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麽不說話了?”


    彭長宜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小舒啊,這次掛職結束後,你就老老實實在機關呆著吧,別張羅下基層了,你真的不適合在基層。”


    “為什麽?”舒晴有些詫異。


    “唉,是我的錯,我不該將你回省城籌款,一個象牙塔裏的女孩子,為了區區伍拾萬元,居然用自己的知識和學識去交換,真是委屈你了——”


    舒晴聽到這裏,她的心就是一熱,說道:“我不這麽看,我認為這次經曆對我真的是個鍛煉,最起碼讓我知道了,交換,也是可以產生生產力的。”


    彭長宜輕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不是你幹的活兒,你不該幹這話,都怪我。回去後,還是老老實實坐機關吧,女孩子,不該被這些浸染的。”


    舒晴說道:“最起碼以後說起基層的工作,我跟你就有共同語言了。”


    不知為什麽,舒晴說完這話後,臉居然紅了,她摸著滾燙的臉蛋,又解釋著說:“以後我去黨校講課,再遇到基層學員的時候,至少跟他們能聊到一起,基層,我見識過。”


    “嗯,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


    舒晴說道:“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彭長宜說:“今天晚上不忙,剛入學那幾天,忙著熟悉環境,忙著熟悉這個熟悉那個的,上課不讓開手機,晚上幾乎天天都有活動,還好,今天晚上沒什麽事,聽老呂說你回來了,而且是凱旋,我就給你打電話了……”


    舒晴接過他的話茬說道:“但是,人群中卻少了一個喝彩的人……”


    “嗬嗬,我就是怕你這樣想,所以才給你打的這個電話。”


    舒晴聽他這麽說,心頭就是一熱,這說明,他的心裏就有她,她聲音顫抖著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扔下我不管的。”


    “嗬嗬,怎麽可能。好了,你早點休息吧。我掛了,有事再聯係。”


    不知為什麽,舒晴跟彭長宜通過無數次電話,也麵對麵跟他探討過無數問題,隻有這一次,她的心不平靜了,從彭長宜的話裏,她感覺出,自己在他心目中還是有些分量的,當然,她不祈望他現在把她放在心裏,甚至和那個人的位置等同,但她有信心等待著,等待著他的心懷終有一天會向自己打開。


    舒晴回來的第二天,她就接到了孟客的電話,孟客跟她說,他們科級以上的培訓班今天開課,為期五天,問舒晴什麽時候有時間去講課。


    舒晴想這周一定要回北京看望父母,就跟他定了明天。


    孟客沒有給舒晴內容,孟客說讓她自己去發揮,隨便講,講什麽都行。舒晴說:“那好吧,我自己琢磨一下提綱。”


    孟客說道:“明天幾點去接你?”


    舒晴說:“我不用接,彭書記去學習了,他的車歸我使用了。”


    孟客說:“那也要去接你,以示隆重,既然給我們清平講課,就不要坐他們亢州的車。”


    舒晴笑了,說道:“你要是不怕麻煩,願接就接吧。”


    孟客說:“接你來清平,多麻煩都不麻煩。”


    舒晴笑了,說道:“好的,我明天在單位等了。”


    孟客說:“你今天晚上來吧,省得明天起早。”


    舒晴說:“不了,我晚上還要趕個材料。”


    放下孟客的電話,舒晴就尋思,自己明天去清平,是跟盧輝說好還是跟朱國慶說好?她想起彭長宜跟她說的話,工作中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就去找呂華幫助出主意想辦法。想到這裏,她來到了同樓層的呂華辦公室,跟呂華說了孟客讓她去清平講課的事,然後說:“呂秘書長,我是該跟盧書記打招呼還是該跟朱市長打招呼?”


    呂華笑了,說道:“彭書記臨走的時候,就囑咐我,讓我多關照你,保證你在亢州餘下的時間裏一切安全,昨天晚上又給我打電話,囑咐我,讓我務必幫你盯緊那筆錢,不能入了財政拿不出來。今天你來征求我的意見,說明無論是彭書記還是你,都看得起我,我一定不辜負彭書記和你對我的信任。鑒於這一點,那麽我也就直言不諱了。”


    舒晴點點頭。


    呂華繼續說:“既然你來問我,就說明你不想跟朱市長打招呼,對不對?”


    舒晴說:“我是拿不定主意,按理說,我該跟他說,目前他主持工作,但又想,這點小事……”


    呂華完全能洞悉舒晴是怎麽想的,舒晴在省委政策研究室工作,她能不懂得組織紀律?隻是她的潛意識裏抗拒朱國慶。呂華笑著說:“基層的規矩跟你們上邊是一樣的,甚至有些小事更要認真對待。這件事你就是不跟朱市長打招呼,恐怕他早就知道了。”


    舒晴立刻就明白了,有可能孟客已經提前跟朱國慶通了電話。孟客那個人,是誰都不會得罪的。想到這裏,她點頭說道:“您說得對。”


    呂華耐心地說:“人,都希望別人對他尊重,你如果因為這點小事而去跟他請假,相信他會很高興的,再有你的雙重身份,他待你會是不一樣的。而且,眼下,他正處於主持工作統攬全局的興奮期。”


    舒晴明白了,說道:“好,謝謝您,我這就去。”


    舒晴站起,快走到門口了,呂華叫住了她,說道:“等等。”


    舒晴回過身。


    呂華從抽屜裏拿出舒晴帶回的那張批文,說道:“還有這個,一塊跟他說了吧。”


    舒晴笑了,這次不再拒絕了,接過這張紙,就走了出去。


    呂華笑了站起來,將她送到門口。


    呂華分析得對,舒晴在省委機關工作多年,是很懂的機關工作規矩的,她隻是不想看朱國慶那張蕩漾著春風得意的麵孔,因為他得意了,勢必有一個人會失意,盡管她明白中青班的分量,但那個人肯定不完全這樣想,示意肯定會有的。那個人失意,她就會失意,甚至是深深的失意,他走了,她在亢州這個地還會有多少意思?


