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一時沒理解舒晴的話,就問道:“他們怎麽失職了?”


    舒晴說道:“你說呐?這個人明明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卻還提拔他當副市長,且不說每年要掌握的領導幹部身體的健康情況他們不但沒掌握,在一年一度的班子考察中,他們也沒有發現這個同誌的心疾嗎?最起碼從談話中也能發現一二吧?你說他們不是失職是什麽?”


    “哈哈,你真損,敢這麽詆毀你男人。”彭長宜大笑著說道。


    舒晴反駁道:“別男人男人的,真難聽,我說副市長同誌,你就不能換個文明一點的稱呼嗎?”


    “什麽稱呼?老公?我可跟你說,不許你這麽稱呼我,將來真把我叫老公了你就哭去吧。”


    舒晴笑了,過去,老北京的人都習慣跟宮廷裏的太監稱為“老公”,也就是宦官,在一些地方尤其是南方,老公是對丈夫的昵稱。


    舒晴反駁他道:“那我也不跟你叫男人。”


    “為什麽?”彭長宜無辜地說道。


    “男人,從氣勢裏就能看出大男子主義,看出對女人的絕對控製,所以,我偏不叫你男人!”


    舒晴說得理直氣壯,而且氣壯山河!


    彭長宜哈哈大笑,說道:“你可以不跟我叫男人,但我要再一次跟你說,我一定要當你男人,當定了!”


    聽彭長宜這麽說,舒晴想起彭長宜第一次說這話的情景。那還是今年頭春節,舒晴放假回到北京,由於舒晴的父母先她幾天回了東北老家,舒晴要在年三十趕過去,跟父母會合,她買的是頭天晚上的車票,彭長宜不放心舒晴夜裏趕火車,就從亢州特地趕過來給她送行。晚上,他們在一起吃了飯,喝了一點酒,分別在即,兩個有情人理所當然地燃起了愛情的火焰,情濃處,彭長宜就有些把控不住自己了,好在舒晴保持住了女孩子最後的矜持,她吻著彭長宜,再次以“腰部愛情”溫柔地拒絕了她,記得她委婉地表達的自己的意思,想把最美好的東西,留給最美好的時刻,那樣更完美,更踏實,即便兩人將來不能在一起,也不會心存愧疚,背上心理負擔。彭長宜是誰呀,他當然會尊重她的,而且她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不想彼此有什麽愧疚,他當時說:“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見,但是從今往後我希望你記住一個事實,我彭長宜,要當你的男人!當定了!”


    所以,聽彭長宜今晚又這麽說,姑娘的心裏當然是甜滋滋的,她嬌嗔地說道:“不理你了,大半夜談這麽無聊的事,你不睡覺,是不是今天晚上光顧著接受別人的祝賀,就把我忘了?”


    彭長宜說:“我忘了誰都不敢忘了你啊——你可能不知道,在我從政的生涯中,每當職務有變動的時候,其實我內心都的沒有底的,也可以說是孤獨的,因為從最初升遷的時候,老部長就囑咐我,盡可能地不要接受別人的誇官,這個時候,最好老老實實呆在家裏,關了手機,哪兒都別去,讓自己保存冷靜,免得在人前得意忘形露了馬腳。因為你得意的時候,就會有人失意,所以,我從不敢在這個時候公開大膽地接受別人的祝賀,這個時候,我唯一可以說說心裏話的人就是老領導了,我也隻能跟他呆到這麽晚。”


    舒晴相信彭長宜,知道他說得都是實情,她想了想說道:“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對王部長的感情,我原來一直把你定位在有情有義的份上,念及他當初對你的提拔,現在看來我錯了,他對你的影響是這樣細致入微。”


    “是的,你說的非常正確,我剛從鄉中學調到組織部的時候,也是剛進入官場,那個時候還什麽都不是,他就有意識讓我先從學規矩開始,學習官場的規矩,學習做官場中人。那個時候我還有些不以為然,規矩,有什麽好學的,我上學就是個遵守紀律的學生,畢業後就當了教師,這都是有規矩的地方,後來才知道,官場的規矩,是官場中人最最基本的功夫,基本功不紮實的人,以後在仕途這條路上是很難走穩、走長久。我剛當上北城區主任的時候,他擔心我把握不住自己,因為主任是財政一支筆,你知道他怎麽跟我說嗎?他說當官要細水長流,隻有細水長流,才能完美地走到最後,一個人的財命是注定的,如果提前支取了,就會完蛋的快,後來,我到三源,他又是這樣跟我說的,還給我掰開揉碎講了細水長流的好處,耐心地給我算賬,說,現在國家給一個正處級幹部的工資也是很高的,這些工作足夠用了,兩個人養一個孩子,絕對比普通人要生活富裕多得多,如果要是成為一個貪汙犯,不但要把吃進去的吐出來,還要被雙開,工資也沒了,什麽都沒了,孩子也會因為你是貪汙犯而受到歧視……”


    說到這裏,彭長宜忽然不往下說了。


    舒晴看不到彭長宜的表情,說道:“太對了,你太幸運了!”


