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上班的時間,機關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從外麵進來。


    由於北城辦事處的大門口正好臨街,這些人堵在門口也招來了街上許多人的圍觀。


    彭長宜知道這是他來北城第一次亮相,也是第一次處理這種突發事件,冷靜,是必須遵守的原則。


    人群中見過來一個高個子幹部模樣的人,就都停止了議論,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的投向了彭長宜。


    他的確有些緊張,他知道,此時,不光他要麵對前麵的目光,還要麵對身後各個窗戶裏的目光。


    他穩穩神,站在人群的對麵,說道:“各位鄉親們,我是彭長宜,是新來的黨委副書記,今天第一天上班,跟鄉親們有緣啊。大家一大早就趕到這裏,想必有問題要向黨委反應,那麽請大家能否進到院裏來,把門口讓開。”


    有人說道:“新來的?你了解情況嗎?知道我們的冤情嗎?”


    彭長宜鎮定的說道:“不瞞大家說,我從家裏出來到這裏,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也就是我正式到北城上班還不到一個小時,盡管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但是我相信隻要你們肯配合,我就能把問題搞清楚。怎麽樣,你們中間有誰願意跟我磨叨磨叨?”


    有個年輕的婦女說道:“我們不進去說,單獨進去說不過你們這些當官的,我們就在這裏說。”


    “這裏是大門口,又臨街,不方便。你們如果有誠意的話派幾個代表,到我辦公室,咱們好好談談。”


    “我們不進去,上次你們司法所的就把我們的代表銬了一天,這次我們堅決不進去。願意跟我們談你就搬個桌子和椅子,現場辦公。”


    “別跟他說了,他是副的做不了主,叫朱書記出來,我們跟他說,不然我們就到市委去說。”人群中有人大聲說道。


    “反正今天不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就坐在這裏不走了,絕食給你們看!”有人說道。


    “對,今天黨委要是不給個說法,我們就不走了,你們要銬就把我們全銬起來,趁著現在有時間,趕緊多預備一些手銬,一會我們還有人來呢。”


    彭長宜說道:“這裏是人民的政府,怎麽能銬人民呢?我向大家保證,一個也不會銬大家的。如果我今天銬了大家,明天我就會被銬。請大家相信我。”


    那個時候這種圍堵政府機關的事還很少見,處理起來也簡單粗暴,常常以治安管理條例中的聚眾鬧事論處。這樣做不但解決不了問題,還往往激化矛盾。


    “我們不敢你說,你剛來什麽都不知道,讓朱書記出來。”有人說道。


    彭長宜嗬嗬笑著說道:“你們不跟我進去,還嫌我的職位低,但是你們反應問題總歸要講一定的程序吧,朱書記去市裏開會去了,你們把問題反應給我,我跟黨委匯報。還有一點,你們即便找到他,他也會把情況通報給我的,因為按照黨委成員最新分工,群眾上訪告狀這一塊歸我管,另外我還是包片領導,具體負責包你們村。”


    “跟你說你能做主嗎?”剛才那個婦女說道。


    “我還不知道是什麽事,我怎麽知道能不能做主啊?但是我保證,隻要你們反應的問題屬實,黨委肯定要給大家一個說法。”彭長宜笑著說道。


    人群裏就有幾個人在低聲嘀咕什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一個身材瘦高的中年漢子身上。那個人看了彭長宜一眼,捂著嘴對周圍的人說了幾句什麽話,立刻就有人說道:“我們不進去,就在這裏說,要不我們就去市委。”


    彭長宜注意到了那個瘦高個子的人,他說道:“我相信你們是真有問題要跟黨委反應,不然誰不會放下農活沒事跑來鬧事的,既然是這樣,你們也希望能夠解決問題,而不是故意來滋事。”


    他語氣很重:“如果你們不相信我,擔心我們銬了你們,咱們可以到傳達室裏來,站在這裏說話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何況天氣越來越熱,你們為什麽不給自己一個正確反映問題的途徑呢?還是剛才那句話,不論你們以前是通過什麽途徑反應的問題,今天遇到我了,我都要管,而且要管到底,隻要你們相信我,肯把你們的反應的問題跟我說,而不是嫌棄我的職位低,我再次向大家保證,保證這事我負責到底。”


    人群裏又開始有人跟那個瘦高個的人嘀咕。


    這時,那個人抬頭大聲說道:“好,我們同意談,但是就在傳達室,我們的人不能回去。”


    彭長宜說道:“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你終於站出來說話了,不愧是個漢子。就是你了,你出來,跟我進去。但是我也有個條件,讓你的人散開,或者到院裏來,不能堵住門口影響機關正常的辦公秩序!”


