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三源縣公安局一個普通的信封,上麵沒有手寫的字跡,彭長宜掏出一疊厚厚的信箋,是複印件。


    說這是一個報告不如說是一封信更為確切,因為在第一行,他就看到了這樣的稱呼:縣領導們好,我是一名普通的刑警……


    彭長宜認真看著褚小強寫的報告,但是顯然,這不是一個報告,如果是報告,他就不會以這樣的開頭寫了。他是以一個普通刑警的身份,在給縣領導寫的這封信,因為他信裏闡述的諸多問題,有相當一部分不歸公安口管,一般情況下,你反應的問題,涉及到了別的領域,如果是報告,就會有多事之嫌,就會遭到別人的不待見,但是以個人書信的形式反應問題和提出合理化建議,就可以是多層麵、多領域裏,不涉及到條塊關係和部門關係。


    褚小強在信裏,首先闡述了三源這幾年的治安狀況,這幾年,是三源有史以來治安最差的階段,光每年的各類治安和刑事案件的發生率,就名列錦安市的前位,在全省也是出了名的,這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來自於礦山。


    由於礦山的無序開采和濫挖盜采現象比較嚴重,非法的小煤窯、小鐵礦、小銅礦等屢禁不止,這就加大了對礦山的管理難度,使礦山存在了諸多的安全隱患,而且也是導致三源治安環境比較差的根本原因所在,近幾年來,礦山械鬥現象時常發生,由於對礦山人數管理始終是個死角,治理難度較大。


    他說,自古以來,改善老百姓生活和生存環境的最根本的措施似乎就是發展經濟、修路鋪橋,但是治安問題卻不怎麽被地方官們所重視。


    彭長宜讀到這裏,似乎感覺到了褚小強的字斟句酌。他來三源這麽長時間了,幾乎轉遍了三源的角角落落,修路鋪橋發展經濟其實做得並不夠。三源,雖然擁有儲量豐富的金屬礦資源和煤礦資源,但是,富裕起來的卻是個別人,是那些大老板們,大部分老百姓還掙紮在貧困線上,醫療和教育問題,仍然是三源的主要問題。各鄉鎮的交通狀況普遍比較差,個別鄉鎮的主幹道到現在還是比較原始的鄉間路,大坑小坑的,遇上雨雪天氣,車輛根本無法通行,這樣的交通條件,又如何談到安居樂業?


    什麽叫安居?就是不光要有一個好的居住環境,還要有一個好的治安環境,不光衣食住行有保障,還要有一個良好的、秩序竟然的治安環境。這兩樣,三源做到了嗎?由於對礦山的各項管理始終抓不上去,散落在山上大小礦上的礦工,也是一個巨大的安全隱患群體,這部分人員構成不清楚,從哪兒來的不清楚,是什麽身份背景不清楚,所以,三源治安環境差也就不足為奇了。


    褚小強在信裏提出的問題,彭長宜早就注意到了,甚至徐德強也早就注意到了,也許前兩任縣長也注意到了,但是,牽扯麵太廣,對礦山上的管理,煤炭、公安、國土、環保、林業、水電等等,涉及到了好幾個部門,這好幾個部門都有不同程度的管理責任,所以,上級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才決定成立礦務局。


    但是成立礦務局,對眼下的三源來說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因為這裏涉及到了太多部門的利益和個人利益,涉及到了權力的分解,可能在其它縣市不是問題的事,到了三源就是問題。


    彭長宜最近感到,紅色旅遊工作進展的比較順利,各項工作按部就班的進行了,他準備在最近,拿出一定的精力,抓抓礦山的工作,就像抓旅遊工作那樣,組織一班人,對三源全縣的礦山進行一次梳理,做一番係統的實地勘察和調研,力爭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礦山管理方案來。


    礦山,是自己終究要碰的硬骨頭,如果沒有大水衝出來的七具屍體,可能這項工作還不能馬上提到彭長宜的議事日程上來,但是,顯然,老天爺不打算讓自己有喘息之機,倉促中,他就要迎戰礦山了。


    彭長宜邊看邊思索著,小竇把一杯咖啡遞到他的麵前,他剛要去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了,他一看,趕緊接通,剛“喂”了一聲,就聽到翟炳德在裏麵大聲吼道:


    “彭長宜,你小子還打算幹不打算幹了!?”


