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皺了一下眉,心想,沈革如今是衛生間的副局長,兼著醫藥器械公司的經理,大小也是個科技幹部,怎麽說話這麽沒水平?考慮問題這麽幼稚?


    當初聽說他也被提拔為副科級幹部,彭長宜就想可能是嶽母走了王部長的後門,不然憑小舅子這水平,就是栓繩也輪不到他當副局長,想到這裏,他就說道:“小革,首先,我沒聽到有這麽一個消息,其次,即便這個消息是真的,基金會垮了,但是政府沒有垮,基金會的錢都是老百姓的錢,政府不會坐視不管的,也不會讓老百姓的錢打了水漂。所以,我勸你還是別做這個夢,你這筆錢是無論如何也賴不掉的,與其將來等著政府強製清貸,不如早作打算,提前把錢還上,免得到時銀行緊縮銀根,政府又催著你還錢,到時恐怕你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沈革想了想說道:“問題是我沒有錢還呀?公司生意虧本了,哪有錢還貸款啊!”


    “你們公司貸了多少錢?”


    “前後一共一百二十萬。”


    “你們那麽一個小公司,小門市部,怎麽用了這麽多的貸款?太不可思議了?”彭長宜說得的沒錯,他一個賣醫療器材的門市部,對口銷售的都是醫院和診所,醫院都是提前撥款的,就是個體診所也是一手錢一手貨的,按說都用不著貸款,怎麽居然也有一百多萬的貸款?


    “嗨,一言難盡啊,我一時半會跟你說不清,都是公司花的,局領導和上邊的領導花的,哎,不說了,反正我現在是炒了豆大家吃,受熱的是我自己。”


    彭長宜一聽就明白了,許多企業都是用銀行的貸款產生的利潤,如果銀行抽走貸款,這個企業就名存實亡,更有一些公辦企業,從銀行貸出錢後,不是用於生產和經營,而是用在了領導吃喝玩樂請客送禮上,變相成為了領導的小金庫。尤其是在鍾鳴義的黨政部門大辦經濟實體的氣候下,銀行和信用社的信貸政策都向這些單位傾斜這些單位也有著得天獨厚的銀行資源,而基金會的貸款門檻更是低,隻要給有關人員回扣,或者是送禮,就能貸出款,這股風氣愈演愈烈,幾乎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加上那個時候最流行的就是借貸不還,誰要是能從銀行貸出款,誰就是爺爺,而銀行就變成了孫子。許多呆賬壞賬幾乎使那個時候的銀行不堪重負,想必沈革也不會落在這股潮流的後麵,他想了想說道:


    “小革,無論怎樣,你都要想辦法,天下從來就沒有免費的午餐,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沈革說道:“知道了,我提前跟姐夫打個招呼,真過不去了,姐夫想著幫我一把。”


    彭長宜想,他的公司是衛生局的直屬單位,出來問題有局裏呢,怎麽當成自家私事辦了,但他沒有多想,就說:“到時再說吧。”


    旁邊的葉桐打理完頭發後站起來,說道:“我沒想到下邊的人消息這麽靈通,我是上周才聽到的消息,本想打電話告訴你,後來一想你反正離開北城了,基金會怎樣和你沒有關係了,就沒跟你說。”


    “嗯。”彭長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葉桐又說:“你們這裏的基金會情況是不是也很糟?”


    “哎,糟的很,問題多多,後遺症多多,和當初成立時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說句不好聽的話,基金會就是某些人的錢簍子!真不知道國務院當初是怎麽做出的決定,許多專家對基金會的成立都表示過擔憂,但上邊還是一紙令書,各地就都成立了基金會,有時感覺上邊有好多政策的東西,都是白癡們拍腦袋做出來的!”彭長宜憤憤地說道。


    “嗬嗬,你給我是印象可不是這麽憤世嫉俗啊?”葉桐笑著說。


    彭長宜想了想,也笑了,說:“因為我對基層了解,為什麽說上邊的政策到基層後,往往被執行的走了樣,其實走樣是肯定的,因為政策這東西有的時候適合這個地方,有的時候不適合,全國那麽多的市縣,地域情況千差萬別,怎麽可能一個命令適合所有的地方,所以下邊執行起來肯定會千差萬別,這種走樣有的時候是正麵的是積極的,有的時候是負麵的甚至被改頭換麵,比如基金會,這個東西適合經濟相對發達、而且有民間借貸信譽基礎的地方,完全是民間自己的組織,一旦納入到政府管理,就會有行政幹預,有行政幹預就會滋生其它不良現象。有些事政府能管好,有些事政府一插手就管不好了,那麽多專家學者質疑的東西,卻還是以文件命令的形式下發各地,最初的政策還一鄉成立一個,想想,亢州就有26個鄉鎮區,真要成立26個基金會嗎?幸虧當初市長對這事有先見之明,沒有聽文件的,哼,不然更會亂套。”


    葉桐笑著說:“據我所知,沒有哪個地方是鄉鄉成立基金會的,所以你們市長不是唯一聰明的人。”


    “你那是不了解情況,和甸就幾乎鄉鄉成立了基金會,因為他們動手最早,但是運作了兩三個月就發現根本無法正常運轉下去,後來就合並了,合並後還有六個基金會呢。其它地方也是這種情況。”


    “這就是你說得政策走樣?”


