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子介在旁邊暗暗衝丁一伸大拇哥,丁一有些不解,過了一會她才問:“你剛才衝我伸大拇哥是什麽意思?”


    鄒子介說:“老師從來都沒有說過這麽多閑話,你不簡單,把他話匣子打開了。”


    丁一笑笑。說道:“他平時也很少說話嗎?”


    “很少,我們倆有時在地裏幹活,幹一天也就是兩句話,上午一句下午一句。”


    丁一笑了,說道:“說什麽?”


    “上午一句是回去吃飯吧,下午一句是回去吃飯吧。”


    “咯咯。”丁一不由笑出聲,說道:“還是一句話呀。”


    “對呀,是一句話,但是分兩次說的,因為少才金貴,所以我算兩句嗎。”


    “哈哈。”


    這時,炎午胥老師回過身,對丁一說:“你們給我帶個話,替我謝謝你們江市長,他對小鄒非常支持,以前我給他跑下來的錢都到不了他手裏,現在我聽說小鄒也享受財政直撥的待遇了。”


    “是啊,我盼著江市長能當大官,將來我就投靠他,讓他給我多批幾畝地,多搞幾個品種出來。”


    丁一想了想說:“來了這麽多國家級的專家,你沒跟市裏打招呼嗎?”


    鄒子介說:“前幾年還打招呼,但是我們局裏都沒人來,更別說市領導了,我也就不通知了,再有這些老師們也都不喜歡見地方官,見麵也沒共同語言。”


    丁一在市政府上班的時候,見過搞接待的,隻要上麵來了人,不管是什麽人,什麽頭銜,都要接待,唯恐慢待了上邊的人,將來指不定在哪兒就卡你一下子,像這麽低調的專家團,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炎午胥老師是赫赫有名的科學院的院士,他能來亢州,理應受到官方的接待,而且他還說讓自己帶話給市長。想到這裏,她跟鄒子介說道:“要不你跟江市長聯係一下?”


    鄒子介想了想說:“不了,你不知道,自從上邊的錢直接給我後,我跟我們局裏的關係就很僵,原來還在當地賣我一部分種子,去年一粒都不賣了,我再把市長請來,以後就更不好處了。”


    丁一說:“你隻請市長,不請你們局裏的人。”


    鄒子介想了想,就說道:“行,一會回去我在打。”


    丁一說:“你還是先打吧,市長要是安排出去了呢?”


    鄒子介搓著手說:“現在打不了,沒有電話。”


    丁一想了想,沒把自己的電話掏出來,說真的,在鄒子介麵前,她還真不好意思拿出來。


    鄒子介說:“要不還是不請市長了。”


    丁一知道他的顧慮,就說:“你要是不請,會不會慢待了這麽多專家,尤其是你的老師。”


    鄒子介撓著腦袋說:“我還真沒想過,這樣吧,一會我跟老師商量一下。”


    看著鄒子介率真的樣子,丁一不由得笑了。


    這時,丁一的呼機響了而且連著響了兩遍,她掏出來一看,是雅娟。隻見雅娟留言道:速回話,有急事。兩遍都是同樣的留言。丁一想,這個雅娟,現在可好,幾乎都不怎麽正常上班了,據說她在北京和被判了兩年緩刑的嫂子,還在做酒的批發生意,隻不過執照的名字換成了雅娟的名字,最近他們代理了一個品牌的酒,銷量很好,丁一上次見著雅娟就說她,你不是做買賣的料,還是回來上班吧。雅娟說,誰說我不是做買賣的料,這個買賣沒有什麽神秘的,我都談成好幾單業務了,這個酒就是我談下來的,再說,嫂子還在非常時期,有些事她不便出麵,我們一大家子人要生活,巨額債務要還,不幹哪兒行呀?她說得沒錯,假酒案讓雅娟的哥嫂生意遭到重創,好在有鍾鳴義幫忙,不然早就破家敗業了。


    雅娟今天冒出來,而且這麽急著呼自己肯定有事。想到這裏,她往人群後麵走了幾步,掏出手機,撥了雅娟的電話,很快,就傳來雅娟急切的聲音:


    “小丁,你在哪兒?”


