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看到這間小書房裏全是那種很樸素的書架,敞開式的,在書架上,擺著“山老”穿老式軍裝時和一位女士的照片,無疑,這名女士是老者的夫人。


    不知為什麽,看到這張照片,彭長宜忽然想了起來,眼前的這個山子,就是老胡照片中那個坐在樊文良和老胡中間的那個上了年紀的軍首長!


    難怪從深圳回來後,他見到老胡照片中的那個軍首長怎麽看怎麽麵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而且當時他還跟老胡說過,說這個人麵熟,好像在哪兒見過,老胡當時說不可能,他早就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了,連電視上都沒有人影了,你不可能見過。那時他沒有想起來,這個軍首長,就是自己在深圳拍賣會上見到的那個戴著老花鏡的老人!


    彭長宜盯著牆上的照片,他為自己的發現有些激動,眼睛裏露出驚喜的目光,幾乎就要說出老胡的名子,但是,他抑製住自己這個巨大的發現,因為從剛才山子的神態中,他突然發現了隻有這種級別的老革命才有的那種威懾的目光,他不能這麽冒昧,不能給他造成錯覺,好像自己是專門攀附權貴來的,即便有些事是自己有意而為,但是也不能表露出來的,在官場上,要學會裝,有的時候裝孫子,裝傻子,裝籠子裝瞎子,有的時候還要裝爺爺,現在,他知道,自己隻能裝孫子,但是絕不能裝奴才!


    今天可真是太巧合了,前後兩件巧合的事都碰到了一起。清代著名文學家李漁在《閑情偶寄》中就說過:“幻設一事,既有一事之偶同;喬命一名,既有一名之巧合。”他定了定心神,回頭看到老人神情嚴肅地坐在椅子上,他不知為什麽,這個老領導怎麽對自己的態度突然變得的不友好起來?


    “坐!”老人說到,盡管語氣不高,卻有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彭長宜坐在了老人對麵,老人的表情相當嚴肅,他手裏拿著老花鏡,沒有戴上,看著他,說道:“彭縣長,你可真能演戲,那麽貴的玉佩你舉牌的時候連眼都不眨一眨,一個司機的挑費你就心疼了?對不起,這人有個原則,那就是從來都不參與工作以外的事情,老家老鄉的事我更是從來都不插手。不錯,我的確跟三源有些淵源,但是我早就退出領導崗位,幫不上你們什麽,這次恐怕會讓你們失望。抱歉。”


    彭長宜愣住了,顯然他這是在下逐客令!


    沒想到那次深圳偶然一遇,竟然給自己埋下了這麽一個伏筆!


    他看著“山子”,發現老人的眼裏流露出的目光不再是熱情、好客,而是犀利和嘲諷,他半天才琢磨出他的意思,看來,這一前一後,自己在他的印象中是不怎麽樣的。


    像山子這種級別的官員,肯定遇到不少地方官員以各種名目找上門來的,走門子,跑項目,肯定都是有所求的才來他家拜門子的,他肯定是見的多了,不然也不會一開口就是這麽一套話。那麽在他眼裏,他彭長宜親自開車當司機,顯然是作秀,是偽裝,是想博得他的好感,實際自己是表裏不一、揮金如土而且是善於表演的貪官汙吏,是腐敗分子,不然,那麽多錢的玉佩自己連眼都不眨就買下了?


    哎,看來多大、多高級的領導也有一個俗病,那就是典型的長官意識,傲慢,不說理!憑自己的主觀意識和經驗判斷人,喜歡居高臨下跟下屬說話,喜歡給下屬亂扣帽子,而且把自己的意誌強加於人!


    他不禁在心裏冷笑一聲,幸虧剛才自己沒跟他套近乎,如果自己沒有深沉地把老胡拋出來,說不定他又會怎麽看自己呢,還不得說自己是趨炎附勢、攀權附貴的小人?


    他習慣地低下頭,又抬起,嘴角就勾起一絲冷笑,正視著眼前這個突然嚴肅起來的老首長,平靜地說道:“我想您是誤會了。無論你配合不配合這次我們搜集整理紅色記憶的活動,有一個問題我都要跟解釋,那塊玉佩不是我買下的。”彭長宜把“紅色記憶”幾個字加重了語氣,特地強調了一下他們這次登門的目的。


    “哦?”老人盯著他,說道:“誰買走了?”


    彭長宜不緊不慢地說道:“是我一個朋友,那天,我剛好隨團到深圳考察城市建設,我一個朋友也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信息,說是深圳要舉辦拍賣會,他就托我給他去拍一件藏品,我是一個窮孩子出身,當時的工資隻有三四百塊錢,就是把我連皮帶骨都賣了,也買不起那東西的,而且,我根本不懂,之前從未接觸過古玩、玉石什麽的,不懂那東西怎麽這麽值錢?那天,我雖然過了舉牌的癮,但是卻讓朋友多掏了不少的錢。至於司機的事,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就不再解釋了,您看您要是不方便,我們就告辭,至於黃土嶺戰役一事,畢竟是發生在我們那塊土地上的紅色記憶,我們會倍加珍惜,而且還會繼續尋找有關這方麵的資料,我們不會讓這段紅色記憶隻是停留在人們的傳說中,我們會把它真實再現、還原,讓它成為我們的精神財富,成為對下一代人進行傳統教育的好題材。”他又再次強調了“紅色記憶”幾個字。


    老人看著他,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彭長宜站了起來,又說道:“謝謝您給我留了麵子,沒有當著我的部下教訓我。”說完,衝他微微傾身,然後抬頭,大步向門口走去。


    “站住!”老人在背後說了一聲。


    彭長宜一聽,就立刻站住,扭過身子,但卻是沒有回來的意思,不卑不亢地說道:“您老還有什麽指示?”


    老人繃著臉,但是已經不那麽威嚴了,他沒好氣地說道:“看不出,你小子還挺倔的,說了兩句就接受不了了,扭頭就走,你的任務沒完成,你下去怎麽跟你的屬下交代?”


    他的話,正中彭長宜的下懷,說道:“我就說我惹您不高興了,您不願搭理我們,就這麽說,實事求是。”


    “看到你那麽會演戲,我肯定不高興,但是你解釋清了,誤會消除了,我還有什麽不高興的,說都不讓說了,你們這些年輕幹部,受不得一點委屈。要是經受當年我們年輕時候的挫折和磨難,說不定會怎麽樣呢?自尊心那麽強,未必是好事!”


    彭長宜笑了,他轉過身子,回到屋裏,但卻沒有坐下,心想,怎麽什麽話都讓他說了。


    老人說道:“怎麽不說話?”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沒得說,都讓您說了。”


    老人忍俊住,厲聲說道:“你意思說我橫豎有理?”


    彭長宜一聽,趕緊笑著衝老人作揖。


    老人笑了,說道:“坐吧年輕人,不要這麽鋒芒畢露。”


    彭長宜又笑笑,故意什麽話都不說,事實他也不知說什麽好。


    老人緩和了語氣,對彭長宜的敵意消失了,說道:“你能告訴我,你那個朋友是誰嗎?他要那玉佩幹什麽用?”


    彭長宜怔了一下,那是絕對不能說的,那隻玉佩是當年省委的秦副書記買走的,彭長宜現在還記得當時他手捧一鳳一凰兩隻玉佩,高聲吟誦《鳳求凰》時的神態。如今,秦副書記因為年齡關係,如今已經離開副書記的崗位,到了省人大過度,任常務副主任,那個玉佩,他實際是沒有花那麽多錢的,大部分錢可能都是樊文良想辦法付的,彭長宜即便是長著兩個腦袋也是不敢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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