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曼有些為難,他知道彭長宜是排斥她的。榮曼說:“我不想給他添亂,他已經去學習了,朱國慶主持工作,我不想讓他為難。”


    呂華說:“隻有他能幫你。”


    榮曼有些傷心,如果不是她把跟彭長宜的關係搞尷尬了,彭長宜肯定會幫她的,她也會毫無顧慮地去找他的,眼下,隻能硬著頭皮去找他了。


    彭長宜聽了她說的情況後,眉頭皺到了一起,臉色鐵青,他很是氣憤,盡管當下沒有說什麽,但明顯是在壓抑著自己,不停地咬著後槽牙。


    彭長宜很奇怪自己居然一點都沒聽說,也難怪,他總是關機,周六日不是回老家就是陪女兒玩,朱國慶開會也不叫他,別人也覺得沒有必要跟他說這些。


    他想了想,看著榮曼,說:“你是怎麽想的?”


    不知為什麽,彭長宜這句話一說,榮曼的眼圈就紅了,眼淚就彌漫上來。


    彭長宜見她眼淚快掉出來了,就將臉轉向一邊。


    榮曼說:“我也不想做了,想離開亢州……”


    彭長宜吃了一口菜,低著頭說道:“別說孩子話。”


    榮曼感覺這個男人還是有些情誼的,就說:“如果有人出大價錢,我就賣了公司,然後拿著錢去做其它項目,但如果這個人是愈大拆,我就不賣。”


    彭長宜感覺這裏有事,不會是一買一賣這麽簡單,說道:“據你觀察,這件事正常嗎?”


    榮曼說:“我感覺,朱國慶主動來我這裏,說這個問題,有些不正常,但他沒說,是誰想買我的公司。”


    彭長宜說:“我現在不在亢州,有些事不好過問,即便我在亢州,這個事也是不好出頭幹涉的,但不會發生打砸的事件。我會處理他們,讓他們補償。如果我直接過問這個事,恐怕你以後在亢州混就更難了。”


    榮曼的淚水流了下來,彭長宜的話她聽著非常入心入肺,她含著眼淚說:“如果我賣公司,必須搭配我的工廠,那樣我就不回亢州了,如果不賣工廠,還是得和他們打交道,我有些擔心,擔心以後說不定再出什麽事,愈大拆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彭長宜看著榮曼,說道:“你走南闖北了這麽多年,還在乎這個?”


    榮曼似乎聽出了他的譏諷,說道:“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還真是沒有遇到這麽不計後果不講一點江湖規則的混蛋。”


    彭長宜冷笑了一下,說道:“這個定位比較準確。”


    “所以,我也想撤了。”


    “但是,你不能這麽便宜了他們。”


    “那你說我怎麽辦?”


    “注意搜集一些證據,你隻要有證據,我就能辦他們。”彭長宜發著狠說道。


    “我不想讓你為難。”


    “那你就順從他們,低價賣了公司,賣了工廠,然後灰溜溜地離開亢州?”


    “不這樣又能怎樣?”


    “如果是我,就是死,也要拉上個墊背的,這些人這麽不要臉,你有什麽心慈手軟的。”


    “可是,我能怎麽做?”


    “這還用我教你嗎?你出道了這麽多年?”彭長宜沒有把話說明白,因為他相信榮曼不是她說得那麽低能。


    果然,榮曼說道:“我就是收集了證據,又能怎麽樣呢?”


    彭長宜生氣地說:“你說呢,這麽弱智的問題你也問得出?最起碼,你在價格上不會太虧,還有,如果掌握了對手的致命證據,興許你走不了,亢州,還是你的地盤。”


    彭長宜把話說到家了,他這是出於對榮曼的信任和同情才這麽說的。在他剛出道的時候,部長就告誡他,要善於收集和掌握不利於對手的證據,這就跟一個國家有了核武器一樣,可以不用,但不能用時沒有。起到核震懾的作用。當初他隻想掌握任小亮的證據,所以暗中摸清了小洋樓,沒想到的是,卻暴露了張懷,更牽出地省級的領導,樊文良顧全大局,壓下了小洋樓事件,暗中粉粹了張懷想選掉江帆的陰謀。如今的小洋樓,經過鍾鳴義和韓冰兩任領導的消化,如今,這排小洋樓已經全部歸了高爾夫俱樂部,張懷等人得到了一部分補償。他跟樊文良學會了壓事;在羿楠偷拍到鄔有福和老革命的妻子偷情的照片時,說真的,他也是無比的激動,因為,這等於掌握了置對手於死地的有力武器。但是,他沒有讓羿楠將照片公布於世,甚至都沒讓她衝洗,隻是讓她妥善收藏。他這樣做不是因為鄔有福,他這樣做,是不想傷害到郤老,郤老那麽大年紀,而且他後來還和這個傲慢的老革命成了朋友,他更不忍心將照片拿出來了。俗話說得好,上帝要想誰滅亡,必先讓誰瘋狂,最後鄔有福完蛋了,但不是完在照片上的,是完在他不講王法,不講道義上了。老革命這才知道自己老來得的兒子,居然是別人的。最後,老人鬱鬱而終。


    彭長宜後來就想,他之所以不讓羿楠曝光那個膠卷,其用意也是不排除使用“核武器”的可能,隻是還沒到萬不得已時候,不過這種武器都是有兩麵性的。


    他剛才跟榮曼說得也是這個意思。


    榮曼說:“這個我懂,就是有些……有些不合適……”


    彭長宜說:“別告訴你從來都沒有使用過這種手段?”


