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張懷昨天晚上已經布置下去,讓那些跟自己有關係的代表們轉而支持江帆,不要投孟客的票了,但是他還是有一些擔心,擔心江帆的票數不高,似乎江帆得票多少是和自己的罪惡成正比的。


    張懷絕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跟樊文良正麵遭遇,要說在亢州,恐怕他最怵的還是樊文良。這個個子不高的男人,蘊藏著無限的政治智慧和個人威力,無論多麽難纏的事,他總是輕而易舉的化解,從來沒有見過他為什麽事著過急,表麵給人的印象永遠都是不動聲色,還有那麽一點平和和隨意,但是他的內心卻是非常有厚度和廣度,無論是內力還是城府,都是他們這些“農民幹部”無法企及的。


    張懷沒少琢磨過樊文良,但是他始終琢磨不透他,因為他總是不露任何聲色。有時感覺樊文良就像武林高手,平日深藏不露,一旦出手,對方非死既傷,他來到亢州後,不動聲色的收拾了孫玉龍,讓這個不買他賬處處跟他作對的市委副書記提前去了人大,而且孫玉龍幾次想調到別處任職都不能如願,最終老老實實的呆在人大,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又不動聲色的收拾了周林,盡管收拾周林的手法司空見慣,但高明的是省地兩級調查組在亢州呆了一個禮拜,居然什麽違規跡象都沒查出,不能不說他的高明和縝密;他降服了王家棟和範衛東這兩隻坐地虎,不但能夠讓他們和平相處,還有讓他們各司其職給他拉車,每當這兩個家夥掐的不可開交的時候,他一出麵,總有熄滅戰火,而且還總能恰到好處的調節他們之間的矛盾,既不讓他們的戰火影響大局,也不讓他們的戰火完全熄滅,總是能平衡各方麵的利益衝突。官場不能沒有鬥爭,鬥爭太過猛烈也不行,太過和諧也不行,他總是能掌握這其間的平衡度,總是能把這個度控製在他認為最舒服的程度。


    樊文良是政壇的高手,真正的高手,在亢州市領導班子中,他張懷隻服樊文良一個人,所以,他從來都不敢跟他正麵遭遇,因為他知道,無論是誰,隻要跟樊文良正麵遭遇,那必定先完。他張懷是誰,曆屆市領導中,除去樊文良,他沒把任何人真正放在眼裏過,盡管他是農民幹部,但是經曆過曆次的政治運動,用過去那個年代的話說,是在大風大浪裏鍛煉成長起來的幹部,是經過無數次政治洗禮而巋然不倒的幹部,是政績累累的幹部,是一步一個腳印不斷向上攀登的幹部,在亢州,有誰比自己的腳步更踏實,更實在?


    就連王家棟他也有幾分看不起。如果王家棟不是死抱樊文良的大腿,他混的未必比自己好。別人就更入不了他張懷的法眼了,狄貴和他從來都不拿正眼看他,整個一我窩囊廢。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樊文良居然早就握著自己的小辮子,自己卻渾然不覺,這招,真他媽的夠陰險的!


    一想到這裏,他的後背就冒冷汗。這就跟打靶場的靶子一樣,始終都是暴露在別人的槍口之下。甚至還不如靶子,靶子就是靶子,是專供槍手練習射擊技藝的。可是自己呢?可悲的是自己始終都認為自己是槍手,別人才是靶子,不曾想,在渾然不覺中,自己到成了別人槍口下的活靶子,人家想什麽時候衝你瞄準就衝你瞄準,想什麽時候摟鋦兒就什麽時候摟鋦兒,可怕的是,自己居然不知情。


    盡管那些小洋樓涉及到了錦安甚至省裏的領導,但是真到了關口,他們是不會保護你的,這麽多年的官場打拚,他深深知道,炒了豆兒大家吃,你自己不能獨吞,獨吞就會出事。不犯事還好,一旦犯事,受熱的隻有你一人。無論是錦安的領導還是省裏的領導,都不會出來拉你,早就躲的遠遠的,唯恐沾染上什麽。你說那小樓有領導的,那裏寫著領導的名字哪?哪個領導來過?洪副省長到是來了,但是那是在黑夜,誰看到了?到時吃不了兜著走的還得是他本人,即便有任小亮他也隻能算個陪葬的。


