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炳德知道這個老搭檔可能會在對待王家棟的問題上和自己的意見有相左的地方,也可能有躲著自己不見的意思,但是他怎麽能了解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呢?


    這麽多年,他翟炳德每當想起老領導胡力,心裏既難過又犯堵,他苦苦尋找了胡力這麽多年,居然不知道他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樊文良雪藏起來了,而且一點消息都沒有走漏,就連竇首長都對自己有偏見,這一切都是樊文良在作祟!


    這次雙規王家棟,他有著更深的目的,就是狙擊樊文良去省裏。他想通過王家棟事件,查出樊文良的一些問題,然後捅到省裏去,那麽,樊文良就有可能去不了省委組織部,要知道,樊文良如果去了省委組織部,對自己就是一個最大的威脅。


    所以,他翟炳德必須做最後的努力。


    雙規王家棟之前,翟炳德已經掌握了樊文良在亢州的一些情況,比如當年被樊文良秘密封存而不往上報的張良寫給市委的那封反應張懷私建小洋樓的信,後來,據朱國慶透露,當年選掉周林,的確是樊文良授意,王家棟親自實施的選舉陰謀。那麽,從這兩項展開調查,就有可能查出他更大的問題,但是,這個計劃隨著樊文良調到省裏、以前跟翟炳德關係莫逆的一位副省長的離任而告終。但是這口惡氣必須出,王家棟抓起來了,就不能放回去,於是,才以受賄罪判了王家棟的刑。


    翟炳德不知有多少次暗暗咬牙切齒,如果換成他謝長友,他也會這麽做的。想到這裏,他冷笑了一下,搖搖頭,這才開始考慮亢州班子的問題。


    但是晚了,就在翟炳德開始準備解決亢州問題的前夕,省委這邊,一份由中共中央辦公廳轉過來的刊發在新華社內參上的“關於牛關屯村征地引起的流血事件的思考”的調查報告,已經擺在了剛剛上任兩周時間的省委書記廖忠誠的案頭。


    這篇文章,早不發表晚不發表,單單在新省委書記上任後發表,不得不說發表者也是選準了命門、打在了七寸上!


    新任省委書記看完這篇新華社記者署名文章後,撥了一個內線電話,很快,他的秘書,一個三十歲出頭,高大帥氣、目光深邃、穩重練達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


    廖書記把這份內參交給了他,說道:“小關,交給你一個秘密任務,下去把這事查清、查實。”說著,就把內參交給了他。


    秘書知道,大凡省委書記交給他的“秘密”任務,都是一些比較艱巨的任務,所查事件,也都是比較棘手難辦的事件,這個時候,往往是他孤身作戰的時候,但是他有信心辦好書記交代的每一件事情。


    他接過內參,低下頭,快速瀏覽了一遍後,抬起頭,微皺著眉,目光篤定,他說道:“保證完成任務!”


    秘書叫關昊,一直是廖書記的秘書,從中。組。部開始,一直跟隨廖忠誠從京城到南方省、又從南方省到京州省,早已經是副廳級的身份了,這次來京州後,擔任省委副秘書長一職。


    廖書記沒有就內參的事再說什麽,多年工作中形成的那種心靈上的默契,就是什麽都不說,關昊也知道該怎麽做。


    他看了看眼前這個材優幹濟、穩重可靠的年輕人,就說道:“即刻動身吧。”


    “是,您還有什麽指示?”


