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說著就開門跳下車,他解開拴橫幅的繩子,摘下兩條橫幅後,折好,開開門,放進了駕駛室裏,又跳上車廂,去卸四隻喇叭。卸著卸著,他就往村裏看,伸著耳朵聽著什麽,最後,他把卸下的喇叭放進車廂裏,進了駕駛室,臉上充滿恐懼地說道:“溫部長,我怎麽有點害怕呀?”


    溫慶軒扭頭看著他,說:“你怕什麽?”


    “我怎麽聽著村裏的動靜越來越大,好像還有槍響,有人哭喊,會不會死人呀?”


    溫慶軒扭過頭,鐵青著臉不說話。


    小司機見溫慶軒臉色難看,他便老實地坐在車裏,大氣都不敢出,兩隻眼睛不時地看著窗外。


    過了半小時,就聽見不時有警察鳴著警笛從村裏開出,駛出村外。


    又過了半個小時,村裏嘈雜的聲音逐漸小了下來,最後,便聽不到喧鬧的聲音了。逐漸有汽車從村子裏離去,因為隔著莊稼地,溫慶軒隻能從聲音中判斷汽車離去的聲音。


    小司機也一直在聽著村裏的動靜,過了一會他說道:“似乎過去了,沒事了,咱們走嗎?”


    溫慶軒看了看表,說道:“再過十分鍾。”


    過了十分鍾,溫慶軒跟小司機說道:“咱們走吧,盡量別走大路,最好避開牛關屯。”


    小司機點點頭,說道:“幸虧我對這邊的路熟。”說著,就發動著車子,便駛向了剛才看到的那條莊稼道上。


    莊稼道很窄,勉強可以通過,但是車身往往會刮到探出頭的玉米秸稈,小司機小心緩慢地向前行駛著。


    突然,他們看到前麵有四五個手握鎬柄、鋤頭、鐵鍁的人站在路中比劃著什麽,神情很激動的樣子,看見他們的車過來了,他們便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裏的工具。


    小司機說道:“不好。”他的聲音都哆嗦了。


    溫慶軒的心也在突突跳,但是他強裝鎮靜,說道:“沒事,保持車速,千萬別熄火。”說著,他伸手就將小司機放在駕駛室裏橫幅扔到了腳底下,並且用腳踢到了最裏麵。然後把擴音器也搬到了腳底下,腳便踩在了上麵。


    那幾個人並沒有立刻給車子讓開路,他們瞪著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這輛車,快到跟前了,溫慶軒搖下玻璃,探出頭說道:“勞駕幾位,讓下路。”


    幾個人見溫慶軒麵帶微笑,一看就他們一老一小的兩個人,就閃到了玉米地裏,汽車便開了過去,溫慶軒趕緊搖上車窗,衝他們擺擺手,表示感謝。


    小司機的汗就下來了,他也微笑著衝他們點點頭,眼睛卻時刻盯著左右,溫慶軒也用眼睛餘光監視著那幾個人。


    溫慶軒小聲說道:“別緊張,加速前進。”


    車子就在他們的注目下,慢慢地向前駛去。


    待車過去之後,後麵的人突然指著他們說道:“好像是宣傳車,奶奶的,截住他們!打丫的……”


    小司機一聽,下意識地踩下油門,汽車便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也不管什麽玉米秸稈了,反正這車也不怕刮蹭,他們不顧一切地駛出了莊稼路,駛上了一條水泥路,後麵的人見怎麽也追不上了,其中一個用鐵鍁從地上鋤起一鐵鍁泥土,衝著他們的後麵拋擲,就聽咣咚一聲,砸到了車的後幫上……


    駛上了水泥路,溫慶軒和小司機都長長出了一口氣。


    司機說道:“我的媽呀,嚇死我了。”


    溫慶軒也出了一身冷汗。


    順著這條水泥路一路疾馳,牛關屯村便被他們甩在了後麵,繞了一大圈後,才駛上了回城的路。


    後來,溫慶軒得知,他們回來的時候,這場“戰鬥”早就結束了,牛關屯共計有五十多人被抓,牛寶林等幾個骨幹分子全部被抓,駐守在莊稼地裏的村民被驅散,抓的抓,傷的傷,他們搭建的臥鋪被搗毀,村民們挖的壕溝也被填平,緊接著,早已經等在外圍的施工方幾十輛作業車從不同的方向一齊進入莊稼地,大片的莊稼被推倒……


    在這場混戰中,多名公安幹警受傷,有一名武警戰士**受傷,一公安幹警因為磚頭擊中頭部,造成顱內出血……六七輛警車受損嚴重,其中,一輛防爆指揮車被砸。在抓捕鬧事分子的混戰過程中,公安幹警曾經一度遭到村民的圍攻,為驅散近乎瘋狂的人們,警方釋放了催淚瓦斯,並鳴槍,這也就是小司機聽到槍聲的原因所在。


    有一村民大腿內側的動脈被塑料彈殼擊穿,在送往醫院的過程中流血過多死亡,還有兩個傷勢比較嚴重者,其中一個到醫院後搶救無效死亡,另一個仍未脫離危險,至於骨折、擦破皮的流血者,不計其數……


    彭長宜回來後,他給雯雯打了電話,雯雯在電話裏哭了,她說:“彭叔兒,怎麽會是這樣啊?王圓出事,我盡管也擔心,但是因為有爸爸在,我心裏有底,可是,我爸爸他也……這讓我怎麽辦?”


    彭長宜很同情雯雯,就說道:“雯雯,你別哭,讓你婆婆聽到。”


    雯雯說:“我從來都不敢當著他們的麵哭,現在就我一人在家,婆婆去超市買東西去了,彭叔兒,你說我爸爸會有事嗎?”


    彭長宜的心也收緊了,被紀委帶走的人,沒有不弄出點事的,有錯抓,沒錯放,就是這個道理,何況王家棟是在這樣一個背景下被紀委帶走的,沒事都得整出事情來。再說了,王家棟從政幾十年,哪能沒有事?這次,肯定是陳穀子爛芝麻的一起抖落了。所以,對於這次雙規,王家棟凶多吉少。但是他萬萬不能把這話告訴雯雯的,他隻能安慰她說道:


    “雯雯,放心,你爸爸的為人我知道,他不會有什麽問題的,要說問題,就是這次不配合市委的行動,除此之外,他什麽問題也不會有。”


    雯雯輕聲抽泣了一下說道:“我知道,爸爸肯定不會有問題,但是,擱不住別有用心的人雞蛋裏挑骨頭的找問題,他們既然敢這麽做,就是想置我爸於死地的。”雯雯畢竟是在市委機關工作的人,大小也是個領導,又在王家棟的身邊耳濡目染,官場上的事她是知道一些的。


    “雯雯,別想那麽多了,你還在哺乳期,你該知道,孩子,是你爸爸的心尖兒,所以,帶好孩子,照顧好你婆婆,才是你最打緊的事兒。還有,不管你爸爸有沒有事,不管你爸爸回不回來,你都要撐起這個家,另外,我還是那句話,你爸爸的事,是你爸爸的事,你絕對不能摻和,不能向任何人打聽,不能向任何人抱怨,什麽話都不要說,這個家,你不能再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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