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聽爸爸這樣問她,就撅著嘴說道:“知道,媽媽跟我說了——”


    彭長宜又問道:“那個人是哪裏的?幹嘛的?你知道嗎?”


    娜娜說:“知道,媽媽說他是文化宮教人跳舞的老師,我不喜歡他,他總是上家裏來。”


    彭長宜皺了下眉,文化宮教跳舞的,顯然這個職業不靠譜,問道:“你為什麽不喜歡他?”


    娜娜皺著小眉頭說道:“他身上總是噴香水,一來咱們家就滿身的香水氣,姥姥也不喜歡,還說以後讓我跟他叫香半街。”


    “什麽?”彭長宜沒有聽清楚。


    “香半街。就是香半條街的意思。”


    彭長宜忍住沒有笑,說:“他跟你好嗎?”


    娜娜想了想說:“還行吧,不過姥姥說,他必須要跟我好,不然媽媽不會喜歡他。”


    彭長宜忽然感到心情有些沉重,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女兒的頭,說道:“放心,我女兒用不著任何人跟你好,有爸爸在,不需要他們跟你好。”


    娜娜歪頭看著爸爸,她使勁地衝爸爸點點頭,“嗯”了一聲。顯然,她非常滿意爸爸這麽說:“其實,姥姥說的也不全對,那個康叔叔,跟我也不全是真好,有一次媽媽有事,讓他去接我,他說請我去大飯店吃飯,問我想吃什麽,讓我點,我就點了兩隻帝王蟹,他嫌貴,就沒讓服務員上。”


    彭長宜很感興趣,說道:“你怎麽知道是他沒讓服務員上?”


    “我當然知道,點的時候他就說帝王蟹太貴,不好吃,我說好吃,爸爸經常請我吃。後來他就出去了,一會服務員就說帝王蟹沒有了,等我們吃完出去的時候,我就看見水族箱裏有帝王蟹,他就是怕花錢。”


    彭長宜笑了,說:“帝王蟹的確很貴。你明知道他怕花錢,幹嘛還要點這麽貴的菜?”


    娜娜撅著嘴爭辯著說道:“他跟媽媽說的要請我去大飯店,還說想吃什麽就讓我點什麽,我知道貴,就故意點的,看看他到底跟我是真好還是假好。”


    彭長宜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摸了一下女兒的小腦袋,說道:“媽媽知道嗎?”


    “不知道,康叔叔不讓我跟媽媽說,康叔叔說,等來了帝王蟹,他再請我和媽媽一塊吃。”


    彭長宜心情有些沉重,他看了一眼女兒,衝他笑笑,沒有說話。


    娜娜又問道:“爸爸,如果媽媽和康叔叔結婚的話,他就會住在咱們家的。”


    彭長宜說:“他沒有房子嗎?”


    娜娜說:“媽媽說他有房子,但卻是單位的職工宿舍,媽媽說隻能讓他在咱們家裏住。”


    彭長宜點點頭,“嗯”了一聲。


    “可是我不想他住咱們家。”娜娜又撅著嘴說道。


    彭長宜說:“你不想住過來,媽媽就要住過去,你也要跟著住過去。”


    “我不想跟他在一起住,我討厭他身上的香水味,還騙我說以後請我和媽媽吃帝王蟹,到現在他也沒請。”


    彭長宜知道女兒有自己的思想了,就說道:“你可以跟媽媽說,讓媽媽轉告他,不讓他在家裏用香水。以後,爸爸請你吃帝王蟹,他可能掙錢少,就是想請,估計媽媽也不會讓他出錢的。”


    “嗯,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想吃,就是想考驗一下他。我跟姥姥說了,他來後,我就去跟姥姥住。”


    彭長宜歎了一口氣,他摸著女兒的頭說:“你要好好跟他相處,不然媽媽會傷心的。”


    “媽媽才不會傷心呢,她可喜歡那個人了。”


    彭長宜說:“那是了,如果不喜歡他,就不會讓他來家裏,就不會跟他結婚了。”


    娜娜突然說道:“爸爸,你是不是也會結婚?”


