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之所以選擇上午回去,就是希望周五能見到丁一,彭長宜給丁一打過電話,丁一說她現在每周都回家,不回家爸爸就往回叫她,有一次爸爸不放心,還坐著單位的車跑到了亢州來看她,所以她每周都要回去,哪怕回西城的老房子也要回去,免得爸爸不放心。彭長宜明白,江帆支邊,丁乃翔肯定知道,不然,從來都沒有來亢州看過女兒的他,怎麽這麽關心起女兒來了,一周不回去,還跑來看女兒,顯然是不放心。想到這裏,彭長宜看著康斌說道:


    “老康啊,你人性化一點好不好?想想你們天天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到家吃熱乎飯,睡覺有人給暖被窩,我到現在還蓋著毛巾被呢?夜裏凍得打哆嗦,我就不興提前半天回家見見老婆嗎?我賣給你們三源了?”


    “哈哈。”康斌早已經熟悉了彭長宜的說話方式,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說道:“怪我,怪我,我是想中午讓你去我哪兒吃了飯再走,那我就省了,你趕緊回吧,有事我再給你打電話。”


    彭長宜想了想說:“老康,眼下是非常時期,上級領導頻繁光顧咱們三源,這段都機靈著點,還是我剛才在會上說的那個原則,周六日值班的一定要在崗,所有機關幹部的手機都要24小時開機,有什麽情況咱們必須在第一時間知道,到時讓兩邊的辦公室挨門查崗,千萬別在出現帶走咱們的人咱們還不知道呢。”


    彭長宜說的就是前幾天的事,政協主席就是周六值班期間,被專案組的人帶走,他們是第二天才得到的消息,據說當時政協裏隻有他和另一名辦公室主任值班,就連門衛都沒問問進來的人是哪兒的,所以彭長宜很是惱火,要求所有單位增強警衛意識,最起碼進來的人一定要問清是什麽身份,幹嘛來了,他說,這樣做不是阻擾他們辦案,而是我們一定要知情,要了解三源目前都有哪些單位哪些人進入了專案組的視線,他可以司法獨立,但是我們不能不知情,凡是專案組的人來,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通知本單位的主要領導,這是尊嚴問題!


    康斌理解彭長宜的心情,他說道:“是啊,我也怕,總是這樣無休止的牽扯下去,不知道要揪出多少人呢?”


    彭長宜沉思了片刻,說道:“老康,北京那邊沒有什麽消息傳來吧?”


    康斌說:“你都沒聽到,我就更聽不到了。”


    彭長宜笑了笑,說:“也是啊。”


    “你該問候一下老首長。”康斌說道。


    彭長宜看著他,說道:“我也一直這麽想,但是要說問候,我總感覺有些不夠格。”


    “你要是感覺不夠格那我們就更不夠格了。”康斌挪揄道。


    彭長宜豈不知他話裏的含義,就笑了一下,沒有回擊他。


    彭長宜從市委辦公樓走了出來,自從上級明確他暫時主持全麵工作以來,他照例在市委會議室開班子會議,而不是把會議地點挪到政府這邊來,而且,照例從那個小門通過。今天走過這道小門後,他才想起往回看了看這道小門,因為彭長宜主持工作以來,除去開會,他基本沒有機會走道小門了,因為市委的人,有事都到政府這邊找他,這道小門,他經過的次數就少了很多很多。此時,他在心裏就有點看不起不走這個小門的徐德強來,不就是一道門嗎?幹嘛要賦予那麽多內容,這有什麽?隻是門而已。看來,有的時候,人們內心裏的心門,比現實中的門要難走多了。


    他回過頭,差點沒撞在一個人的懷裏,他一愣,一看是小龐。小龐趕忙說道:“您在看什麽?”


    彭長宜看清小龐後說道:“你不在工地回來幹嘛?”


    小龐笑了,說道:“我是順便看您一眼都不行啊?您也太那個什麽了唄,連回都不讓回了。”


    “我那個什麽?”彭長宜沒好氣地問。


    “周扒皮唄。”


    彭長宜笑了,這段時間以來,他對攤開的工程如博物館和村村通這兩項工程,抓得的確很緊,就連吳冠奇他都訓了好幾次了,吳冠奇因為沙石料供應商出事,致使他的工程不得不停滯了幾天,弄得彭長宜兩次衝他大吼大叫。


    回到辦公室,小龐習慣地給彭長宜倒了一杯水,然後用抹布抹去桌子上的水漬。彭長宜說道:“感覺怎麽樣?”


    小龐笑了,幾乎每次見麵或者打電話彭長宜都會問他這句話,他就笑著說道:“縣長,您都問了我不下一百遍了,以後換句話行不行?見麵問候語也要創新。”


    彭長宜想了想就笑了,說道:“怎麽,煩我了?”


    “哪敢呀?”


    彭長宜坐下後,對著電話有些發愣,他不知道是該給丁一打還是該給郤允才打。正在猶豫的時候,桌上的座機響了。


    小龐一看就說道:“您先接電話,我去找找齊主任,有事。”說著就走了出去。


    他接通了電話,剛喂了一聲,就聽裏麵傳來非常洪亮的聲音:“小彭,你好。”


    彭長宜心裏一陣激動,說道:“竇老,哎呀,怎麽是您啊,我好我好,您好嗎?”


