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見他又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就說:“市長大人不要總這麽說話,恕長宜不敬,鬥膽問您一句:難道您是來亢州看熱鬧來的嗎?”


    江帆笑了,說道:“嗬嗬,長宜,我跟別人不一樣,我本來就在亢州之外。”


    彭長宜想了想,認為江帆說的也有道理,他本來就是掛職來的,是到地方鍍金增加閱曆來的,回去後就會被提拔重用的,不需要參與地方上的權力博弈。


    江帆繼續說道:“你想想,樊書記不抽煙,王部長煙癮上來了就必須要回到他辦公室抽。再說他就是開著門抽,也不會有那麽大的煙味。那麽就是說,今天晚上會有兩個人以上在樓道裏抽煙,不然不會那麽嗆。”


    彭長宜沒有再追問下去,他覺得江帆說的非常有道理。就笑著說:“嗯,有道理,但這真能說明亢州要發生點什麽嗎?”


    “肯定會發生點什麽,或大或小。憑我的直覺,不該是小事。”江帆自信的說道。


    彭長宜想到在走廊裏遇到郭科長和高鐵燕的事,但是高鐵燕不抽煙,而且那時郭科長似乎是下樓回家的。的確還有別人在樓道抽煙。


    如果真如江帆說得那樣,那麽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彭長宜不好和江帆就這個問題深談下去,因為他突然想到了自己送出去的那幾封信,一直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是哪裏不對勁也說不清楚,他也不想弄清楚。有的時候不清楚比清楚本身更好。


    他打了一個哈欠說道:“太晚了,我該回家了,您也休息吧。”說著,就往出走去。


    江帆把彭長宜送走後,又展開丁一的小字,重新打量著每一個字,的確有一種白看不厭的感覺。


    那晚,他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彭長宜和丁一永遠都不可能知道的一段話:她帶著一種特有的青春氣息,就像一串跳躍的音符,踏著節拍,從宋詞小曲中走來。清新的如輕雲出岫,嫻靜的如姣花照水,純潔的如白雪公主,不染一絲塵埃;還像那隻小鹿,輕捷的從我的箭下逃出,隻回眸一笑,我的心靈就被洞穿了……


    江帆看著自己寫下的文字,心境如同自己第一次寫情書時的那樣,既驚奇有興奮。他反複看了兩遍後,自嘲的笑了。畢竟自己的年齡遠不是歌德筆下那個鍾情的少年了,何況自己已經沒有“鍾情”的資格了。想到這裏,他撕下了那頁紙,劃著火柴,把它燒掉了……


    江帆今晚的預言,幾天後便得到了證實。


    在接下來的人代會上,亢州,就發生了首任代市長被選掉的政治事故。


    出於種種原因,許多地方黨委不滿意上級的人事安排,或者黨、政一把手合作不默契,或者其中有什麽利益衝突,人代會就成了一個排除異己冠冕堂皇的好機會。


    彭長宜現在無從知道都是哪幾個代表團沒有選周林,但是,有一點他知道,自己在會前跑的那幾個鄉鎮,應該都脫不了幹係。


    他後來想過,作為“局外人”的江帆,都能從樓道裏異常的煙味中,意識到亢州政壇要發生點什麽事情,而他居然沒有意識到?這是不是說明自己的政治反應遲鈍?一個對政治不敏感的人,是很難在政界上“混”下去的。


    周林被選掉後,樊文良在第一時間就將選舉情況上報到錦安市委書記翟炳德,他為自己沒有組織好這次選舉工作,沒能充分體現組織意圖做了深刻檢討,請求組織上對他進行處分。另外向上級市委請示下一步該怎麽走?


    翟炳德沉默了,也許他不知該對老領導說什麽,也許他的確不滿意老領導給他出的這個難題,半天,他才說:“一會兒給你們電話。”說著,就掛了電話。


    幾乎同時,錦安人大主任康瑞年也接到了亢州市人大主任孫玉龍的情況報告。


    周林沒被選上,按照《地方組織法》和京州省修訂意見規定:在正職等額選舉下,候選人在投票中得票不超過半數,即為落選;要對等額選舉候選人落選後,怎麽樣再次提名選舉進行規定……


    錦安市委書記翟炳德,站在辦公室,對著牆上的全市地圖上那個鵝樣的版圖發呆,他在心裏長歎了一口氣,暗自說道:老領導老領導啊,亢州是人民的亢州,是錦安的亢州,他不是你的116師,也不是你個人的山頭。難道你真要把這個地方也搞成鐵板一塊?


    於是,一個大膽且帶有博弈性質的念頭從翟炳德腦海中形成。


    很快,錦安市委和市人大做出決定:周林回錦安市委組織部報到。亢州人代會如期閉幕。由錦安市委醞釀亢州新的代市長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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