    快到二樓朱國慶的辦公室了,舒晴學著彭長宜的樣子,甩了甩頭,重整心情,敲了敲門。


    門被裏麵的秘書拉開了,一股濃烈的煙草味隨之而來,嗆得舒晴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捂著嘴咳嗽了幾聲。


    朱國慶見是舒晴,就立刻跟屋裏的人說:“把煙掐了,開開窗戶,看你們抽得,烏煙瘴氣。”他嘴上說著,自己也就掐滅了煙。


    秘書趕緊去開窗子。


    朱國慶說:“舒書記,進來吧,有什麽指示?”


    舒晴聽他這麽一說,學著彭長宜的樣子,顯示出足夠的不好意思,說道:“朱市長您千萬別這麽說,您這麽說就是不想讓小舒跟您請示匯報工作啊?”


    朱國慶一聽“哈哈”大笑,他站起身來,給舒晴讓座,說道:“省委的人,嘴叉子就是厲害。”


    舒晴不想過多耽誤他們的時間,更不想在這間屋子多逗留,就走到朱國慶辦公桌對麵,將手裏的批文給了他,朱國慶看後,驚喜地說道:“小舒啊,太好了,太好了!咱們現在到處都需要錢,你看這二位了嗎,就是跟我要錢來了?”


    舒晴趕緊說道:“市長,這錢可是千萬不能動的,我已經跟文化廳的領導保證過了,戲台一定要搭建起來,另外,他們明年還準備在咱們這,搞一個全省地方戲曲匯演,您要是不把這戲台搭建起來,我怎麽跟他們交待啊?”


    “哈哈。”朱國慶大笑,說道:“看把你小舒嚇得,我就是再緊張,也不會動你這倆錢的,等錢到位,我給你找個專門的建築隊,保證既省錢又能把事辦了。絕不讓你跟上邊沒法交待。”


    舒晴一聽,就知道這五十萬元錢,別想都用在北河調上了,原本她還想把這筆錢都歸到村裏,用以發展新學員,以延續和傳承北河調,重新組建劇團,置辦行頭。現在看,要是不想讓市裏挪用,就要自己盯緊這筆錢,那麽,這個屋子她以後恐怕要來得勤一些了。


    想到這裏,舒晴說道:“其實,這五十萬都不夠戲台建設的,我走時是這樣跟彭書記說的,如果要不來足夠的錢,就請市裏再支持一部分,他也答應了。”


    本來剛才還談笑風生的朱國慶,聽到她提彭長宜,臉就立刻拉了下來,不說話了。


    舒晴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連忙說:“當然,具體怎麽使用這筆錢,我會專門打一個報告,到時再請朱市長指示。”


    朱國慶的臉色這才慢慢陰轉晴,他看著舒晴說:“好的,到時咱們再一塊研究。”


    舒晴又說道:“市長,還有個事跟您請示一下,清平市的孟書記,想讓我明天去他們黨校學員講講課,估計連去帶回,差不多一天的時間。”


    朱國慶說:“你要是不提這個茬兒,我都忘了。他昨天就給我打電話了,說請你去講課,去吧去吧,盡管你是在亢州掛職,可還是省委幹部,應該的。明天怎麽去?”


    “孟書記他們來接我。”


    “那好,好長時間不跟老孟在一塊喝酒了,你替我邀請他,對他的時間,最好讓他來咱們這,我沒有時間過去,兩攤子事,忙得要死。”


    舒晴點點頭,說道:“我會的。那你忙。”


    朱國慶見舒晴要走,連忙叫住了她,說道:“小舒,有個事提前跟你說下。”


    舒晴站住了,看著朱國慶。


    朱國慶說:“改天你跟老呂還有盧輝你們琢磨一下,搞一個創建生態文明村的材料出來。下個月錦安要開大會,做階段性總結,也是為了下半月全省針對這項工作的檢查做一個鋪墊,借以將創建活動推向一個高潮,昨天錦安市委跟我說,讓咱們整一個發言材料出來,要在會上做現場發言。”


    舒晴知道這個會,彭長宜沒走的時候就知道下個月錦安要開會,確定了幾個重點發言的縣市單位,沒有亢州。她不解地說道:“下個月的會上發言,不是沒有咱們亢州嗎?”


    朱國慶得意地笑了,說道:“唉,事在人為,彭書記走後,我去了趟了錦安,跟領導匯報了全麵工作,重點匯報了當下的創建工作,領導很滿意,臨時決定,發言單位增加一個。”


    舒晴明白了,其實匯報的事,彭長宜也做過,隻是領導不賞識他而已,他學習去了,馬上就讓亢州在大會上發言,上級怎麽能這樣?這樣的話,朱國慶想不得意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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