    “我在采訪。”


    “你能回來一趟嗎?”


    “怎麽了?有什麽急事?”


    “我要搬到你宿舍,跟你一塊住,我這裏不能住了。”


    丁一知道雅娟住的小洋樓的前世今生,她就想,是不是任小亮供出了這個小洋樓,所以雅娟住不成了,於是就說道:“我們來的時候是單位的車送來的,現在回不去,我在地裏。”


    “在地裏你還能打電話?”


    丁一知道雅娟誤會了,說道:“是的,我在鄒子介的試驗田,今天來了好多國家級的專家,正在對他的種子評審。”丁一特地強調了一下國家級的專家,國家級的專家都應該有電話。


    果然,雅娟以為丁一用的是別人的電話,就說道:“那怎麽辦呀,我這些東西都扔在外邊了。”


    “你這樣,把這些東西先寄存在高爾夫俱樂部,等我這邊完事後我再跟你一道去取回來,好吧?”


    雅娟想了想,說道:“隻能這樣了,那你先忙。”


    丁一合上了電話,她忽然為雅娟感到心酸,被人趕出來的滋味可想而知,那樣的一棟房子,不是自己的,住著肯定不踏實,過不了幾天,肯定就會有人知道小洋樓的事,也會有人知道雅娟和小洋樓的事,當然她跟鍾鳴義的事也會被人談論。不然,憑什麽任小亮會給雅娟小洋樓?如果雅娟開始不住這個小洋樓,肯定也不會有這麽多的事。


    哎,為什麽愛情一和他們這些當官的沾上就這麽麻煩呢?想到這裏,她有些神傷。


    這時,電話又想了,她以為是雅娟打回來的電話,趕緊叫道:“雅娟姐,還有什麽事?”


    對方愣了一下,說道:“我是江帆。”


    “嗬嗬,怎麽是你呀?”剛才還神傷的她,此刻臉上立刻蕩漾起笑意。


    “不能是我嗎?你終於把手機開開了。”


    “嗬嗬,有事可以呼我呀。”


    “我呼你,你再打回來,說不定我方便不方便,所以,懇請你以後開機,我們也做到無障礙溝通好嗎?”


    “嗬嗬,好。”丁一笑了。


    “你在哪兒?”江帆問。


    “我在鄒子介的試驗田裏,他今天有三個玉米品種送審,今天來了許多評審專家。對了,鄒子介的老師讓我替他向市長表示感謝。”


    “哦?感謝我什麽?”


    “他說你幫助了他學生,他的學生也享受財政直撥了。”


    “嗬嗬。”江帆笑了。


    “你來嗎?”


    “我幹嘛去?”


    “這裏來了許多專家,鄒子介還想讓你出麵呢?”


    “嗯,他不叫我,我就裝不知道吧,我最近很累,不想應酬。”


    “哦,那行吧——”丁一語氣裏有了失望。


    江帆又說:“剛才是雅娟找你著?”


    “嗯。”


    “什麽事?”


    丁一感到他跟彭長宜一樣,關心的不是雅娟,而是鍾鳴義,就說道:“她從小洋樓搬了出來,要住進我的宿舍,讓我回去給她開門,可是我回不去。”


    “嗯。”


    “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江帆說:“嗯,知道一點,有時間麵談吧。”


    “好,你就為這事?”丁一突然問道。


    江帆愣了一下,說道:“當然不是,好幾天沒有你的消息,所以……”


    “哦——”丁一幽幽地回了一聲。


    “好了,你去忙吧。有機會再聊。”


    江帆說完就掛了電話。


    丁一有些茫然,合上電話後,就放進了包裏。她總覺得江帆應該來看看這些專家。但是聽他的口氣似乎沒有太大的積極性,她想起剛才自己還慫恿鄒子介給他打電話,心裏就不免覺得有些冒失。也可能她不懂政治,不懂官場。


    不過後來的事實驗證,她的建議是對的。


    鄒子介沒有給江帆打電話,丁一也就沒再提這事。鄒子介在一家普通的飯店宴請了這些專家們。當鄒子介雇來的麵包車拉著這些專家們到了飯店後,正要點菜的時候,江帆和彭長宜意外地出現在這個飯店大廳,丁一眼尖,首先看見他們進來了,她趕忙捅了捅旁邊的鄒子介。


    鄒子介抬起頭的時候,江帆和彭長宜早就走到了他的跟前,鄒子介慌忙站起,說道:“江、江市長,你們也在這裏就餐?”


