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說:“您想想,有礦難的地方,肯定就會有錯綜複雜的問題,甚至腐敗問題,指望一個常務副市長去改變這個局麵,不太可能,別說常務副,就是縣長和書記又怎麽樣?”


    翟炳德厲聲說道:“你敢違抗市委的決定?”


    彭長宜說:“我不是在違抗市委的決定,也不是嫌官小,但是常務副的確有一定的局限性,我救援也沒問題,隻是後續的一些整頓治理工作難度會很大。”


    翟炳德看著彭長宜不緊不慢、不慌不忙的樣子,居然沒有對他發脾氣,相反還對他說的話產生了興趣,他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如果給你縣長當,你能做到以後不發生安全事故嗎?”


    彭長宜說:“最起碼惡性事故會減少或者不發生?”


    “你敢跟我立軍令狀嗎?”


    彭長宜說:“那有什麽不敢的,一切因素都是人的因素,事故,也是人的疏忽大意造成的,隻要整頓了人的因素,就能控製事故的發生。”


    “彭長宜,你話可是說大了!別忘了,站在你麵前的是誰?”翟炳德語氣威嚴地說道。


    彭長宜忽然一驚,是啊,怎麽忘了站在他麵前的是誰了?是對他有著生殺大權的錦安市委書記。他動動小手指,就能讓他甚至比他還大的官立刻不值分文。自己怎麽能因為安全問題來脅迫市委書記。他一緊張,後背就冒出了冷汗,但他還是以堅定的目光看著翟炳德,說道:“是的,我知道。”


    “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討價還價?”


    “是您問我有什麽意見沒有,我隻是說了實話而已。”


    “哈哈。”翟炳德突然大笑。


    看見翟炳德大聲笑著,彭長宜更加恐懼。


    翟炳德說道:“這才是你彭長宜的性格,好,我即刻任命你為三源縣的代縣長,馬上奔赴三源上任。但是別忘了你剛才說得的話,我會視為那就是軍令狀!你如果做不到,我就把你一擼到底,讓你什麽都不是!”


    彭長宜立刻提起精神,他站了起來,說道:“長宜保證完成任務。”


    “馬上出發。”


    “馬上?”


    “是的。”


    “我們下午還有一個安全生產會議呢,而且,我們江市長還不知道呢?”


    翟炳德說道:“我再說一遍,你現在和亢州沒有任何關係了,剛才市委已經跟亢州市委進行了電話溝通,因為事情緊急,你必須立刻上任,馬上就會有正式的文件下發到亢州市委。”


    其實彭長宜有所不知,三源出了這麽大的事,翟炳德還沒有到過現場,省委領導讓他每隔兩個小時匯報一次救援情況,他決定今天上午趕到三源。


    早上剛一上班,就召開了書記辦公會,決定撤銷三源縣縣長的職務,亢州市副市長彭長宜接任。形成決議後,即刻通知彭長宜到錦安報道。通知下去了,才意識到還沒跟亢州市委溝通,這才給江帆打了電話,跟他溝通了市委的決定。


    昨天下午,三源縣長已經被停職,這個上任不到一年時間的縣長,因為這次事故,引咎辭職了。在醞釀三源代縣長的人選時,頭天晚上,翟炳德幾乎把所有的幹部過濾了一遍,最後還是沒有比彭長宜更合適的人選了,這個以善於啃硬骨頭著稱的幹部,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在會上他一提彭長宜的名字就被通過了。但是剛剛看到彭長宜那年輕的臉,翟炳德忽然又有些猶豫了,這個幹部盡管工作有套數,而且有攻堅克難的膽略和勇氣,但畢竟年輕,資曆尚淺,所以他靈機一動,就跟彭長宜展開了一場智鬥,即便彭長宜不提出那一層意思,他也會成為三源代縣長的人選,隻是他以這樣一種方式,給彭長宜造成更大壓力,期望能引起他更強的使命感和責任感,搞好眼前的救援工作和以後的治理整頓工作。


    翟炳德穿好外套,見彭長宜還傻站著,就說:“走啊!市委書記親自送你上任,你還有什麽不足性的?”


