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已經有一隻小雞光榮地倒在了地上。


    舒晴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輕輕地愛撫著小雞身上那軟軟的絨毛。


    彭長宜一見,“哈哈”大笑,說:“我說什麽來著,要是我們在集市上送給別人,興許它們還能活,現在倒好,你成了儈子手了。”


    舒晴傷心地說:“我剛把小米給服務員,讓她泡一點給它們吃,誰知一轉臉它就倒下了,一粒米都沒來得及吃就走了……”


    說著,舒晴的眼淚又出來了。


    彭長宜說道:“你想想,你把它們輪流放在手心裏玩,你的手心是有溫度的,它能不死嗎?再說了,汽車裏的溫度也高,你還把它們拿上來觀賞,而且咱們是迎著太陽走的,它沒死在車上就算給你麵子了。”


    “這麽說,是我殺死的它?”舒晴抬起頭,睜著紅紅的眼睛看著彭長宜。


    “當然是你了。”


    這麽一說,舒晴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了下來,落在地板上,她用手輕輕地撫著那隻倒在地上的小雞,傷心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彭長宜見她真的傷心了,就寬慰著說道:“好了,好了,如果你喜歡的話,等會去我給你弄兩隻健康的來養。”


    “我不養了……”她哽咽著說:“我不要當殺手了。如果當初你稍稍地……稍稍地堅持那麽一下,讓我退回去就好了,至少它們不會死在我的手裏……”


    彭長宜一聽,禁不住“哈哈”大笑,說道:“我說舒同誌,不帶這麽批評人的,盡管批評的含蓄,但我還是感覺到了委屈。”


    舒晴也意識到了什麽,她破涕為笑,仰頭看著彭長宜,說道:“對不起,我是說如果。當初,你可以以反感它們上車的方式來阻止我,或者是……”


    “舒大教授,沒有如果,如果你覺得它可憐的話,請你盡快將它安葬吧,並且,善待它的夥伴們。”


    彭長宜這麽一說,舒晴的目光趕緊投向了那剩下的三隻小生靈。就見它們紮在一起,靠攏在一起,它們的眼睛都半睜半閉著,無精打采的樣子,有一隻小鴨的身體還搖晃了一下。


    舒晴伸出手,又將它們捧在掌心裏。


    彭長宜說:“你看你,又在用手摸它們,呆會,剩下的這三隻也被你摸死了。”


    舒晴聽他這麽一說,就趕緊鬆開了手,摸著一隻小鴨的頭說:“為什麽會這樣呢,剛才你們不是嘰嘰喳喳叫得挺歡的嗎?”


    彭長宜說:“盡管現在是春天了,但它們是剛浮出的,屋裏氣溫低,剛才車上熱,我看,不出兩個小時,你就要給它們集體開一個追悼會了。”


    舒晴一聽,淚水又浮上眼眶,喃喃地說道:“這是為什麽啊,我不是有意的呀……”


    這時,門被服務員推開了,孟客從外麵進來了,他剛要跟彭長宜打招呼,一下子看到了蹲在地上抹眼淚的舒晴,就詫異地說道:“這是怎麽了?幹嘛傷心啊?”


    彭長宜表情肅穆、語氣沉痛地說道:“我們在吊唁一個亡靈,孟書記,請你默哀三分鍾,然後向死者鞠四個躬。”


    孟客仔細看了看,才發現舒晴的麵前躺著一隻黃色的小雞,再一看,她的腳邊,還偎依著三隻鵝黃色的小鴨和小雞。


    他不解地說道:“哪兒來的?”


