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亢州回來二十多天了,丁一知道爸爸心疼自己,也知道爸爸執意要她跟他一起參加書法展的良苦用心,盡管爸爸和她沒有再談過江帆,但想必爸爸已經知道了江帆的支邊消息了,這能從爸爸的神態和言談話語中感覺得到,至於爸爸怎麽知道的她也不清楚,對於一個時刻擔心她和江帆的爸爸來說,要想及時了解江帆的動向,一點都不難。


    江帆,這個名字什麽時候想起,什麽時候都會讓她愁腸百轉,盡管她恨過他,怨過他,但真要做到不想念他,還真不容易。爸爸曾經說過,沒有永恒的愛情,那麽,她到真希望眼前的時光快點過去,快點走進後麵的時光裏,因為,想念一個人,原來是那麽的痛苦不堪,忘掉一個人,又是那麽的困難。


    那天,爸爸把她接回了閬諸,聲言不讓她再回去了,而且爸爸說,他也跟溫慶軒說了這份意思,溫慶軒也表示全力支持和幫助她。但是她總覺得這樣和亢州別過,有些空空落落的,畢竟,亢州有她的青春、愛情,也有她的痛苦和悲傷,江帆以一首詩告別了亢州,那麽,自己就這樣默默無聞地逃了回來了嗎?可是,不這樣,又能怎麽樣呢?眼下,科長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他要是知道了,會怎麽想?


    丁一來到床邊,從枕下抽出了那張錦安日報,拿著報紙,坐到了陽台的躺椅上,對著那上麵的文字,一遍又一遍地看著,看著,直到淚水流出,她毅然地將報紙反扣過去,閉上了眼睛…….


    有的時候,明明知道看一眼就會流淚,但是她還想看,她希望自己的淚水就這樣流幹,流幹了就沒有憂傷了,流幹了就不再想那些個往事了,流幹了就能把該忘的忘掉了。


    記憶,是條河,是由淚水匯成的河,如果你不想被淹沒,就不要去回憶了。這話是誰說的,她記不清了,總之,她認為說得很對,很樸實,也很實在。


    於是,她毅然決然地擦去淚水,站起身,把那張報紙塞進了書櫥裏,她決定不再放在枕下,放進書櫥裏,上了鎖,永遠都不再拿出看。


    就在她決意要鎖上的時候,眼睛意外地看到了書櫥上麵她和小狗照的那張照片,那是在江帆辦公室裏照的,是他給他們照的,她惦著腳,取了下來,凝視著自己尚且清純的笑容,她和小狗,此時的目光都在盯著前麵的鏡頭,鏡頭是在一雙大手裏的,那個人,就是從鏡頭裏捕捉到她和小狗是一瞬間的笑靨的。記得自己頭上的粉色發卡,還是江帆給自己別在頭發上的呢,那個時候,自己在他的眼裏還是小鹿……


    “照片這東西不過是生命的碎殼,紛紛的歲月已過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各人自己知道,留給大家看的惟有那狼籍的黑白的瓜子殼。”這話是張愛玲說道,精準而冷酷。張愛玲還說過:“一個人總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風景,聽陌生的歌,然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你會發現,原本費盡心機想要忘記的事情真的就這麽忘記了。”


    她現在多麽希望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這對於眼下的她來說,又是何其的難?但是,難,也要做到,他畢竟離她遠去了,以至於她的思念都無法攀附上他的衣襟,他就硬生生地走了,如果她要是一味地這樣痛定思痛下去,那麽她隻有憔悴到死……


    她把相框連同那張錦安日報,一同塞進了書櫥裏,她決定走自己不得不走的陌生的路,看自己不得不看的陌生的風景,聽自己不得不聽的陌生的歌,然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也永遠都不要把他想起!


