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沒有說話,他把頭扭向一邊,他伸出大手,抹去眼角裏流出的淚水,半天,他才回過頭,聲音有些沙啞,說道:“他父親說過一句話,我認為很好,他說,沒有永遠的愛情。也許,離開我,她會很快找到幸福,有個非常優秀的年輕人一直在追求他,他父親非常看好這個人,這個年輕人會給她安寧和幸福。這段時間,我一直都沒斷了反思,長宜,冷靜地想想,我的確太自私了,所以,我必須走開。可能開始,她會痛苦,也會難過,但是時間長了自然就會好了。因為,我不但給她帶來挫折和痛苦,還阻礙了她回閬諸的路,盡管有些事我有能力給她辦,但是有力沒地方用,我們彼此間的痛苦別人無法體味,我帶給她的,苦多於樂……”


    彭長宜靜靜地聽著,他再也說不出話了,他完全理解了江帆,別說江帆,相信任何一個男人,麵對這樣一個父親,都會無條件地答應的,因為,父愛,是無疆的,是別人不能給予的,江帆會這樣,如果換做彭長宜也會這樣,他也會跟江帆的選擇一樣,因為在真愛麵前,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沒有了自我。想到這,他也一悶聲不響地喝幹了盅裏的酒……


    彭長宜站了起來,他走到窗前,用手撩開窗簾,此時,夜幕,已經降臨在了大地上,那一圈的木柵欄,被景觀燈圍繞著,亮起了一圈明亮的圓,也許,人的幸福和痛苦,都是在一定的圓圈之中,走出這個圈,是否就都不存在了?


    他仰望墨藍色的蒼穹,一行南徙的鴻雁還在趕路,這行鴻雁,應該是從北部來吧?鴻雁南徙,而江帆卻要北上……


    彭長宜一陣傷感,他坐回了座位,說道:“市長,那年我和盧輝去北京接你,似乎也是這個季節吧?”


    江帆揉揉眼睛,說道:“比這要早,早兩個多月呢。”


    “是嗎?我怎麽記得就是現在呀?”彭長宜的眼圈紅了。


    江帆說道:“沒錯,八月二號,這個日子我不會忘記,因為二號,是妞妞……妞妞離開整半年……”江帆的眼睛又濕潤了。


    彭長宜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是這樣。


    江帆揉了一下眼睛,說道:“所以,長宜,我也做過父親,你也是,我理解丁教授……”


    彭長宜點點頭,他注視著這個曾經的父親,這個經曆了人生種種的父親,那一刻,他的眼睛濕潤了,他深情地說道:“市長,我理解。”


    “長宜,好兄弟,謝謝你。”江帆說完,端起酒盅。


    彭長宜極力眨著眼睛,也端起了酒盅,想說什麽,又把酒盅放下了,把頭扭向了一側,用手捂住了眼睛,眼淚終究是控製不住,就流了出來……


    流就流吧,彭長宜索性不去管了,他回過頭,看著江帆,嘴唇有些顫抖,說道:“市長啊,長宜……是真心舍不得您……”說完,就用手抵住了腦門,又把臉扭向了一邊。


    江帆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哽著聲音說道:“長宜,好兄弟,我也舍不得你們,舍不得亢州……”


    那晚,在這個蒙古包,彭長宜和江帆兩人都喝了許多的酒,他們倆人都醉了……


    ……


    事情果真如褚小強猜測的那樣,幾天後,三源縣公安局局長周連發被交流到外縣,時間一年,交流到三源的公安局局長叫武榮培,來自橫縣公安局。


    據彭長宜了解,這次異地交流隻涉及到四個縣,得到這個消息後,他不禁在心裏多想了一些。


    因為,這個武榮培是錦安非常有名的打黑局長,橫縣,是錦安市乃至全國都非常有名的毛紡專業縣,是全國毛紡製品的集散地,由於經濟發達,黑惡勢力也非常猖狂,黑幫團夥經常在街上光天化日之下之下砍人,強買強賣,武榮培到橫縣後,僅用了兩年的時間,就將橫縣一些非常有名的黑幫勢力的團夥端掉,而且加大了追逃力度,又用了一年的時間,所有涉黑在逃人員一個不剩全部追逃歸案。


    本來這個武榮培是被調到市局任副局長的,但是橫縣老百姓幾百人,長跪在縣委大院不起,不讓武榮培走,說如果他走了,那些壞蛋又回來了,他們的日子又會不好過了。縣委沒辦法,又請示市委,這樣,武榮培又繼續在橫縣兼任局長,到目前為止,已有半年時間了。


    現在,這個市局的副局長,以橫縣公安局局長的身份交流到了三源,很是耐人尋味。


    又過了幾天,彭長宜早上上班之前,來到了鄔友福辦公室,鄔友福沒在外屋,他朝裏叫了一聲,鄔友福才從裏麵出來,閃披著一件米色的夾克。


    坐下後,彭長宜就發現鄔友福有些打不起精神,他就跟他說起旅遊局班子的問題,鄔友福說:“要不年底統一考慮吧?”


    彭長宜說道:“還是別等到年底了,博物館很快就竣工了,布展工作迫在眉睫,劉傳宗和另外一個副局長的確忙不過來。”


    鄔友福打了一個哈,眼裏就現出了眼淚。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是不是夜裏沒有休息好?”