    彭長宜一愣,緊張的後背就冒出冷汗,因為,在彭長宜的印象中,翟炳德跟他說話大都是讚賞和鼓勵,像這麽嚴肅嚴厲的話還是第一次。翟炳德,他的手裏掌握著全錦安市**百名處級幹部的生殺大權,他隻要上嘴唇碰下下嘴唇,輕輕吹一口氣,他彭長宜頭上這個烏紗帽就被他吹掉了,所以,聽到這話不冒冷汗就怪了。


    盡管心裏被恐懼籠罩著,但還是嬉皮笑臉地說道:“您老人家怎麽了,發這麽大的火?”


    “我能不發火嗎?三源,還是不是錦安的三源?”翟炳德火氣依然很大。


    彭長宜一聽,就趕緊賴聲賴氣地說道:“是,是錦安的三源!”他不敢多說話,他要用最經濟的話,來引出翟炳德更多的話,以便他彭長宜好摸清對方的火力。


    “鄔友福有什麽事瞞著我也就罷了,沒想到你小子怎麽也跟著他學?三源是錦安的三源,是共產黨的三源,不是你們個人的天下!”


    聽翟書記這麽說,彭長宜心裏反而有底了,他平靜地說道:“嗬嗬,您幹嗎發那麽大的火呀?有什麽事您盡管批評。”


    “我不會給你留客氣!我讓你幹嘛去了?是讓你給我好好幹,讓你給我當好三源的家,沒讓你跟我捉迷藏轉影背。我限你一個小時,趕快從三源給我滾過來!”


    彭長宜對翟炳德這樣罵自己不但不生氣,反而笑了,說道:“是,我即刻往您那邊滾,不過您可要接住我,別讓我滾到馬路溝子裏去。”


    “滾過來再說。”說著,“啪”,就掛了電話。


    汗,從彭長宜的後背和額頭上就冒了出來,他合上電話,看了小竇一眼,小竇衝他一伸舌頭,遞給他一張紙巾,說道:“嘻嘻,挨罵了?”


    彭長宜接過紙巾,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道:“嘻嘻什麽,我挨罵你怎麽那麽高興?”說著,故意生氣地瞪了他一眼。


    小竇一吐舌頭,說道:“誰這麽大膽,敢罵我彭大將軍?”


    彭長宜看著小竇那雙古怪精靈般的羚羊眼,他當然不能正麵回答她,就說道:“放心,肯定不是小強?”


    小竇一聽,就泄了氣,說道:“怎麽又說他了……”


    彭長宜笑笑,把褚小強的那份材料塞進自己的手包裏,把那個空信封又給了小竇,說道:“小竇,我有急事,得趕緊走,謝謝你,對了,你把雲中小學邊上的那片草場起個名字,以後成了景點,是要有名字的。”


    小竇一聽這話,她的兩眼就放出光來,說道:“真的?真的讓我來命名?”


    彭長宜說:“真的。”


    “哦,那太好了,我回去跟同學們商量一下,看看用什麽名字好,不過那天有個學生又畫了一張,就是老劉的孩子畫的,他自己給自己這幅作品起了個名字,叫雲中草原,當時我很喜歡這個題目,您看用這個怎麽樣?”


    彭長宜想了想說:“不錯。這樣,我先走,下來咱們再議。”


    小竇知道不能跟縣長一起出去,就站起來跟他擺手再見。


    彭長宜來到吧台,給吧台放下兩百塊錢後就離開了。


    他走出門口,張望了一下,剛想給老顧打電話,見老顧開著車過了,他上了車,就直奔錦安而去。


    路上,彭長宜反複琢磨著翟炳德話裏透出的意思,很明顯,盡管他罵了彭長宜,但是,明顯透出對鄔友福的不瞞。他有些納悶,難道他們跟嶽副市長匯報的事,嶽副市長沒有告訴翟炳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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