    給這個書櫥裏的抽屜上了鎖後,她重新拿起了爸爸給她的那份閬諸日報,她決定報名參賽,決定開始從新走過……


    葛二黑一案還在調查取證階段,圍繞這個案件的一係列人和事還沒有塵埃落定,彭長宜還是縣委和政府兩邊忙。


    彭長宜這幾天有些煩躁不安,煩躁不安不是因為他的忙他的累,他不安的原因是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和丁一聯係不上。江帆在古街的房子前幾天被原來的租賃戶轉租了出去,租金每個月上調了一百元,彭長宜找丁一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完成江帆交辦的事情,辦理古街房產的過戶手續,然後把新收到的下半年的租金給她。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也有些不放心丁一,好幾天聯係不上,丁一出什麽事了嗎?


    這天,剛開完班子成員會議的彭長宜,從縣委那邊回來後,就想回家看看,總是感覺心裏有什麽事七上八下的,就又給丁一打電話,仍然是關機。


    他有些來氣,“啪”地把電話摔在機座上,心說這兩個人怎麽回事?難不成都一個跟著一個學會了玩失蹤?對著電話生了會氣,他又給林岩打了一個電話,問林岩最近和丁一聯係沒有,林岩說他最近忙,有段時間沒和丁一聯係了,前些日子也是給丁一打電話沒打通,後來就沒有再打。


    他又給小許打了一個電話,小許說他也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丁一了,丁一手機一直關機,他也正在琢磨這事。


    沒人知道丁一的下落,看來,隻有給李立打電話了,彭長宜想起李立想借丁一的關係走市長後門的事,後來聽丁一說過,李立因為這件事一直怪江帆沒有幫到自己,把對江帆的怨氣都撒在了丁一的身上,對丁一很排擠。眼下,丁一肯定是個被人們熱議的人物,跟李立打聽丁一的下落,要事先想好理由,彭長宜倒不怕李立對自己有什麽非議,他是擔心給丁一招來非議。


    他找了一個無懈可擊的借口後,才撥通了李立的電話。李立半天才接通,慢條斯理地說道:


    “喂,哪位?”


    彭長宜一聽,嘴角就勾起嘲諷的微笑,心想,真能裝蒜,前幾天國慶節期間,你帶朋友去三源玩,我包吃包住,那個時候你找我時,怎麽不問我是哪位?想到這裏他就說道:“李局長好,我是彭長宜。”


    “哎呦,彭縣長,彭哥,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號碼就接了電話了,怎麽著彭哥,有什麽指示?”李立立刻換了另一種十分熱情的口氣說道。


    彭長宜不由地一陣反感,但還是很客氣地說道:“李局啊,我找你的手下丁一,我這裏有個人想報考京州大學的在職研究生,想跟她爸打聽一下有關情況,我給丁一打電話一直打不通,麻煩你幫我找一下她。”


    李立一聽彭長宜找丁一,就嘬著牙花子說道:“你找丁一呀,彭哥,不是我不幫你,是這樣,丁一請了病假,她回閬諸的家了。”


    “哦?她病了嗎?”彭長宜心裏一陣揪得慌。


    李立說道:“據說是病了,聽說有一天大半夜她生病,給家裏打電話,他爸爸帶著車,連夜從閬諸過來把她接走了,當時隻有警衛跟著,他看見丁一暈倒在了屋地中,我們這個警衛幫助他爸爸把她抱上汽車的,後來溫慶軒給局長打過來電話,才知道她爸爸給溫慶軒打了電話,說了丁一的情況,請了長假。怎麽,這事,你不知道嗎?”


    李立知道彭長宜和江帆的關係,也知道丁一曾經在彭長宜的科室工作過,但是彭長宜還是從李立的問話中聽出了不懷好意,就說道:“丁一現在不是我的兵了,她現在是你的戰士,你都不知道她病的消息,我這麽能知道?”


    顯然,彭長宜的理由不容任何人懷疑,李立果然說道:“嗨,彭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丁一,從來就沒服我管,可能都是從大樓裏出來的吧,他就一直沒拿我當過領導,一直都是溫慶軒直管,我有時也很生氣,她向來有什麽事都是直接去請示溫慶軒,溫慶軒也都是直接給她派任務,拉選題,溫慶軒走了以後,她覺著靠山沒了,好長時間都不幹工作,也不知道她是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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