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賓館,他想呼丁一,告訴她那碗麵他吃了,幾次拿起電話又放下了,最終沒有呼她。


    丁一上樓的時候,就聽背後傳來了腳步聲,她回頭一看,是原來宣傳部副部長溫慶軒。溫慶軒調到廣電局任局長,副部長就被免職了,但是他還兼著政策理論研究組組長。所以,在市委五樓還有溫慶軒一間辦公室。溫慶軒有時候寫點理論文章,還是喜歡到五樓辦公室,因為這裏麵有他需要的大量文獻資料。


    溫慶軒這時也看清了前麵的丁一,就說道:“小丁,回宿舍啊?”


    丁一說道:“溫局長,您又來加班呀?”


    “是啊,趕一篇文章,上麵等著要。”


    丁一擦了一下眼淚,恢複了情緒,說道:“您當了局長還有時間寫文章,我們真該好好學習。”


    丁一此話不是恭維,她經常看見溫慶軒晚上到五樓來。在丁一的印象中,溫慶軒是一位學者型的局長,中等身材,皮膚黝黑,戴一副近視鏡,眼睛不大,但是總閃著明智的光,說話語速不快,邏輯性強,話語不多,但觀點獨到,這一點和樊文良相像。加上是在明珠湖岸邊出生的,說話帶著一種天然的水音,嗓音清亮、為人隨和、謙恭,從來不和別人搶話說。他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交談中,如果遇到有人插話,不論是什麽人,他肯定會停下自己的話頭,靜靜的聽別人說完後,在繼續自己的話。他多次列席參加常委會,經常提出一些具有前瞻性的理論觀點,深得樊文良的賞識,市委出台的多項政策都要經過溫慶軒組織人來論證。可以說,樊文良來到亢州後,倚重一文一武兩個人,那就是溫慶軒和王家棟,溫慶軒既是樊文良理論班底的核心人物,也是政策上的智囊,但是他從來都不參與人事問題,所以也就少了許多結怨者。


    麵對這樣一個理論型的領導幹部,丁一表現出更多的尊重和崇拜。


    “嗬嗬,小丁也會說恭維話?”溫慶軒高興的說道。男人,無論多大年歲,得到一個漂亮女孩的稱讚總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


    “我隻是陳述了一個事實。”


    “嗬嗬,事實也有被誇大的時候。”溫慶軒笑了,又說道:“你最近看什麽書呢?”


    丁一想了想說道:“我都是隨便看的。”


    “隨便看的也有書名啊,總不能所有的書名都是叫‘隨便看’吧?”


    丁一笑了,她抹去了眼角最後一滴淚水,說道:“最近看了綠屋的安妮、海蒂這兩本書。”


    溫慶軒一聽哈哈大笑,說“那都是小女孩的書啊?”


    丁一也笑了,說道:“我也看大女孩的書,比如,簡愛,呼嘯的山莊、蝴蝶夢。”


    “嗬嗬,怎麽都是外國人的?”


    丁一喜歡看外國小說,尤其是經典的女作家的小說,高鐵燕就無法理解她為什麽喜歡看外國的小說,有一次居然說她崇洋媚外。她原以為跟溫慶軒說這些他會理解,沒想到他也有這樣的質疑,於是趕緊說道:


    “我也看國內的,比如玫瑰門”


    “嗬嗬,怎麽都是女作家寫的?”


    丁一笑了,說道:“可能比較容易溝通吧?”


    “還看過什麽名著?”


    “看過的不少,有好多都是當做作業完成,有的名著可能有研究價值,但是我認為作為普通讀者我會讀不下去。”


    “哦?你這個論點比較奇特,比如說呢?”


    “比如百年孤獨,高老頭,甚至戰爭與和平。”


    “哦?戰爭與和平你也讀不懂嗎?”


    “不是讀不懂,是讀不下去。”丁一覺得自己有些狂妄,就說道:“是我自己的感受而已,我在您麵前大放厥詞了。”


    “哈哈,你的觀點我支持,不是所有的世界名著都有可讀性,你說的對極了,有的名著可能會有研究價值,但不一定具有可讀性。”


    “嗬嗬,我們班有的同學隻要抱起名著看就瞌睡,結果好多同學都用名著催眠。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曆。”


    “哈哈,不但你有過,好多人都有過,隻是沒有人願意承認。”


    “媽媽就跟我說,不喜歡讀的不要強迫自己去看,找些喜歡的讀,你不可能把所有的名著都讀完。”


    “嗯,你媽媽說的對,對了,小丁,你看了玫瑰門,覺得怎麽樣?”


    “我覺得,她的這部比較深刻。”


    “深刻?”


    “嗯。”


    溫慶軒說:“她的香雪,沒有紐扣的紅襯衫就不深刻嗎?”


    “那是一種輕鬆的深刻,這個是深刻的深刻。”丁一說著,居然抱著電爐子,跟著溫慶軒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溫慶軒說道:“我正在受人之約,準備寫一篇這個書的評論。你剛才說的那兩個字,對我很有啟發。你認為她這書怎麽深刻了?”


    丁一想了想,很自然的就坐在了溫慶軒的床上,說道:“我感覺吧,您剛才說的那兩本,也很深刻,但那種深刻是在一種恬淡的心境下的深刻,而這本書是直擊心靈的深刻。”


    溫慶軒對她的話題很感興趣,說道:“嗯,有道理,女作家還喜歡誰?”


    “張愛玲、勃朗特三姐妹、瑪格麗特杜拉斯、斯托夫人、阿加莎克裏斯蒂娜、瑪格麗特米切爾。”


    “阿加莎克裏斯蒂娜你也喜歡?”


    “嗯,但是我從不在晚上讀她的書,不在電閃雷鳴的天氣裏讀,隻在陽光明媚的時候才讀。”


    “哈哈。”溫慶軒大笑。


    “嗬嗬,在您麵前我班門弄斧了。”丁一坐在床上,居然晃動起腳丫。不知為什麽,這是她到亢州以來,與所有領導接觸中,溫慶軒給她的感覺是最輕鬆的,所以也就胡亂的發表了自己的看法,這也可能溫慶軒具有學者海納百川的魅力吧。


    溫慶軒說道:“我給小丁同誌倒杯水,請她繼續弄斧班門。”


    丁一趕緊從床上站起,接過水杯,連聲說道:“謝謝您。”她剛要坐下,猛然看見了書櫃裏有一本書,書名是《大美民居》,她的心一跳,立刻把水杯放在書桌上,拉開櫃門,就將那本書抽了出來。


    她把書捧在手上,用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撫摸的梅碧馨的名字,感覺淚水就要湧出來了。


    溫慶軒見她在看那本書,說道:“你看過?這個也是女人寫的,隻不過不是文學作品。”


    丁一點點頭。


    “嗬嗬,看來小丁的確對女人寫的東西感興趣,這個梅碧馨不是作家,是學者,應該是學者兼作家,真正的才女,建築、民間藝術、文學、古文化,沒有她不精通的。”


    丁一很激動,她極力控製住淚水,小聲說道:“您認識她嗎?”


    “我認識她,但她未必記得我,我們都是省民俗研究會的,她是副秘書長,我充其量是個會員,聽過她的報告,看過不少她寫的東西,可惜,過早的去世了,是我們省文化界的一大損失啊。”


    聽溫慶軒說道這裏,丁一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了,撲簌簌的流下來,溫慶軒趕忙說道:“小丁,怎麽了?”


    丁一看了一眼溫慶軒,說道:“她是我媽媽……”淚水,更加洶湧的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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