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一緊張,老毛病又犯了,她把“深”,說成了“深兒”,凡是遇到“en”的音,她原來都是加上兒化韻的。


    但她這麽一個顯著的毛病,卻被彭長宜忽視了,他依然站在窗戶前,望著外麵。


    舒晴大氣不敢出,她完全清醒了,暗自埋怨自己不知深淺,不該問他這麽沒有水平的問題,即便現在跟彭長宜相愛了,她又有什麽權利去揭秘他的內心世界?想來,是自己不尊重他了。想到這裏,她又鄭重地說道:


    “彭書記,是我失禮了,對不起……”


    彭長宜閉上了眼,又睜開,他拉上窗簾,走回來,這次是坐在她對麵的沙發上,他看著她,說道:“好,我回答你……”


    “不,不了,我不想知道了……”


    舒晴說到這裏,眼睛居然濕潤了,燈光下,閃著晶瑩的光。


    彭長宜說:“你沒有失禮,我知道這半年來,你聽到了很多,我也知道你一直想知道這個答案,你喜歡我,我看出來了,所以想對我做進一步的了解,這一點都不過分,說明你是認真的,是真真正正地喜歡我,隻有喜歡,才在意,我也不想在我們今後的交往中,讓猜疑影響了我們的感情,我說得對嗎?”


    眼淚,終於從舒晴的眼裏掉了下來,想起自己苦苦的暗戀,苦苦地尋覓著他的答案,自己的確是愛得辛苦,麵對彭長宜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她說不出話,隻能用力地點著頭,淚珠兒,便隨著她點頭的動作,委屈地掉了下來。


    彭長宜看著她,說:“你說的沒錯,我的心裏的確有過這樣一個人,那是在她最好年齡的時候,我喜歡她,但是請注意,我隻是在心裏喜歡,從沒有去打擾過她,更沒有跟她表白過什麽,因為我沒有資格,另外,我發現,有一個人,比我更喜歡她,這個人,能給她一個女人想要的一切,而我不能。他們後來經曆了很多,他們都愛著對方,而且愛得很忠貞,我非常尊重他們之間的這份感情,也非常尊重他們兩個人,我真心希望他們能走到一起,為他們做了一些有益的事情,做這些事的時候我很幸福。後來,他們都等到了對方,我的心也放下了,也算做了一件超越本性的事。所以我才感覺自己很了不起。你能理解嗎?”


    舒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彭長宜,在他眼底的深處,她還是發現了一個男人的認真和苦楚,她機械地點點頭,又問道:“我不理解,以你的性格,你該不會將這份感情往外推的?”


    彭長宜深呼了一口氣,笑著說道:“以你的觀點,我應該怎麽辦?”


    舒晴大膽地說道:“本來就喜歡,就該要了這份感情。”


    彭長宜說:“如果喜歡的東西都據為己有的話,這個社會還有什麽秩序可言?人,該在哪個位置就要在哪個位置,一旦偏離了自己的位置,生活、事業,就會失衡,盡管現在社會上有些人推崇自我、真我,但你真的這麽幹了,你就會發現哪兒哪兒都不對了,哪兒哪兒都因為你給攪亂了,你會寸步難行,會無立錐之地。這就是打破秩序的下場。”


    舒晴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你說的道理。但我還是不明白,當你後來有資格去追求,有能力去給予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呢?”後麵這話她的聲音很輕,很輕,顯然不具備了剛才的氣勢。


    彭長宜說:“是的,我後來的確是離了婚,就像你說的,有資格、有能力了,但是事情已經不是最初原有的狀態了,我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他們愛得很忠貞,在這個時候,如果我硬闖進去,肯定我會得到想要的結果,但那不是完美的,他們是因故而分開的,不是因為彼此愛得不夠才分開。再有,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當時連想都沒想過要去重拾舊夢,我始終相信,他們能等到對方,再說了,我不想因為我的介入,讓她心理背負上什麽包袱,那不是一個君子幹的事,更不是一個明智的人幹的事。你自己設身處地地想想,如果我把她據為己有,另一個人回來了,我們三人還能這樣友好下去嗎?她的心裏,會不會覺得有愧另一個人?如果她跟我生活在一起,帶著對另一個人的留戀和愧疚,你說我的生活會是完美的嗎,我的心裏能好受嗎?這份感情要得還心安理得嗎?”


    舒晴的眼睛又濕潤了,她使勁眨著眼睛,說道:“那你太苦了。”


    “錯,我一點都不苦,因為從來都不曾擁有,所以也沒有失去,反而我感覺自己還很了不起,豐滿了我自己,完善了我自己。我這樣說一點虛的都沒有。”


    舒晴從彭長宜的目光裏看出了堅定和誠實。說道:“你太了不起了,這得多麽強大的內心才做到啊?”


    “嗬嗬,用不著這麽誇張,感情到了一定份上,自私這個字眼就不存在了。”


    舒晴低下頭,若有所思地轉著茶杯,麵對自己所愛的人,她不知道自己知道了這個結果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彭長宜笑了,輕聲說道:“怎麽不說話?”