    彭長宜一聽,才如夢方醒,趕快表態道:“我謝謝組織對我的信任,保證完成好組織交給我的一切工作任務,絕不給組織給您丟臉。”彭長宜特地強調了一下“您”。


    正說著,市長董興從外麵進來,從他那風塵仆仆的樣子和滿身的灰塵上判斷,他應該是剛從三源回來。果然,翟炳德問道:“情況怎麽樣?”


    董興說:“很不妙,目前沒有新增死亡人數,但是仍有十多人被埋在井下。另外,徐德強被免職後提出了一個要求,他要求自己離崗不離位,說盡管自己犯有嚴重的領導責任,但是眼下出了這麽大的事,死了這麽多的人,他不能離開,要求繼續留下,協助新縣長做好救援工作,我已經答應了他的要求,因為眼下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我沒有理由拒絕他救援的請求,等救援工作結束後再由市委決定他的去向吧。”


    翟炳德說:“嗯,可以,你做得的很好,我馬上到現場,你也趕緊啟程吧。”


    礦難發生的時候,董興正在省裏開市長會議,昨天晚上連夜趕回,直接就去了現場,一夜沒合眼,今天還要趕回省裏,繼續參加會議。”


    翟炳德說:“民眾情緒怎麽樣?”


    “當然很激動了,那些被驗明身份的死難者的家屬,正在哭天喊地,哎——”


    翟炳德點點頭,沒有說什麽,他說:“我們現在就走。”說著就往出走。


    董興已經知道了彭長宜的事,他看了一眼彭長宜,伸出手說道:“長宜,你去的主要任務就是排查險情,防止次生災難發生,做好救援工作。”


    彭長宜趕緊伸出雙手握住董興的手,說道:“我一定遵照您的指示辦。”


    彭長宜隨著翟炳德走出了這個古色古香的常委樓,他老遠就看見了老顧站在車旁邊,朝這邊張望。彭長宜說:“翟書記,我的車怎麽辦?”


    翟炳德說:“我們要去的是山區,你那司機和車能行嗎?”


    彭長宜想了想說:“應該差不多。”


    “你坐我車,讓你的司機在後麵跟著。”


    彭長宜也想跟翟書記坐在一起,他也想順便了解一些情況,就說:“好的,我去和司機說一聲。”


    彭長宜快步跑到老顧的麵前,他隻是簡單地說道:“我當上三源縣長了,你跟在我後麵,咱們去三源,另外你如果方便就把這個消息告訴家裏,我不方便打電話。”


    老顧從彭長宜的臉上看不出升遷的喜悅,也知道這個時候他上任意味著什麽,就點點頭,彭長宜顧不上多說,就轉身快步上了一輛越野車。


    老顧冷不丁聽到這個消息也蒙了,但是他顧不上發呆,立刻發動汽車,跟在兩輛豐田車的後麵。


    彭長宜走後,亢州的常委會繼續進行,朱國慶剛要接著匯報,這時,有電話打到了會議室,像這種直接打到會議室的電話一般都不同尋常。曹南便接了電話,他隻聽了一句,就說道:“好的翟書記,我給您叫。”


    曹南放下電話,說道:“江市長,翟書記找您。”


    相信所有的人都感到了意外,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同尋常,先是彭長宜的匆匆離去,後是錦安市委書記直接把電話打到會議室,江帆急忙起身,來到話機跟前,接過了話筒,他說道:“翟書記您好,我是江帆。”


    眾人都支起耳朵聽著。


    翟炳德在電話裏說道:“剛才市委作出決定,任命你那裏的彭長宜同誌為三源縣代縣長。由於事情緊急,來不及提前跟你打招呼,彭長宜來了後即刻上任,等他以後有時間再進行工作移交,這期間你們要做好他的一些後續工作。”


    江帆一聽,立刻說道:“我們堅決擁護並服從市委的決定。”