    彭長宜歎了一口氣,說道:“是啊,但是部長自己也沒想到,教育人的人,自己卻栽在了這個問題上,這也是他直到現在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羞於見人的根本原因,如果不是他的孫子,我估計他可能都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這道關……”


    這麽長時間以來,這是彭長宜第一次跟別人說起這個話題,看來,他的確把舒晴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了。


    舒晴說道:“我在亢州的時候,就聽人說,他在經濟問題上……並沒有太大的數目……”舒晴小心地措著辭。


    彭長宜歎了一口氣,說道:“好了,不說這個了,太沉重,太憋屈……好幾年了,從來都沒跟任何人談論過,要不是你,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提起。”


    舒晴了解彭長宜的心情,更了解他跟王家棟的感情,就寬慰道:“無論他現在什麽樣,無論他做了什麽,但是他對你的教導都是正確的,這不影響他是一個出色的園丁。”


    彭長宜笑了,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寶貝,你說得太對了,我就是這麽認為的,也是這麽做的。事實上,盡管成為現在這樣,但對我的嗬護一直都沒停止過,有一次他跟我說過,似乎他沒有資格再當我校長了,但最起碼可以給我提醒,還讓我汲取他的教訓。”


    舒晴說:“他能這樣說很難得,可以讓你終身受益。”


    彭長宜說:“我不但終身受益,我還會終身尊敬他,我現在遇到什麽困惑的事,還是習慣去找他,跟他磨叨磨叨,每次都能從他那裏得到我想得到的東西,的確是我的良師。”


    舒晴說:“你今天晚上一直跟他在一起?”


    彭長宜說:“是啊,我在他家喝了酒,後來老寇去了,我們從他家出來後,老寇又到我這裏繼續聊,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他剛從我這裏走。”


    舒晴說:“幾次我想給你打電話,感覺到你應該不方便接電話,所以就忍住沒打,我還沒向你表示祝賀呢?”


    彭長宜笑了,說道:“說實在的,真沒有什麽可祝賀的,隻是換了個崗位而已,再說了,這個副市長是領導讓我給別人騰地方,順帶著給我的安慰獎而已,換句話說,是撿了個便宜而已,沒什麽值得祝賀的,要是把這個當回事的話,就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舒晴笑了,說道:“你這個便宜在哪兒撿的?告訴我,我也去那兒找找去。”


    彭長宜也笑了,他說:“對了,我今天去你大師兄那兒了,他跟我說起了你,你猜他跟我叫什麽?”


    “叫什麽?”


    “他跟我叫師妹夫,是不是你跟他說了什麽?”


    舒晴不好意思地說:“有一次他來研究室讓我幫助找一份材料,也不知道他聽誰說的,就問起我跟你的事,在真人麵前,我不好回避,隻好承認了。”


    彭長宜問道:“必須承認,我知道他目前也是單身。”


    聽彭長宜這樣說,舒晴不由得想起孟客曾經還將關昊作為競爭對手的事,眼下彭長宜也這樣說,心想,男人是不是都是這樣?總是善於將靠近自己女人的男人當做假想敵?她就說道:“你多慮了,盡管他目前形式上是單身,但據我所知,他早就有了自己所愛的人了。”


    “哦?誰?”


    舒晴說:“你還是別關心人家了,說說你自己吧。”


    彭長宜說:“我自己怎麽了?哦,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咱倆的事?”


    舒晴囁嚅說:“這樣說也成立吧——”


    彭長宜笑了,說:“原來我沒有考慮咱們的婚事,是因為一來在上學,二來不知上級怎麽安排我,現在,這些問題都明確了,的確是到時候了。”


    舒晴的心兒歡快地跳了一下,說道:“到什麽時候了?”


    彭長宜說:“到了我們該往一塊兒湊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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