    鄔友福說道:“唉,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感覺最近幾天無論是精力還是體力都有所下降,也許真的是老了。”


    彭長宜忽然發現,最近來鄔友福的辦公室,沒見他喝湯,進而又聯想到,那個給他熬製甲魚湯的人去省裏學習去了,據說時間是兩周。彭長宜之所以知道,是黑雲走的頭天中午,鄔友福、葛兆國、夜玫等一幹人在酒店給黑雲踐行,後來彭長宜知道後,特地趕過來敬黑雲的酒。自從上次彭長宜住院後,他和黑雲混的很熟,彭長宜短不了頭疼腦熱什麽的,也都是找黑雲開藥,有一次彭長宜在電話裏告訴黑雲的症狀,黑雲就帶著藥主動給彭長宜送到辦公室,被郭喜來看見,郭喜來就有些嫉妒,等黑雲走了以後,郭喜來說道:“在我的印象裏,能讓黑院長親自送藥上門的在三源隻有鄔書記。”彭長宜笑而不答。看來,導致鄔友福精力和體力下降的主要原因是因為黑雲不在,他就笑著恭維道:


    “您哪裏老啊,應該是正當年,您這歲數要是到中央,還是年輕的呢。”


    鄔友福很高興彭長宜這樣說,他笑了:說道:“嗬嗬,哪能那麽比呀,不過這幾天的確不舒服,你要說究竟是哪兒難受,也說不清楚,反正沒有好受的地方,渾身不得勁,還是老嘍,不服不行啊。”


    彭長宜說:“春困秋乏,我最近也是這樣,總想睡覺,總是睡不醒。”


    鄔友福有些坐臥不是,他無精打采地說道:“彭縣長,我今天實在沒精神,改天再說吧。”說著,就又打了一個哈欠。


    彭長宜站起身來說道:“要不您到醫院去做個體檢吧?”


    鄔友福站了起來,說道:“暫時不用。”


    彭長宜說:“那您休息會,我給您把門關死。”


    就在彭長宜開開門要出去的時候,鄔友福說道:“等一下,關於給旅遊局配備副局長的事,你有考慮嗎?”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也知道,我對三源的幹部還沒有完全了解,再說這塊工作因為有您操心,我也就省心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不過要說一點腦子沒動也不對,因為我範圍有限,我隻能在我周圍的人中考慮。”


    “這麽說你有考慮,人選是誰?”鄔友福的身子就靠在了桌子上,看著他問道。


    彭長宜關上門,往回走了兩三步,說道:“我準備讓小龐出去,因為他是學旅遊專業的,但是我又舍不得,他走了,沒人給我當秘書了,目前還沒有合適的人頂替他。”


    鄔友福笑了,說道:“我看可以考慮。”


    彭長宜也想了想,故作為難地說道:“要不,就讓他下去。”


    鄔友福又重新坐回座位上,說道:“為了咱們的旅遊事業,我看你就忍痛割愛了吧。還有一件事,就是我最近想把葛兆國報上去,你看怎麽樣?”


    彭長宜一時沒有明白過來,說道:“報到哪兒?”


    鄔友福說:“這還能有哪,錦安市委,兆國年歲也不小了,給他弄個副處,他也的確夠格,你原來也說過,我後來也考慮一下,認為這個主意不錯。”


    彭長宜原來的確提過給葛兆國提副處的事,但那是原來,現在他不這麽想了,因為礦務局已經成功從土地局分離出來,葛兆國的權力極大地縮水了,肯定他們也考慮到了這一層,才又重提副處的事。但是顯然,如果他要是不答應這件事,估計小龐的事也不好安排,他想了想說:“那好啊,老葛早就該晉升了,今年再不提,以後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鄔友福見彭長宜沒有阻力,就說道:“今天下午咱們先開個會通一下,然後給市裏打個報告。小龐你也別舍不得,年輕人該讓出去鍛煉就出去鍛煉。”


    由於小龐資曆較淺,從徐德強到彭長宜,他當縣長秘書也就是兩年的時間,目前還是股級的身份,他出去任職隻能是副科級,彭長宜就想,能不能弄個正科級的副局長,或者任命為局黨組書記,兼任副局長。


    想到這裏,他就進一步說道:“您看能不能給小龐弄個正科級別的副局長,要不就任命他為局黨組書記,兼任副局長?這樣一來是有利於他將來開展工作,二來是也不讓秘書們白白伺候咱們半天。”


    畢竟,小龐是縣長的秘書,縣長安排自己的秘書還是有絕對權威的,鄔友福想了想說:“我原則上同意,如果今天下午沒有人反對就那麽著吧。”


    這時,鄔友福的秘書把剛分發好的報紙放在鄔友福的旁邊,然後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知道這次交易成功了,就又故作關心地囑咐鄔友福,讓他多注意休息,然後也走了出來。


    他經過那道小門,回到了政府大院的辦公室,剛進屋,小龐就進來了,他說道:“縣長,今天的報紙您看了嗎?”


    彭長宜說道:“我剛從東邊回來,怎麽,有什麽重大新聞?”彭長宜嘴上這麽說著,就在心裏想著把剛才跟鄔友福商議的結果告訴小龐,之前他也爭求過小龐的意見,盡管小龐舍不得彭長宜,但是他也沒有表示反對,畢竟對於領導的秘書來說,出去任職,是最終的目的。


    這時,小龐抽出一張報紙,說道:“您看看這個。”


    彭長宜接過報紙,就看到了錦安日報頭版下方的位置有一條簡訊:昨天,我市為支邊幹部江帆同誌舉行了歡送儀式,市委組織部部長劉季青在講話中,高度讚揚了江帆同誌敢於犧牲眼前的個人利益,積極主動報名支邊的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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