    “這個……”彭長宜沒有料到女兒會問這個問題,就說:“爸爸目前不會。”


    “那以後呢?”娜娜睜著兩隻大眼睛問道。


    彭長宜說:“以後,娜娜就會長大,會去外地上大學,娜娜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家,你說以後爸爸跟誰過?”


    彭長宜知道,絕不能對孩子許空願說自己這輩子不結婚,那樣會誤導孩子,是不負責任的表現。另外,孩子也會信以為真的。


    娜娜睜著兩隻漆黑的眼睛,看了爸爸半天,說道:“那爸爸也結婚吧。”


    彭長宜笑了,捏了一下她的臉蛋說:“那是以後的事,爸爸目前不會考慮這個問題。”


    “以後是多長時間?”


    彭長宜看了一眼女兒,心說,這一點很像自己,就說:“等娜娜長大了,有出息了。”


    “那我要是永遠都不長大,永遠都沒出息呢?”


    彭長宜又看了一眼女兒,故意認真地說道:“幹嘛,就為了爸爸不結婚,你就拒絕長大,拒絕長出息嗎?這似乎不像我彭長宜的女兒該說的話。”


    娜娜自知不占理,笑了一下,隨後小大人似的的歎了口氣。


    彭長宜說道:“歎什麽氣呀?”


    “爸爸,我真不喜歡咱們家住進外人來。”


    彭長宜笑了,說:“那也不是什麽外人,他是媽媽的丈夫,會跟媽媽一樣疼你的。你要學著接受他。”


    “嗯,隻能試試了,如果不行的話,我就把他趕出去,要不我就出去。”


    聽了女兒的話後,彭長宜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了,感覺女兒真的是長大了。這次,輪到彭長宜歎氣了……


    說來也怪,他的腦子裏再次浮現出了幾個女人的身影之後,那個留存心裏最久遠、埋藏最深的人還是丁一。昨天,他聽部長說他們要在春節結婚了,晚上回到住處,他望著丁一的小字,居然有了很長時間的悵然若失。他知道自己不該有這個心理,反複問自己,你難道不是在心裏一直希望他們能有今天嗎?不是一直希望她跟江帆能有這個最後的歸宿嗎?但是,心裏就是失落,就是不是滋味。想想最有資格愛丁一的隻有江帆,因為他們經曆了太多太多的挫折,別人是無法取代的,他最後還是在心裏祝福了她。


    她終於有了溫暖的懷抱,這個懷抱可以帶給她安全和幸福,彭長宜沒有什麽可以為她擔心的了,他在心裏也默默地跟自己的感情告了別,他決定將自己的感情永遠塵封,永遠都不再開啟。


    亢州政府預留的那塊地皮最終還是沒能在春節前舉行招投標儀式,因為亢州黨政一把手產生了嚴重分歧,至此,官司打到了市裏,朱國慶跟市長嶽曉告了彭長宜的狀,說他跟他的同學有不清楚的權錢交易。錦安市委書記邵愚在第一時間召見了彭長宜。


    彭長宜很氣憤,他義正詞嚴地跟邵書記說道:“這個問題我不予解釋,我請求紀委去調查,如果真的像組織掌握的這樣,我願意承擔一切責任,如果調查我沒有這樣的問題,我保留自己申訴的權力。”


    邵愚書記笑了,說道:“你用得著這麽義正詞嚴的嗎?如果組織上全信的話,就不找你談話了,而是直接派紀委介入了……”


    彭長宜口氣強硬地說道:“那不行,既然有人對我的行為出現了質疑,那還是請組織審計的好,再說,組織有權維護隊伍成員的清白,我也有權維護我個人的清白。”


    邵愚看著他,半天說道:“怎麽,還上勁了是不是?我聽到這樣的反應難道不該請你來問個清楚嗎?”


    彭長宜見書記用的是“我”這個稱呼,而不是組織,他也見好就收,故作痛苦地咧著嘴說道:“應該是應該,但是您知道嗎,長宜委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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