    “我們要三個人跟你談。”那個瘦高個說道。


    “好啊。來吧。”彭長宜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同意談判,看來是沾了自己初來乍到的光。彭長宜帶頭走進了傳達室,說道:“胡師傅,你都看見聽見了,隻好用下的辦公室了。”


    老頭笑了,說道:“沒問題。”說著起身出來,去裏麵搬來了兩把椅子,老人又給每個人沏好水後才出去。


    這時,堵在門口的人已經來到院裏,聚在車棚下等候消息。


    蓮花村三個村民坐在椅子上,彭長宜坐在床上,說道:“現在關上門了,有句話我不得不說了,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你們誰是黨員?”


    三個人互相看看,那個瘦高個的人說道:“我是。”


    “我也是。”另外一個人也說道。


    彭長宜衝著那個瘦高個的人說道:“你還是黨員,連黨的組織紀律性怎麽都忘了?有你們這樣反應問題的嗎?”


    那個瘦高個的說道:“我們去市裏也反應過了,把我們又轉回原地,結果是官官相護,總也沒個說法,大夥想到用這個招兒。”


    “現在實行的是屬地管理,你們去上麵反應,解決問題最終還是靠屬地,上麵當然要給你們返回來了。”


    “所以我們也想好了,哪兒都不去了,就到辦事處來。”瘦高個說道。


    “你們誰先說?”


    瘦高個說道:“您是剛來,我們也聽說過您的大名,這樣吧,我們這裏有份材料,您先看看,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我再給您解釋。”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厚厚的一信紙,足有二十多頁,彭長宜接過來一看,居然是蓮花村黨支部村委會信箋。他問道:“你們誰在村委會?”


    “我,我是委員,治保主任。”瘦高個說道。


    彭長宜沒說什麽,而是認真的看了起來。


    就在彭長宜做上訪群眾工作的時候,樓裏麵的朱國慶也沒閑著,他一會來到窗前,觀看事態的發展,一會給蓮花村黨支部打電話。一直沒有人接。最後他氣鼓鼓的跟總台接線員說道:“麻煩你沒隔五分鍾給我要一次,我是北城區黨委書記朱國慶。”


    北城區是全市政治經濟的中心,集體企業比較多而且效益多不錯。但是在村財鄉管的時期,村裏是沒有權力支配本村的財產的,包括賣地的錢,都是鄉級財政統一管理。青苗賠損費返回比例在全市鄉鎮中是最高的。


    這次老百姓告狀主要就是蓮花村主任沒有經過全體村民同意,擅自買了小汽車,經常是公車私用。村支書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書記,幾乎被主任架空,他敢怒不敢言。所以他也就很少在村支部呆著,電話打不通很正常。


    這時,他桌上的外線電話響起了,是市委狄書記打來的電話。


    狄書記也是來詢問門口上訪群眾的事,並說樊書記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要求北城妥善處理,不要激化矛盾,更不許把上訪群眾引到市委來。


    北城區離市委隻有一步之遙,這裏放個屁市裏都能聽到。


    朱國慶的汗就出來了,要知道今年是換屆年,作為老城關鎮的黨委書記,朱國慶在仕途上還有著更進一步的打算,說什麽也不能在這關鍵時刻鬧出什麽事來。


    他斬釘截鐵的表示:“狄書記,請樊書記和您放心,我們會積極處理好這件事的,會給市委一個滿意的答複。”


    狄貴和問道:“他們還沒撤嗎?”


    朱國慶說道:“彭書記正在和他們談判,盡管他們沒撤,但是已經將大門口讓了出來。”


    “小彭在和他們談判?他剛上班又不了解情況,這麽大的事你自己不親自出馬?”狄貴和有些擔心的說道。


    盡管朱國慶知道狄貴和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對他的指責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他仍然不敢怠慢,趕緊說道:“是,我接受您的批評,這就去了解情況。”


    放下電話後,朱國慶並沒有下樓,因為他感到彭長宜似乎已經控製住了局勢,覺得這個年輕人還是有些擔當的,這一點比油頭滑腦的任小亮強。


    這時,他看到上訪人員陸續撤離,彭長宜從傳達室走了出來,跟那幾個人握手。朱國慶長長出了一口氣。


    他趕緊坐在辦公室前,裝作看報紙的樣子。很快,就傳來了敲門聲,他朗聲說道:“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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