    彭長宜說:“市長聽說你今天有貴客,特地趕來了。”


    鄒子介正納悶呢,江帆說:“怎麽,不歡迎?也就是多放兩雙筷子的事,你不會這麽小氣吧?”


    鄒子介立刻心花怒放,他咧著嘴,說道:“沒、沒有,我上午還想叫市長來著呢,怕您沒有時間,太好了,來,我介紹一下。”他說著,他就把江帆和彭長宜一一介紹給大家,又挨個把專家們介紹給了他們倆。


    江帆和彭長宜挨個和眾位專家握手,最後坐在炎午胥老師身邊,說道:“我是意外得知,我們亢州來了這麽多重量級的專家,這不但是鄒子介的幸事,也是我們的幸事。我們和子介是朋友,很不錯的朋友,我們今天也是以朋友的身份來跟各位專家認識一下,歡迎各位專家老師常來。”


    鄒子介老實地說道:“您是聽誰說的?”


    江帆笑了,說道:“誰說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老師們遠道而來,你怎麽也應該告訴我一聲,咱們是朋友啊!”


    鄒子介靦腆地笑了,連忙說:“是,是。”


    江帆又說:“這樣,子介,為了表示我的心意,今天這飯我請,算我私人宴請眾位專家老師們,你說行不?”


    鄒子介說:“這,合適嗎?”


    江帆說:“合適,算是罰你吧。”


    旁邊的炎午胥老師一聽,就說道:“子介,你有這麽好的領導,幸事啊!”


    江帆說:“哪裏呀,我們對他關心得不夠,做得也不夠,還請老師您多海涵。”


    炎午胥說道:“哪裏哪裏,剛才我還讓咱們的記者給市長您捎個話,感謝您的支持呢?”


    丁一笑著點點頭。


    丁一看見在江帆和大家說話的當口,彭長宜拿著菜譜再跟飯店老板說話,似乎彭長宜說讓老板把看家菜都上來的話。丁一有些感動,感動江帆能來,而且還宴請專家們,這樣,鄒子介就能省下一筆錢。


    下午,專家們在鄒子介的家裏搞評議,由於雅娟還在等她,她就提前告退,無論如何,今天也出不來結果,試驗田裏隻是評審過程中的一部分。


    等丁一坐著出租車趕到高爾夫的時候,雅娟非常狼狽,坐在一大堆大包小包東西中間,有氣無力地看著她。丁一笑了,說道:“怎麽跟黃河難民一樣?”


    雅娟說:“黃河有這麽富裕的難民嗎?”


    “嗬嗬,你得說有這麽漂亮的難民嗎?”


    丁一故意說道:“你搬出來了?”


    “不搬不行,法院給封了。”


    盡管丁一已經知道,但還是裝出吃驚的樣子,說道:“封了?”


    “別嚷,以後再跟你說。”


    丁一就不便多問,拎起大包小包的東西往車上搬。


    當天晚上,雅娟和丁一擠在一張床上,丁一擔心江帆來電話,就悄悄撥了電話線,關掉手機和呼機。丁一說:“明天,我跟辦公室給你去要床。”


    雅娟瞪著天花板說:“暫時先不要,過兩天再說吧。”


    丁一說:“幹嘛?我才不喜歡天天跟你擠在一起呢?”


    “是啊,我也不喜歡,我也該想想我的長久之計了。”雅娟的表情深沉凝重。


    丁一看著她,就見她的眼睛裏滾出了淚珠。她輕聲說道:“你傷心了?”


    雅娟含著眼淚,“嗯”一聲。她說:“我算看中了,男人,尤其是當官的男人,靠不住,出一點事都怕沾上,躲得遠遠的,唯恐頭上的官帽子掉了,愛那頂帽子,勝過愛一切,全然沒了往日的柔情蜜意……”


    “你、是在說他嗎?”丁一小心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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