    “我們買的。”彭長宜代舒晴回答道。


    “買它幹嘛?”孟客又問道。


    彭長宜說:“第一是好玩、新鮮、沒見過,第二想吃他們下的雞蛋和鴨蛋。”


    “哈哈。”孟客一聽就笑了,說道:“它們剛從雞蛋殼裏出來超不過10個小時,你們就想吃它們下的蛋?哈哈。”


    彭長宜的表情依然肅穆、語氣沉痛,他說道:“是的,盡管它們都是公的,從現在人類掌握的生物技術角度來看,它們應該下不了蛋,但我們還是希望夢想成為現實。”


    “啊?公的?哈哈,太搞笑了吧。”孟客再次大笑。


    這時的舒晴也噗嗤笑出聲來,她擦著眼淚說道:“你們就取笑我吧,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彭長宜也笑了,說:“好了,別傷心了,孟書記來了,你應該為它感到驕傲和自豪,它是死在清平這塊熱土上的,你在給它寫挽詞的時候就可以這樣寫,小雞,安息吧,孟書記代表清平市全體人民看望你來了,一路走好。接下來,你就不用管了,一會讓孟書記給它料理喪事吧。”


    孟客說:“照你這麽說,我還要給它成立一個治喪委員會才對?”


    “你們倆打趣我吧……”舒晴說著,站了起來,她擦了一下眼淚,走進洗手間去洗臉了。


    彭長宜趁這個機會,趕緊叫來服務員,將那隻死了的小雞拿出去,然後請孟客坐下,給孟客倒了一杯茶水。


    孟客說:“到底怎麽回事?”


    彭長宜說:“你還問怎麽回事?都是因為你。”


    孟客莫名其妙地眨著眼,說道:“跟我有什麽關係?”


    彭長宜一本正經地說道:“當然跟你有關係了!高速路上有事故,我們就下了國道,國道又有事故,我們就拐上了一條鄉間道,結果,走到哪兒,哪兒不通,到處都在修路,我們隻好就進了一個村,正趕上大集。她沒見過農村大集,看見什麽都新鮮,就買了兩隻雞雛和兩隻鴨雛,說拿回去養著,要吃它們下的蛋,在我車上又拉又尿的,剛到飯店,就犧牲了一隻,傷心死了,你進來的時候,都默哀半天了。”


    孟客被逗得“哈哈”大笑,說道:“結果還是公的?哈哈。太有意思了。”


    彭長宜說:“我說老兄,你這動靜整得不小啊,我看,幾乎所有的村子都在修路,是不是全都鋪開了?”


    孟客說:“是啊,我們清平是笨鳥先飛,比不得督城和亢州啊。”


    彭長宜說:“您別逗了,我們剛開始搞,你們早就起飛了。”


    孟客說:“因為你們心裏有底。”


    “有什麽底啊,我這次來,就是跟老兄你取經來了。”


    孟客說:“你就涮老兄我吧,誰知道你是真取經還是假取經?”


    彭長宜不理解孟客話的意思,就說道:“怎麽講?”


    孟客酸酸地說道:“市委書記親自駕車,半路還偏離了公路,轉入鄉村小道,欣賞大自然美景、田園風光,該是多麽愜意的事啊,羨慕啊——”


    彭長宜笑了,說道:“本來我是準備自己來的,又擔心老兄不高興看見我一個人,所以……”


    “去你的吧,我哪有你這條件啊,也隻是想想而已,這個姑娘不錯,收了得了。”


    彭長宜一聽,趕緊擺手,說道:“不敢,不想。”


    “你還不想?難道她配不上你?”


    “不是,是我配不上人家,我說不想,就是不想這事了,麻木了。”


    孟客說:“我看你不是不想了,是該想的你不想,不該想的你倒總想著。”


    “我想什麽了?”


    “你知道。”


    “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又聽見別人說我什麽了?”彭長宜無辜地看著孟客說道。


    孟客笑了,說道:“我什麽都沒聽見,我隻是根據以往我在亢州時的情況,通過分析得出來的結論。”


    “什麽結論?”


    “什麽結論都沒有,老黃曆了,而且,你就是真想了,也白想了,因為,已經不是你想的事了,所以,我要是你,就實際一點。”


    彭長宜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就說道:“實際一點指的是什麽?”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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