    舒晴抬頭看著他,誠實地說道:“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彭長宜說:“情況就是這樣,我原本覺得這是我一個人的秘密,在這個世界上,我不會與第二個人分享,但現在我跟你分享了,我相信你會正確對待。我也希望今後咱們之間不要因此而產生隔閡,更不要拿這說事,你能做到嗎?”


    至此,舒晴完全有理由確認彭長宜接受了自己,但是,當一旦證實了他內心中的確有過這麽一個人存在的時候,姑娘忽然有些猶豫了,她不敢往下走了。她茫然地看著彭長宜,不知說什麽好。


    彭長宜看著她,似乎洞悉出她的心理活動,繼續說道:“其實,我完全可以不回答你,甚至支吾搪塞過去,要不就矢口否認,但我跟你坦白了,跟你坦白的同時,我也就放下了,完全放下了,相信我,我現在的內心是磊落的,空白的,我等著你來填滿它。”


    舒晴下意識地搖搖頭,眼淚又流了出來,她顫抖著嘴唇,誠實地說道:“彭長宜,說真的,我不在乎你有過多少女人,我可能更在乎你曾經有過多深的感情,我現在有點不敢了……”


    “嗯。”彭長宜點點頭,說道:“我理解你,也尊重你,尊重你的選擇。”


    “可是,我又是那麽、那麽地喜歡……”姑娘帶著哭腔說道。


    “我懂,我不是木頭,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先處著,你帶著現在的有色眼鏡觀察我一階段,如果你也認為,我的心裏有別人,就裝不下你了,那麽你就不用理我。如果你覺得我心裏曾經有過別人,現在我已經把庫存清空了,那麽你就住進來,我不謙虛地說,我這裏,全是正能量的東西,你會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彭長宜。”舒晴沒有被他的幽默打動,而是哽咽著說:“你不該告訴我真相,你太殘忍了……”


    彭長宜看著她,說道:“因為你在意,因為你問我了,欺騙的把戲我也會,但對自己真心愛的人,真心想過一輩子的人來說,我不會欺騙她的,那不是我的性格。我不想在今後我們的感情生活中,讓你總是猜疑這個問題,更不想因此影響我們的關係。”


    “可是,可是……”


    舒晴一連兩個“可是”,也沒“可是”出什麽。


    彭長宜笑了,走了過來,坐在她的旁邊,把她攬在懷裏,說道:“可是什麽?”


    “可是你愛過別人。”


    “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我清空庫存了,你想想,我不是毛頭小子,而且有過婚史,還育有一女,這些你該想到的。”


    舒晴從他的懷裏抬起頭,看著他,仍然說道:“你太殘酷了!”


    “嗯。”彭長宜點著頭,鬆開了舒晴,說道:“那我隻能說對不起了。”


    舒晴的眼淚“唰”地一下奔湧出來,她傷心極了,她轉過身,伏在沙發的靠背上,哭了……


    她這次的的確確是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


    彭長宜坐在她的旁邊,有些不知所措。他忽然感覺很對不起她,對不起她對自己的一片心意,也可能她說得對,自己應該欺騙她,不該告訴她實情,但她對這個問題是那樣的好奇和在意,與其讓她聽些不三不四的傳說,還不如自己直接告訴她真相,既然彼此相愛,還是不留遺憾的好,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勉強不來。


    想到這裏,他起身,走到洗漱間,給舒晴拿出一塊濕毛巾,說道:“給,擦擦眼睛,平靜平靜,我送你回去。”


    舒晴接過毛巾,說道:“對不起,我就是覺得傷心,剛剛要開始戀愛,卻失戀了……”


    彭長宜說:“我不這樣認為。”


    “你怎麽認為?”


    舒晴感覺自己這話問得有點沒有水平,等於在強製人家表態似的,事實上,今天晚上,她所有的問話都沒有水平,而且幼稚可笑,她不知道為什麽,一向自恃理性、冷靜的自己,怎麽非要鑽這個牛角尖,讓自己憑空受到刺激。


    彭長宜說道:“當然是跟你正相反的認為了,聰明人怎麽說傻話?”


    “我本來就傻,如果不傻的話……”她還是控製了自己,因為,以他們眼下的關係,彭長宜能忍受自己的任性嗎?畢竟,他什麽錯都沒有,完全是自己的好奇心把事情弄糟了。


    “嘿,這話盡管沒說完,但是我不傻啊,我可是聽出來了,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你不傻的話,就不會愛上我,好像我彭長宜隻配傻人才能愛上?那意思無疑就是說我更傻唄?”


    舒晴“噗哧”一聲笑了,然後擦了擦眼淚,小聲地說道:“誰愛上你了……”說著,站起身,拿著毛巾就進了洗漱間。


    彭長宜笑了。


    等舒晴出來的時候,彭長宜看見她的眼睛紅紅的,心裏著實地有些心疼她,他站起身,伸出手,拉著舒晴的手說,鄭重地說道:“舒晴,從現在開始,我彭長宜決定正式追求你。”


    舒晴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心裏感到些許的甜蜜,但她仍有些心不甘,說道:“你憑什麽?”


    “憑我的感覺,我的後半生需要你,我女兒需要你,這些夠嗎?”


    舒晴說道:“不夠。”


    彭長宜指著自己的心髒部位,看著她說道:“那再加上這裏還在跳著的這個,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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