    榮曼的臉微微紅了一下,原來,他把她當成了地地道道的商人,難怪,他拒自己於千裏之外。不過他說得也對,對於朱國慶,她不就是悄悄錄音了嗎?也許,這才是他們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吧?


    不知為什麽,榮曼居然說了一句:“彭書記,做為女人,我是幹淨的。”


    彭長宜一怔,他不明白榮曼說的幹淨代表什麽意思,是指心靈還是身體?他調開了目光,不敢注視她,就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彭長宜又低頭開始吃菜。他心想,榮曼說她是個幹淨的女人,如果非要將女人分為幹淨不幹淨兩種人的話,那顯然榮曼高抬了自己,顯然,她不是,葉桐也不是,但陳靜是,丁一也是。最起碼陳靜跟他的時候是幹淨的,隻是後來事情有了變化,但那也是後來。


    他默默地甩了甩頭,又說道:“其實,如果價錢合適,賣了也不是不可以,隻要你跟北京公交公司方麵的關係不斷,也可以到別處去發展,還做公交。”


    江帆曾經跟彭長宜說過,讓他給他介紹榮曼,閬諸也想發展北京公交,彭長宜由於避諱榮曼,所以這事表現得就不積極,加上後來江帆不再提這事就撂下了。


    榮曼點點頭,說道:“我來的時候,也想到了這一點。我如果不賣給他們,我以後的日子會很難混的,總不能有事就去找你吧?”


    彭長宜說:“這倒是真的,興許我回不去了,這都有可能。”


    榮曼點點頭,眼圈又紅了,她衝動地說:“彭書記,小曼……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請多諒解,對彭書記,我是沒有任何居心的,心地也是幹淨的,這一點請您相信我,無論我以後還在不在亢州,彭書記都是我最值得回憶的人……”


    彭長宜聽她這麽說,就點點頭,沒有看她,而是端起水杯,跟她的杯子碰了一下,什麽話都沒說,就將一茶杯水都喝了,然後給她和自己倒滿了水。


    榮曼幾乎沒有吃東西,彭長宜也沒怎麽吃,榮曼要了好幾個菜,他們倆幾乎沒怎麽動筷。房間裏的氣氛很壓抑。


    榮曼把該匯報的事情,跟彭長宜匯報完了,就起身跟彭長宜告別,然後低著頭,拿起自己的包,提前離開。


    彭長宜也跟了出來,他默默地看著榮曼上車。


    榮曼回頭,定定地看著彭長宜,想跟他握手,又遲疑地收回手,看著他說:“彭書記,小曼祝您一切平安。”


    彭長宜不敢看她,感覺她的眼睛似乎有淚光在閃爍,他衝她使勁地點點頭,就揮手示意她上車。


    榮曼慢慢轉過頭,上了車,他看著榮曼的車消失在車水馬龍中後,才轉過身,慢慢地往回走。


    他知道,如今的亢州,是他朱國慶一個人的天下了,不然他不會這麽有恃無恐,居然找到榮曼,逼她讓出公司。


    榮曼,跟他有過一夜之情的女人,盡管他不愛她,甚至對她防範有加,但是,當這個女人落難的時候,彭長宜的心裏還是有些放不下。除去這件事,榮曼還是一個不錯的女人,會做事,舉止得體,朱國慶剛看見她時,眼睛都直了。說實在的,榮曼在各個方麵都是很優秀的人,無論是作為企業家還是女人,隻是彭長宜覺得,她不適合他,彭長宜從來都沒想到要駕馭一個女強人,而且還是亢州地盤上的女強人,他的女人,將來會跟他的職務沒有任何關係的,更何況,做為商人的榮曼,並不符合他彭長宜的審美。如果,他們沒有那樣一層關係的話,榮曼的企業,會得到彭長宜很好的關照,他們也可能會在工作中成為不錯的朋友,隻是榮曼自己把事情搞複雜了,不得不讓彭長宜疏遠了她。


    這時,兜裏的電話震動起來,彭長宜這才想起今天榮曼來,下課的時候他打開了手機,忘記關機了。


    彭長宜掏出一看,是榮曼發過來的一條短信,她說:謝謝您今天肯出來見我,小曼無悔了……


    彭長宜刪了她這條顯然有些別的意味的短信,把電話關機,慢慢地走在人行道上。


    北京的街頭,可以說是流光溢彩,非常繁華,這個地段很熱鬧,餐飲、服裝、理發等等各種服務內容,顯然瞄準的人群是針對黨校學員的。


    他就這樣孤獨地走在北京的人行道上,身邊都是急匆匆的人流,他有了一種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感覺,他想起了江帆。江帆支邊的時候,肯定也經常會有這樣孤寂的感覺,但是他熬了過來。盡管他知道中青班的分量,但是一旦離開他工作的崗位,一旦放下權力,他就有一種沒著沒落、不知前路何方的感覺……


    當他走回黨校門口的時候,就看見旁邊停著一輛寶馬車,他沒有注意到這輛車,徑直往裏走,這時,就聽到旁邊的崗樓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同誌,麻煩您就通融一下吧,我找他的確有要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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