    他媽的,死鬼張良,臨了臨了還給老子玩了這麽一手!真是做了鬼都不放過自己。他忽然想到前幾天看的一個電影,是外國片叫什麽基督山伯爵,裏麵有句話是“死人的詛咒有時會比活人的憎恨更可怕!”當時聽了他的心裏還真動了動。要知道,讓張良拿出房子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當時蓋這些房子就是暗中給領導們的好處,省裏領導為這事牽線搭橋,總得有所表示吧,錢是錢,物是物,如今,哪個領導不給回扣給你辦事的?他手裏的項目可以給你也可以給他,這就要看你的功夫了。功夫到了自然就給你。本來小洋樓分配方案中沒有洪副省長的,可是不知道他怎麽知道了這件事,不久,他接到給項目領導的暗示,洪副省長父母年歲大了,洪副省長想把老人們接過來居住,但是他的家屬和老人一直關係不好,他不能讓老人跟家屬住在一起,在才在北京周邊城市動了心思,於是,想到了他這裏的房子。張懷為難了,他是絕不會把自己房子讓出來的,也不能要任小亮讓,因為房子的許多事情都需要任小亮出麵去辦。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讓張良交出房子,因為張良時日不多了,他的家屬沒有條件住這個房子,盡管他說給他們一定的補償,那也是自己掏錢墊付,沒想到的是,張良和他的家屬居然聯手給自己來了這麽一招。


    他明白,這封信肯定在樊文良那裏有些時日了,但是樊文良之所以沒有把它交上去,估計也是考慮了很多,這裏顧忌最多的可能就是上級領導,如果沒有自己在這次選舉上做手腳,樊文良可能都不會把這信拿出來,他也知道投鼠忌器。但是,一想到這封信,張懷就冒冷汗,這封信在樊文良手裏,就跟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一樣,他想什麽時候念就什麽時候念啊!


    想到這裏,張懷鬱悶極了,這何時是個頭啊?媽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這年頭,走的好好,你都不知自己被什麽石頭絆個跟頭。


    等他再看到江帆的笑意時,居然覺得有了更多的嘲諷意味,也該他嘲諷自己,現在居然輪到給他賣命拉車了,什麽世道啊?


    唉,還是求老天保佑,讓江帆這次順利當選吧,最好是全票當選,為了這個願意,他早晨起來的起來的時候,居然破天荒的給江帆祈福!真他媽的憋氣窩火,什麽世道啊?要知道燒香的時候,他詛咒最多的就是這個小白臉江帆了。可是不這樣又有什麽辦法呢?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吧。現在被架在火上烤的不是江帆和孟客,倒是他張懷自己了,他甚至感到了自己位置的岌岌可危,別說樊文良,就是江帆出手自己也會招架不住的,如果他和孟客聯手的話,估計自己不是滾蛋就完蛋。


    代表們投票完畢,會議進入中場休息階段。主席台上的領導回到旁邊的會議室等待結果。代表們則自由活動。


    大禮堂的旁邊各有東西兩個會議室。張懷沒敢去樊文良呆的那個會議室。而是來到了西邊這個會議室,別人都坐著聊天,隻有他在屋裏走來走去,並時常豎著耳朵聽著唱票的聲音,市武裝部季部長說:“張市長啊,你坐下行不行,走來走去的晃的我的眼睛都累了。”


    張懷瞪了他一眼,沒理他,而是走出門,站在主席台厚厚的絨布後麵,來回踱著步。


    季部長哪裏知道他此時的心情啊?他是坐臥不寧啊!


    絨布的那一麵,就是主席台,主席台有六個人在當眾唱票,朱國慶作為監票人之一,和其他監票人分別站在唱票人和計票人的旁邊,仔細監督,每唱一票,都會有人仔細核實,大黑板上,寫滿了“正”字。


    幾乎都是江帆的名字,但是偶爾也會出現孟客的名字,每當孟客的名字被唱一次起,張懷的心裏就像被人抽上一鞭子那樣機靈一下。他在心裏感歎,這哪是在選市長啊,分明是在選自己,比選自己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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