    彭長宜笑笑,說道:“這種走樣是好的,是正麵的,是對上邊蹩腳政策的修正,許多負麵的不好的就不跟你這記者說了,說多了你一份內參上去了,我們就該都倒黴了。”


    葉桐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就這麽看我?”


    彭長宜說:“當然,你不會這樣。”


    “那為什麽不說,我也很想了解基層的真實情況。”


    彭長宜說:“這不是你業務的範疇,你了解這些沒用。”


    葉桐說:“爸爸就說我不能隻做一個歌功頌德的記者,要做一個研究問題的記者,請注意,是研究問題,而不是消極曝光。”


    彭長宜笑了,說道:“那你就去政策研究部門工作好了。”


    葉桐說:“我每次下來,覺得尤其是你們這層,還有鄉鎮這層的幹部真了不起,上邊合理的不合理的,五花八門甚至還有自相矛盾的政策都壓在了你們頭上,你們隻要一轉身,麵對的就老百姓,需要你們一項一項地貫徹落實,想想的確不容易。”


    彭長宜說:“謝謝理解,不容易是肯定,其實再苦再累都不怕,我們最怕的就是政策的出爾反爾,今天這樣明天那樣,比較跟老百姓直接打交道的是我們,而不是上邊那些製定政策的人,今天這樣說,明天又那樣說,自己打自己的嘴,不過我們也習慣了,習慣把這種出爾反爾的責任往上推,說,那都是上邊定的,不是咱們這一級能改變得了的,沒辦法。這樣一說,明白的人就會理解,不明白的就會罵街,就會頂著不執行,所以,也就會產生矛盾。”


    “所以,幹群關係就會緊張。”葉桐說道。


    彭長宜想了想說:“幹群關係緊張跟政策上的出爾反爾的關係極小,一般我們國家製定的政策這個大方向還是掌握的比較準確,其實,基層幹群緊張的主要原因還是腐敗。”


    葉桐站起來,走到他的麵前,握著他的手,說道:“我懂,你和基金會有瓜葛嗎?”


    “我?開玩笑吧。不瞞你說,我倒真想跟基金會有點瓜葛,但是插不進去,人家把這個錢簍子看的死死的,籬笆紮得牢牢的,肥水是不能往出流的。我就介紹了兩三筆貸款,還是當初清理整頓宅基地時,老百姓拿不出錢,從基金會貸的款。別說我,就是市長又怎麽樣?也是針插不進去!當然,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想從基金會得到什麽,這是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躲還來不及呢!越看他們胡幹,我就越膽小,就像股神巴菲特說過的一句話:在別人貪婪的時候我恐懼……說真的,我的確有這種恐懼的心理,那麽多沒影的錢放出去,就跟風吹走一樣,將來這都是事,所以,恐懼是真的。不過,真有發橫財的,那家夥,哼——”彭長宜習慣地撇了撇嘴,狠呆呆地說道。


    葉桐笑了,說道:“那就好,基金會目前這種情況,還是離遠點合適。”


    “這你放心,凡是有便宜占的地方,保證輪不到我,凡是有硬骨頭啃的地方,保證輪不到別人!”彭長宜信誓旦旦地說道。


    葉桐伸出兩條柔軟的胳膊,環在他的腰後,說道:“這就對了,這才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彭長宜笑了,說道:“好,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葉桐怔住了,說道:“你要走?”


    彭長宜說:“是啊。”


    葉桐說:“我們那麽長時間不見麵,你就不想我?”說著,下意識地將自己柔軟的胸往他身上靠去。


    彭長宜心一動,說道:“你有心事,我不能趁火打劫。”


    葉桐聽他這麽說,就將臉貼在他寬大的胸前,喃喃地說道:“我願意,我喜歡,我是自投羅網行不……”


    彭長宜捧起她的臉,此時,看見那一對美目裏有一縷淡淡的憂傷,他低下頭,吻了一下她的雙唇,說道:“不許這麽說。”然後又輕輕吻了一下。


    葉桐閉著眼睛,柔聲說道:“繼續——”


    彭長宜嘴角笑了一下,繼續吻了她,舌尖輕易闖到裏麵,剛一接觸到她那柔軟溫熱的舌,他便衝動起來,渾身發熱,漸漸地,他發現,盡管葉桐不讓他走,但她似乎沒有多少熱情,遠沒有先前見到他時的那麽主動,彭長宜緊急收兵,他抽出自己的舌頭,看了葉桐一眼,又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說道:“好了,你早點休息吧。”說著,就鬆開了雙手。


    剛才的葉桐,幾乎把自己掛在他的身上,這時他一鬆手,失去支撐,晃動了一下,趕忙就抓牢了他,彭長宜也趕緊又將她抱住。


    葉桐幽怨地看著他,說道:“為什麽?”


    彭長宜衝他笑了一下,說道:“你太累了,聽話。”


    “我不累。”葉桐固執地說道。


    彭長宜盯著她的眼睛,低聲說道:“我不要你的應付。”


    葉桐恍然明白了,重新把臉貼在他的胸前,說道:“我沒有應付,我是想享受一下被人愛的滋味,不想向以前那樣,隻有自己去愛,去瘋狂……”


    彭長宜抱緊了她,說道:“但是,我已經習慣了你的熱情,你一旦沒了熱情,我就不知道怎麽辦好了,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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