    翟炳德又說:“你們那裏人手就少了,過幾天給你們派去新同誌。”


    自從魏國才調走後,還沒有新的副市長到任,彭長宜又被調走了,等於江帆失去了一名最為得力的副市長,但他怎麽也不能阻止彭長宜升遷的,就說道:“謝謝組織對我們工作的支持。”


    放下電話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帆的臉上,江帆坐了下來,他看了一下全場,說道:“剛才錦安市委翟書記來的電話,咱們的彭長宜同誌,已經被任命為三源縣的代縣長。”


    聽了江帆的話後,與會人員出現了一片唏噓聲,就連王家棟都感到了吃驚。


    江帆繼續說道:“由於事情緊急,直接就調他上任去了。盡管對亢州來說是個不小是損失,但我們還是應該值得慶賀。”


    狄貴和說道:“的確值得慶賀,彭長宜年輕有為啊!”


    “是啊,是喜事。”


    江帆說:“國慶,你先把長宜分管的那塊工作接過來,等他有時間回來再跟你進行交接。”


    朱國慶木訥地點點頭,他不禁有些嫉妒彭長宜,居然有這麽好的運氣!


    散會後,江帆沒有離開會議室,王家棟也沒離去,江帆說道:“王書記,長宜沒有消息吧?”


    王家棟說道:“是啊,估計這個小子美壞了,都不張羅跟家裏說一聲。”


    江帆說:“肯定不方便。”


    “再怎麽不方便也該跟家裏說聲,省得讓咱們為他擔心。”


    這時,彭長宜的秘書溫陽從外麵進來,他看了一眼王家棟,跟江帆說道:“江市長,老顧剛才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是彭市長當上了三源縣的縣長,他們正跟著翟書記趕往三源出事地點。”


    “他自己怎麽不來個電話?”王家棟不高興地說道。


    溫陽說:“他跟翟書記坐在一個車,不方便打電話吧。”


    江帆笑了,說道:“知道了,溫陽,下午的會讓朱市長參加,一會你去跟他溝通一下。”


    溫陽點點頭,就出去了。


    王家棟終於抑製不住臉上的喜悅心情,不由的笑了,可是嘴裏卻說道:“哎,這個傻小子不好幹呀!眼下三源這個樣子。”


    “嗬嗬,好幹的話早就被別人搶破腦袋了,興許就輪不上他了。”


    “這倒是。”


    盡管當上縣長,對於彭長宜來說,是一生中的大事,是仕途生涯中重要的轉折,無論是作為彭長宜的好友的江帆恩師的王家棟,都應該為彭長宜的這次標誌性的升遷感到高興才對,但是他倆剛才說完以上的話,都懷著各自的心事沉默了。


    半天,江帆才說:“嗬嗬,王書記,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想到長宜的聰明才智會用到三源,我怎麽有點嫉妒三源的縣委書記了。”


    王家棟笑了笑,仰頭看了一下天花板,說道:“小江,說真的,我的心情也不是完全是高興,既有擔心,又有失落。”


    江帆笑了,說道:“我理解您的心情,您這是典型的老母雞的心情。”


    王家棟站起身,在屋裏走了幾步,站下說道:“我也有自私的心理。”


    江帆愣了一下,說道:“是啊,自私的心理誰都有,我剛才說是嫉妒三源,其實就是自私的心理,長宜這一走,等於我失去了左膀右臂一般,看來,以後要嚐試少了一條臂膀的日子嘍——”


    王家棟哈哈笑了,其實,從王家棟自私的角度來看,他是希望彭長宜能在本地提起來,那麽當初對他的奢望就能變為現實。


    不能不說,無論是江帆還是王家棟,都有不同程度的失落。


    記得孟客走的時候,江帆也有過這樣的心理,比較得力的屬下離開,或多或少都會江帆帶來一種失落。其實,隨著自己渴望上位,江帆最近越來越沒用安全感了,他不安全的根源不是來自官場本身,而是來自妻子袁小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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