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不回電話,原來我的短信不重要,要是領導找你,你肯定就回了?真不地道,到頭來你還有理。”


    彭長宜笑了,說道:“不瞞你說,領導也找不到我,再說了,領導找我沒用,現在主持工作的姓朱,不姓彭。”


    吳冠奇笑了,說道:“你說得沒錯,有一種春風得意馬奮蹄的感覺。”


    “你見著他了?”


    “當然見著了,是他打電話讓有抽時間過來一趟,說跟我有事商量。”


    彭長宜瞪大眼睛,看著吳冠奇,說道:“你是說朱國慶給你打電話,讓你過來,有事商量?”


    “啊,是啊,我發現你現在怎麽聽不懂人話了?”


    彭長宜說:“他找你幹嘛?”


    吳冠奇說:“你們在北部地區,新開辟了一個工貿園區,裏麵有500畝土地準備分段招標,他感覺上次我退標有點不合適,這次就又給我打電話,讓我到時候來投標。”


    “500畝?”彭長宜皺著眉頭說道。


    “是的,你不知道?”


    彭長宜說:“我知道他這個項目,但不知道他500畝土地招標的事。”


    吳冠奇說:“他也說你不知道,說你去黨校學習是脫產學習,不想為工作上的事再去麻煩你。”


    “哼。”彭長宜從鼻孔裏出了一口氣,說道:“瞎鬧,純粹是瞎鬧,上級絕不可能批準看著這麽多的土地,你看吧,早晚會出事。”


    吳冠奇說:“行了行了,別忘了你現在是中央黨校的學員,別人愛怎麽鬧就怎麽鬧,那是他的事,不是你的事,你安心學習就是了。”


    彭長宜急了,說道:“那不行,我現在還是亢州的市委書記,他這麽瞎胡鬧,我是有責任有義務製止他!”


    吳冠奇看著彭長宜急赤白臉的樣子,說道:“如果人家有上級做後台,你也去製止?”


    “上級怎麽了?反正我也來黨校學習來了,大不了他把我挪一邊去,有什麽了不起的,但如果看到問題我不加以製止,我就是失職、失責。”


    吳冠奇看著他說:“勇氣可嘉,勇氣可嘉!隻是我的彭大爺啊,單靠勇氣行動的人,隻能靠氣勢獲勝,這隻能叫作‘魯莽’”;腦袋一團糨糊,盲人騎瞎馬地玩兒命衝,最後隻能掉下懸崖,這叫作‘失足’;這種魯莽加失足的人,雖然勇氣可嘉,但最多稱為‘匹夫’,絕不能稱之為‘英雄’。”


    彭長宜看著他,半天才說:“你說我是有勇無謀的匹夫?”


    吳冠奇點點頭,說道:“是的,因為真正的英雄,是要愛惜自己的生命的。因為他們要留著自己的性命,去成就更大的輝煌,這才叫真正的英雄。盡管現在不是戰爭時期,但一個政治家不愛惜自己的政治羽毛,還談什麽遠大的政治抱負,可能你早就死在半路上了,隻有走得遠的人,才能實現其政治抱負。不知死而死,是為無知;知死而死,是為無懼;知死而不死,才是無敵。”


    彭長宜看著吳冠奇,半天才沒好氣地說:“我看這個書記你當算了。”


    吳冠奇說:“我當不了書記,盡管我現在是旁觀者清,但我骨子裏還是個商人,而且是個奸商,我沒有那麽無私和磊落,我剛才說的那些,都是陰謀論,這些陰謀用在正處,就是陽謀,用在歪處,就是陰謀,所以,這輩子我當不了官,如果我當了官,也是貪官,因為我有趨利心理,而你,沒有。”


    彭長宜見吳冠奇說得不是玩笑話,他就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我現在也什麽轍沒有,人家有領導支持,上級領導批準的事,我能有什麽辦法改變?由他們去吧。現在他們就是怕我提出不同的意見,一次都沒叫我回去開過會,也從來不跟我通報工作情況。”


    “所以,你正好省省心,不過問的好。放手讓他們折騰去,折騰得越大越熱鬧就越好。這其中的道理還讓我給你說明白嗎?”


    彭長宜搖搖頭,表示不理解。


    吳冠奇說:“你們共產黨……”


    彭長宜抬頭看著他。


    吳冠奇趕緊改口,說道:“你們這些當政者不是習慣把事情鬧大,隻有鬧大了才有收拾的理由嗎?所以,你就閉著眼,讓他們折騰去。”


    彭長宜說:“哪像你說得那麽簡單。鬧大了,於誰都不好。”


    吳冠奇突然說:“那老呂盧輝他們也不跟你匯報嗎?”


    “他們當然會告訴我,但你是非官方的,性質不一樣。”


    吳冠奇說點點頭。


    彭長宜說:“對了,投標的事,你是怎麽答複他的?”


    “我說,我隻做旅遊地產生意,不做商業地產,就這樣說的。”


    “那你也不打算來投標了?”


    “不打算,我根本就沒往心裏去,別說是他叫的我,就是你叫的我,我也不來投。我做的是旅遊地產,不搞房地產。”


    “這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了,一個是我對旅遊地產比較熟悉了,二是我沒有那麽大的精力和財力去搞房地產,當然,如果有心儀的房地產項目,我也可以試試,誰不想掙錢啊。”


    “什麽叫心儀的?”


