,彭爺爺再見。”說完,就跟著姥姥走了出去。


    彭長宜說:“我真的沒事,要不您去送吧?”


    王家棟看著他說道:“虛偽,人都進來了,還說沒事?”


    彭長宜笑了,王家棟是最懂他的。


    進屋後,王家棟開門見山,說道:“昨天晚上回來的?”


    彭長宜說:“是的,回來後又連夜開了個會,都三點多了才回去睡覺。”


    王家棟看著他,問道:“怎麽做你心裏有譜了嗎?”


    彭長宜說:“有個大概齊,昨天在會上形成了個東西,準備一會開常委會上宣布。”


    於是,彭長宜就把昨天會上研究的內容和市長劉星的態度跟他複述了一番,王家棟仔細地聽著,說道:“你做得對,凍結合同、停工、告村民書、組建審查小組重新審查合同,給自己接下來的執法找到根據,每招每式都切中要害,隻有這樣,才能讓老百姓看到政府的誠意和希望,才能穩定人心。”


    彭長宜說:“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您別光誇我,幫我想想有可能出現的問題和如何規避這些問題。”


    王家棟說:“老百姓這邊我估計沒有難題,因為你要廢除無效合同,要歸還土地,甚至有的還要恢複地貌,這是在維護他們的利益,是符合他們訴求的,至於這次不幸死傷的人員,你今天就要進行慰問,還有做好補償、撫恤工作。再有,跟開發商的合同作廢後,那些老百姓已經領到手的錢你準備怎麽辦?”


    彭長宜一卜愣腦袋說道:“領了就領了。我跟您說,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好了,我絕不會幫著去討要,既然政府和老百姓都承受了損失,那麽你開發商也要承受損失,有雙贏就有雙輸。這個意思我暫時不會公開明確,昨天晚上在會上我也沒明確,我為什麽不想明確,就是不想讓那些開發商提前折騰,班子裏有幾個人和他們走得很近,我估計昨天晚上散會他們就已經知道了市裏的精神了。”


    王家棟說:“那還用說?據我所知,這裏的開發商大部分都和上麵的領導有關係,也有的是領導直接介紹過來的,所以說你在工作中要注意分寸,要講究方式方法。”


    “嗯,我會的。”彭長宜點點頭說道。


    王家棟又說:“記住,每走一步,一定要站在一個‘理’上,要想好這樣做的法律依據和理論依據是什麽,別給什麽人留下把柄,這項工作有可能再次讓你揚名,也有可能使你深陷其中拔不出腳來。”


    彭長宜點點頭。


    王家棟說:“當然,你處理類似這樣的突發事件還是有經驗的,最早的在三源,亢州有牛官屯事件,都處理得很好,隻要用心,什麽事想周到,就沒有問題。”


    彭長宜說:“別誇了,我先去上班。”


    彭長宜說著就站起身,王家棟突然說道:“長宜,你昨天去醫院看國慶了嗎?”


    彭長宜說道:“去了,他和那個燒傷的村民住在一起,看完他們後,我又去看了那個撞車的村民,但那個人被監護治療,根本不讓本地幹部接近。”


    王家棟點點頭,說:“你效率不低啊?”


    彭長宜苦笑了一下,說:“這是上級指示我去做的。”


    王家棟又說:“誰在陪國慶?”


    彭長宜說:“他們都在重症監護病房,不需要陪床的。”


    “我知道不需要陪床的,那總得有個家屬吧?”


    彭長宜說:“他老婆不在,聽說出國了。”


    王家棟說:“我想說的就是這個,我聽說,他老婆和孩子都辦理了移民手續。”


    “哦?您確定?”


    王家棟說:“我確定,老尚調走了,但在公安局,當年我也沒少安排人,所以還是能聽到一些消息的。”


    彭長宜說:“我懂。”


    彭長宜明白部長的意思,盡管老尚調走了,陳樂調走了,公安局裏還是能打聽到一些消息的。


    那個年代,對於官員家屬移民沒有嚴格的約束,盡管如此,彭長宜還是感覺到部長跟他說這層意思的深意。


    王家棟又說:“我聽說那個愈大拆沒有錢給榮曼了,他兒子去澳門賭博輸錢不說,工貿園區那個項目也需要錢,等你喘過這口氣的時候,先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吧,現在老百姓都反映去北京這個公交車沒法坐了,半天來一輛車不說,中途開著開著就趴窩了,兩邊的人都參與管理,都管不好,誰都想說了算,這樣一件大好事,別再讓他們給攪黃了,我聽說,老百姓到北京總公司投訴的也不少,你千萬不要認為這是他們私人老板之間的生意糾紛,這是亢州的事,是老百姓的事,是關乎優化投資環境的大事!”


    彭長宜點點頭,他明白部長在這個時候跟他說這個問題同樣有著某種深意。


    這個問題他早就想過,但是涉及到榮曼,他有心理障礙。因為之前跟榮曼有過一次不能見光的接觸,盡管當時自己因為失去陳靜後心裏煩悶喝多了,但事情畢竟發生了,何況,榮曼當時是清醒的,這樣他就對榮曼多了一層防備。部長說的話,他早就感受到了,有的時候他臨時回家,老顧來不及接他,他都是坐公交車回去的,半路趴窩、司機和售票員的抱怨,他都經曆過、聽見過,他也想有時間跟榮曼溝通一下情況,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他曾經給榮曼打過電話,但是榮曼的電話號碼早就成了空號,後來他聽說榮曼已經很少在亢州露麵了,公交公司由她的助理和姚靜共同管理,民間早就有“木匠多了蓋塌房”的說法,何況是兩股互不兩立的人在管理同一個公司?


    時間快到了,彭長宜起身告辭,王家棟拄著拐,送他來到院子裏,這個灑滿晨光的小院,讓彭長宜再次有了歸來的感覺,他回頭說道:“您不要送了,我工作上的事您還得幫著多聽、多想、多提醒。”


    王家棟沒有說話,而是向他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去上班。


    果然如彭長宜事先預料的那樣,在全體班子成員會議上,彭長宜親自主持會議,他說:“關於上級對我的任命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們省去一切程序,正式開會……”


    緊接著,他宣布了四項決定,這四項決定,盡管沒有給之前的工作下一句定語,但卻刀刀見血,幾乎把圍繞工貿園區的這個項目完全否定了:園區內所有的在建項目和已建項目全部停工;成立合同審查領導小組,彭長宜親自任組長;審查期間,所有合同暫時作廢,通過審查小組審查後再繼續生效履約,存在違法違規現象的逐級上報,將追究相關責任人的責任;成立工作組,組員由各機關工作人員組成,領導負責包村包戶,對所涉及的農戶挨家挨戶走訪調查,對這次死傷者家屬進行撫恤和慰問;發布告全體失地農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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