    “哈哈。我也很好。”


    聽得出,老人非常開心。


    彭長宜說道:“這段時間太忙,顧不上跟您聯係,我那天還想呢,等忙過這段,專程去北京跟您匯報工作,另外我們革命曆史文物搜集工作也進展的非常有成效,還想著到您那裏去看看,有沒有黃土嶺戰役的有關資料。”


    “嗬嗬,算計到我頭上了,我跟你,我有,也願意給你們,你就不用客氣了,你們那個博物館是不是快竣工了?”竇老問道。


    彭長宜說道:“是啊是啊,快竣工了,現在正在進行內部裝修,接下來就是布展,準備明年開春就開展,到時要請您老來剪彩。”


    “嗬嗬,那是我的榮幸。”老人謙遜地說道。


    彭長宜感到竇老和郤允才的性格有好大不同,跟竇老交談心裏特別舒服,放鬆,跟郤老交談他就緊張,時刻在意他的喜怒哀樂,盡管後來他跟郤允才混得像朋友,但還是很畏懼他,也可能是他跟鄔友福們的關係影響了彭長宜,聽竇老這樣說,彭長宜趕快說道:“您太客氣了,你能來剪彩,是三源人民的榮幸,也是我的榮幸。”


    “嗬嗬,你也太客氣了。小彭啊,前幾天是不是見到我兒子了?”


    彭長宜說道:“您的……兒子?”


    “是啊,就是在你們三源露了一麵的那個指揮打黑行動的姓竇的家夥。”竇老幽默地說道。


    “哦?天哪!您等等,容我好好想想,如果他是您的兒子,那麽我們這裏雲中小學的誌願者小竇老師是不是就是您的孫女?”


    “哈哈,那是一點錯都沒有地。”


    “天,竇老,我親愛的竇老啊,我快暈了,怎麽會是這樣?”彭長宜誇張了自己的驚奇。


    “哈哈。”竇老十分開心,說道:“我就知道跟你通話我肯定會非常的開心,哈哈,我跟你說,我這兩個孫女,是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孩子,我大孫女從小跟奶奶長大,有些任性,我這個小孫女從小跟她外婆長大,善解人意,她外婆住在錦安,當年也參加過黃土嶺戰役,是三源縣人,可能受外婆的影響,這個丫頭就對三源山區情有獨鍾,放著省城的工作不幹,非得去三源當誌願者,不過我們都支持她,她可是經常在電話裏跟我提起你啊!還說你是她崇拜的偶像。”


    彭長宜趕忙說道:“嗬嗬,您可千萬別聽她的,她那是言過其實,我怎麽敢當她的偶像啊……”彭長宜本想說她已經有偶像了,但他不了解小竇是否跟爺爺說了褚小強,所以沒敢給她暴露。


    “嗬嗬,聽你這話的意思是她有偶像了?”竇老問道。


    “嗬嗬,我可沒這樣說啊,到目前為止,她還沒跟我正式匯報過,沒有正式匯報的東西我怎麽敢跟您匯報呀。”彭長宜打著馬虎眼說道。


    “你們年輕人現在說話怎麽一點都不直率了,嗬嗬,不管她的偶像問題了,小彭,我今天打電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還記得春天你到我家裏來,我跟你說起我寫的黃土嶺大捷,被專拍戰爭題材的寧大導演看上,幾易其稿,終於定下來了,準備近期開機,扮演我的演員有了檔期後,馬上就舉辦開機儀式,我跟劇組建議,建議拍攝地點就在三源,甚至黃土嶺,劇組夏天的時候也曾經去三源考察過,另外我的孫女也給我拍回了一些照片,所以,我想在開機前去趟三源,這幾天聽說要拍電影了,心情也格外激動,激動的原因倒不是拍電影本身,是特別想那些犧牲在黃土嶺的戰友們,另外也想實地去你說的那個烈士墳塋去看看,去看看他們,看看那個幾十年來一直為這些戰友們守墓的那個鄉親。”


    彭長宜一聽,高興地說道:“太好了!竇老,您能不能跟劇組再建議一下,開機儀式放在三源開吧,這樣我們三源還能沾沾喜氣,現在,三源,太需要好事來提神了,再有,如果選擇在三源,對我們的旅遊工作都是促進啊,我們三源可以給劇組提供一些幫助,甚至讚助。”他狠狠心說了“讚助”兩個字。


    “讚助目前倒是不需要,這事我隻能說我有建議權,沒有決策權,一切還得聽導演的,不過我可以試試。”竇老說得很客觀。


    彭長宜了解竇老的為人,老人家總是這麽謙遜,他隻要答應試試,就十有八九,他激動地說道:“太感謝您了,我高興的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哈哈,你一句也沒少說呀?”竇老開心地笑了。


    彭長宜說道:“哈哈,我這不是見著您了嗎?您什麽時候來?我去接您。”


    “這個問題不麻煩你,我到時就自己去了,我想問問那裏的氣候如何?”


    “山裏的氣候肯定會比北京要低,平均低十來度那樣,如果北京現在是二十五度,那麽我們這裏就應該是十五六度。”彭長宜說道。


    “另外,我還想問一個問題,你們那裏現在怎麽樣?”


    彭長宜知道,他指的是三源的現狀,就說道:“目前幹部隊伍基本穩定下來了,但是缺員很多,我現在我一開會就寒心。”


    “寒什麽心?”


    “人不全,能不寒心嗎?”


    竇老說道:“上級很快就會給你們配備齊幹部吧?”


    彭長宜說道:“其實,上級隻能配備縣裏的,中層缺員很多,不過就是現有的這些人幹工作倒也夠用,就是看著心裏沉重,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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