    吳冠奇笑了,說道:“比如,亢州的任何項目都不是我心儀的,所以,我才以這樣的理由回絕了他。”


    “為什麽?”


    吳冠奇說:“因為,有先前那一碼事,我不會去亢州投資的,就是我多麽公平公正參與競爭,假如中標,別人也會說你在這裏有私,我不給你找事,不給自己找事,還是那句話,我煞費苦心、小心交往,不敢碰、不敢動、不敢抹黑你這朵政界純潔的鮮花,不希望你凋零變成垃圾股。”


    “去你的,垃圾股也不是誰想變誰就能變的。”彭長宜說:“不參與也好。”


    “是啊,何況是他給我打的電話。我肯定不參與。”


    “其實,你可以來,這樣還能掙一筆陪標費。”


    吳冠奇說:“我就差掙這個小錢了。”


    “怎麽會是小錢,起碼會給你幾十萬。”


    “行了行了,我又沒窮瘋,你們亢州的事,我以後不會摻和,除去喝酒。”


    當晚,吳冠奇沒走,他在附近找了個賓館住下了。


    彭長宜回到宿舍後,洗洗刷刷後,就躺在了床上看書,但是怎麽也看不下去。


    榮曼和吳冠奇帶給他的消息,讓他陷入了深思中。


    他拿過手機,開機後,有幾條信息進來。他先撿著認為重要的人的信息看。


    呂華:吳冠奇去北京找您去了。


    呂華的短信從來都是這麽言簡意賅,言外之意他們見麵後彭長宜肯定會知道因為什麽。


    彭長宜給他回了一條:那麽多土地變相開發,有手續嗎?


    很快,呂華就回了:沒有,常委會上說先上車,後買票,搶占市場先機,並且錦安對這個項目很支持,前幾天嶽市長視察來了。


    彭長宜沒再回。他又打開了第二個人的短信,是陳樂的。陳樂沒事很少跟他聯係,外人根本看不出他們的關係有什麽過密的地方。他打開陳樂的信息:市局成立特警中隊,武榮培找我,問我有沒有興趣來市局工作,我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見。


    這條短信,彭長宜沒有立刻回,他在思考。陳樂在亢州,的確是自己手裏的一張秘密王牌,許多棘手的不能公開辦的事,都是交給陳樂去辦的,而且陳樂還十分低調,從來都不拿他這個市委書記說事。彭長宜回來後,曾經請示市局領導,提拔陳樂為亢州公安局政委,位居二把手。但是誰都知道,陳樂一身的硬件,而且年輕,他是不可能在政委位置上呆多久的,彭長宜也是想讓他在級別上過渡一下,然後當亢州公安局的一把手。他的確是這麽布局的。但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自己出來學習一年,一年後,自己還能不能回亢州就是另一回事了。


    陳樂給自己發信息征求意見的本身就說明他對這件事上心了。亢州,隻是錦安十二分之一的地方,作為正當年的陳樂,肯定會向往到更高更廣闊的地方鍛煉自己,磨礪自己。陳樂跟褚小強是一年去省裏培訓的特勤人員,有一定本領的年輕人,在公安隊伍中,都有自己的熱血之夢,盡管他們平時把夢想藏起來,但心中理想的火焰從未熄滅過,他和褚小強隔三差五地比武就是一個佐證。陳樂比褚小強起步早,但如今褚小強早就調到了市局,現在是刑偵大隊隊長,級別早就是正科了。陳樂也是正科,那是在彭長宜回來後,去年成為政委後才變成正科,以前一直是副科。


    彭長宜沒有任何理由讓陳樂留在亢州,留在他的身邊,天高任鳥飛,以陳樂的才幹就該往上走。


    想到這裏,他給武榮培打了一個電話,武榮培在錦安兩會前,已經榮升市局局長,彭長宜說給他誇官,一再被他拒絕,看來,他也在有意培植自己的力量。


    電話通了後,照例是武榮培毫無任何感情色彩的話語:“彭書記好,有什麽指示。”


    彭長宜笑了,說道:“武局長啊,您對我這個稱呼是不是準備帶到中央去?”


    武榮培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道:“沒辦法,我的腦子永遠跟不上彭書記的思維,琢磨半天才琢磨出來。那是必須的,因為您想,我到了中央,起碼您早就進政治局了,所以說指示,在您目前永遠適用。”


    “哈哈。”彭長宜大笑,武榮培也變得了風趣多了,看來人春風得意腦子就好使。彭長宜說:“老兄,說話方便嗎?”


    “方便,盡管說。”


    彭長宜說:“我剛開機,看見小樂給我發了個信息,說您老有意讓他到市局,我還沒問他,就先給老兄你打了個電話。”


    武榮培說:“是的,他剛向你匯報啊,我前天就跟他說了。”


    “嗬嗬,我現在不是在黨校學習嘛,幾乎不開機,就晚上開會兒。”


    “是啊,我聽說了,還說改天去北京的話找你喝酒呢。”


    “嗬嗬,喝酒就不要提了,您又不行。擒拿格鬥我不行,喝酒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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