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棟趿拉著賓館一次性的拖鞋,兩隻手插在睡衣的口袋裏,在屋裏慢慢地踱著步,悶頭沉思著。看到他嚴肅的表情,彭長宜的心又開始撲通撲通地跳,他有一種闖禍般地感覺,大氣不敢出,也不敢看他那冷峻的表情,感覺自己差不多死到臨頭了。


    半天,王家棟才坐在床邊,說道:“小子,目前來看,這件事對樊書記應該構不成威脅了,你想,翟書記和樊書記在錦安都共事好多年了,翟書記知道樊書記的底,他要是想拿這件事做文章,他早就做了,再有,即便樊書記有什麽過錯,那也是在部隊的時候,而且年頭那麽久了,再說他也離開了部隊,翟書記不會無聊到再去翻一本陳年老賬,翻也白翻,所以這一點你不必為樊書記擔心。翟書記也隻能在心裏對樊書記怨恨,甚至也可以看不起樊書記,但是他奈何不了樊書記。再有,樊書記知恩圖報,為了彌補當年的過失,其實,如果到了地方上,這也不叫過失,在那個非常情形下,什麽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屬不可控因素,部隊是個紀律森嚴的地方,所以才有人要受到懲罰。老胡舍生取義保住了樊書記的位置,但是樊書記也沒忘了他的大恩大德,而且對於那些遇難者的子女擔負起教養的義務和責任,這實屬難得。從這一點來看,誰也怎麽不了樊書記,所以,樊書記不會受到這個陳年舊賬的影響,唯一有影響的可能就是人們對這件事的認識上,所以,你也別緊張。”


    彭長宜知道王書記的話沒有說完,也不敢長出氣,繼續聽著。


    果然,王家棟繼續說道:“聽你這樣敘述,似乎翟書記對老胡的感情一直很深,當過兵的人,最看重戰友情誼的了,我樂觀的想,如果有一天翟書記知道了樊書記所做的一切後,興許會和他盡釋前嫌,畢竟他們不在一起工作了,而且樊書記做這一切都是默默的,沒有為了求得他的諒解而告訴他自己的所作所為,這一點感覺樊書記要比翟書記深沉得多。老胡這麽長時間裏,明明知道翟書記是錦安一號人物,他卻一直隱身不露麵,估計也是為了樊書記著想,是不想給樊書記招來任何是非。”


    彭長宜點點頭,他覺得王書記分析的非常有道理,從昨天到現在,什麽時候想起這事心都要跳幾下的他,這才稍稍放下一點,但也沒完全放下,他問道:“他們把話說開了不就得了嗎?為什麽要暗中較勁呢?還有那個老胡,他肯定知道翟書記對樊書記的誤解,他一出麵不就能夠說明問題了嗎?為什麽不出來見翟書記呢?”


    王家棟深深出了口氣,說道:“官當久了,就會進入一種自我的精神境界,這個精神境界有著極強的個人色彩,懶得向任何人解釋什麽的,你有你的理解,我有我的行事準則,何況,翟炳德由樊書記原來的下級,變為他的上級,從這一點來說,對於樊書記,他是不會去跟他主動解釋這些的,再有,翟書記為胡力抱不平的事,樊書記肯定清楚,那時他們還都在部隊,一個下級敢造上級的反,對於等級森嚴的部隊來說,樊書記能容忍他已經實屬不易,所以他們相遇在錦安,局麵可想而知了。而對於老胡,他當年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護樊書記,那麽無論多少年下去,這個宗旨也不會變的,他會處處為他考慮的,所以不出來見翟書記也屬正常。”


    彭長宜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您這樣說我就踏實多了,不瞞您說,我這幾天飯吃不下,覺睡不好,總是想起這事,隻要一想起來,後背就冒冷汗。”


    王家棟說:“我還樂觀的想,興許你能幫他們解除誤會,重修於好呢。”


    “得嘞我的書記大人,我可不敢攙和大領導們的恩怨的,我還不想這麽快就去死。”彭長宜哭笑不得的說道。


    王家棟點點頭,說:“你這麽想也對,這畢竟是我樂觀想的事,有的時候,也不是所有的事都不能往好處去想。”


    “即便我把這事捅給翟書記,即便翟書記不會怪我,樊書記也能掐死我,老胡會因為我沒有守住秘密而對我不齒,我不想死,所以才找您幫忙的。”彭長宜哭喪著臉說。


    王家棟說:“您能事事跟我商量這很好,畢竟我比你見的多些。不過目前看來,這事還不會是你想的那麽糟糕。”


    “但願吧。”彭長宜舒了一口氣。


    王家棟笑了,說:“你小子也可以了,這麽長時間都沒聽你說過,你知道我是怎麽覺出樊書記和老胡關係不一般了嗎?是從朱國慶的言行中覺出來的,看來,這個朱國慶都沒有你深沉,咱倆這種關係你居然能瞞我這麽久,要不是因為這次受了驚嚇,你小子還會瞞下去呢,道法不淺呀你!”


    彭長宜哭喪著臉說道:“得嘞,您就別罵我了,我是覺得您知道,再有,您就不知道詳情,也會從蛛絲馬跡中判斷出真相的。”


    “哈哈,我有那麽神嗎?”


    “有,如果沒有,您就不是您了。”


    “哈哈。”王家棟笑著說:“這次翟書記對咱們這項工作評價不錯,說你敢於碰硬,工作有衝勁,是個開拓型的基層幹部。我以後要沾學生的光了。不過,咱們千萬別高興的太早,這個翟書記可沒有樊書記那樣的胸懷,你想,樊書記和老胡能這麽長時間不跟他說實話,就說明對他的為人還是有些了解的,從這一點上說,你當時沒有說出實情也是對的,以後也不要跟他講出實情,你就一口咬定看到的是類似的照片,反正亢州沒幾個人認識老胡的,即便是北城,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除去朱國慶,所以,繼續保持沉默。有的時候,一隻公雞走向另一隻公雞的時候,大多情況下不是握手擁抱,而是喙。大領導都有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時候,他打個噴嚏興許就把你辦了,所以,這個秘密你要繼續保守。”


    他這麽一說,彭長宜的心又提起來了,他說:“我太不深沉了,這是個教訓啊。”


    王家棟說:“這的確是個教訓,哪能看到一張照片就暴露了。有的時候,別人的危機可能是你的契機,但是,這個契機一定是要建立在一個‘正’字上才能憑借,否則,再好的契機也可能變成你將來人生中的陷阱。你也別太過自責,摔跤的時候,興許你還能就此撿到一枚硬幣,你還年輕,就像高溫的鐵,隻有經受住鍛打,遭遇冷水後,才有可能淬出鋼質。我最近不光研究廚藝,還看了許多大思想家的書。我記得林語堂說過一句話,他說,文章沒有高潮,就跟女人沒有曲線一樣,其實你細細想想,咱們做官也是一樣。有得意的時候,就有失意的時候,這些心理素養,你都要提前儲備,以防萬一遇到挫折,自己好從容麵對,不至於一蹶不振。”


    彭長宜說:“您說的太對了,您總是能想到我以後,我太感謝您了,我現在已經離不開您了。”


    “哈哈。”王家棟開心的笑了,說:“那可不行,你必須要學會單飛,因為我隻能起這麽大的作用了,幫不上你什麽了,除去跟你賣弄一些所謂的經驗外,被你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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