    省委書記伸出兩根手指頭,說道:“兩個字——”


    關昊意會,不用說出口,他也知道這兩個字的意味著什麽,他點點頭,說了一聲“明白”後,拿著內參便走了出去。


    三天後,晚上在省委書記家中的書房裏,秘書關昊把一份和內參幾乎無異的調查報告交給了廖忠誠,同時,還附帶著兩份開發商背景資料和亢州政府對待這件事上所采取的措施的詳細報告。


    廖書記看完後,跟以往一樣,他有意讓秘書發表一下自己的見解,這也是在考量他獨立解決問題的能力,盡管他知道這位秘書跟隨他多年,對他的能力和作風了如指掌,但是他還是想把這樣的機會留給他,畢竟,自己不能太自私,他早晚都是要單飛的。想到這裏,省委書記說道:“小關,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關昊沉了沉,說道:“工作中出現問題就要及時糾偏,有些問題既然查實,就快刀斬亂麻,如果不快斬,以後必定不好斷斬,積重難返。”


    省委書記當然理解他所說的“積重難返”是什麽意思了,他們剛到這裏,就遇上了這麽一件事驚動中央的事情,斬,是最合理的解決方式,但是會妨礙到許多人的利益,趁著現在有些人新的關係網還沒有形成,快刀斬亂麻是上策。


    “好,成立專案組,有你牽頭,立刻督辦此事。”


    “是。”


    一天後,也就是王家棟被判刑後第五天,亢州市委書記和市長被同時免職,彭長宜調任亢州任市委書記,市長由朱國慶代理。盡管這項決定是錦安市委作出的,盡管翟炳德早就打算好,但他還是被動了,他是在由省委書記秘書牽頭組成的專案組到達後的第二天,在關昊跟他交換處理意見後才做出的決定。


    其實,謝長友反複跟翟炳德強調穩定、強調大局的真正用意也正是如此。最近,京州省正處於人事調整的動蕩時期,先是省長秘書被逮捕、省長被雙規,後是蘇南省省委副書記袁錦成北上,任京州省代省長。袁錦成到任不到兩周,省委書記被中央叫去談話後再也沒有回來,這才有了廖忠誠帶著秘書北歸,任京州省委書記。


    廖忠誠在來京州省之前是南方省的省委書記,以工作紮實、作風穩健而著稱,他來京州省前,在南方省率先搞起了農村文明生態建設,成為全國的典型,這項工作正搞得如火如荼,一紙調令,他就又帶著秘書關昊輾轉到了素有首都大門之稱的京州省。這次調任京州省,不得不說有臨危受命的意味,因為京州省的各項工作,早已經落在了全國各個省的後麵,就連欠發達的西部地區,這幾年都有了很大的起色,而京州省的領導班子成員,接二連三地出現問題,班子不團結,互相推諉、拆台、不作為,執行力下降,別說開拓性的工作,就是正常工作都難以推行,這也是省委派出的牛關屯事件調查組不作為的表現背景。


    由於前兩任省委班子頻頻出現問題,新的省委、省政府班子上任後,為了保穩定,使明年兩會順利召開,首次亮相的大會上,就把解決民生問題提到了當前主要問題的高度上來,著重解決基層老百姓關心的一些問題。穩定,是京州省曆來曆屆班子的主要工作內容,原因就是離北京太近,號稱北京大門,這裏,可以不求發展經濟的步伐有多快,但必須保持穩定,為了維護穩定,京州省已經失去了太多發展的機會,可見,穩定,向來是這個省的重中之重!


    這就是謝長友反複跟翟炳德強調“大局”的關鍵所在。


    翟炳德的政治嗅覺還沒有退化到認不清形勢的份上,他是被狹隘的個人成見迷糊了雙眼。


    無論上麵怎樣風雲變幻,對於彭長宜來說,他又聽到了那匹快馬的蹄聲……


    一切都是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前提下到來的。


    這天,快到上午下班的時候,彭長宜剛開完班子成員會議回到辦公室,就接到錦安市委組織部打來的電話,要他一點半趕到市委組織部報道。


    彭長宜接到電話後就是一愣,他很想問問是什麽事,但是沒有問,他知道,問也是白問,就連聲說道:“好的,好的,保證按時趕到。”說完,就默默地合上了電話。


    康斌沒有回政府那邊,而是夾著筆記本就進來了,見他發愣,就問道:“怎麽了?”


    彭長宜若有所思地說道:“剛接到市委組織部的電話,讓我一點半趕到組織部,不知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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