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彭長宜根據後來亢州發生了那麽多的事後,得出自己的看法。當時上級安排周林到亢州,實際上也是有著某種政治深意的。表麵上看是要栽培重用周林,實際上是希望周林到亢州後扮演一下孫悟空的角色。


    無論周林背負著怎麽的政治使命和政治抱負,這樣一位在三源縣廣受百姓稱道的縣長,卻在亢州遭遇了政治生涯的滑鐵盧。


    彭長宜當時感到腳底發涼,第一次認識到了政治鬥爭的殘酷性。


    這樣一位正值施展人生理想的年輕有為的幹部,就這樣崴在了亢州。


    亢州在去年上半年完成了撤縣建市的全麵工作,周林就是在那個時候調任亢州的,成為亢州的首任代市長。如果組織意圖不被改變,他就會是亢州曆史上的首任市長。


    首任市長被選掉,給亢州的政治開了一個不好的頭,然而令彭長宜絕對沒有想到的是,這不是最後一次。


    其實,不貫徹和體現組織意圖的做法,對於亢州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就在撤縣建市前的人代會上,上級派到亢州來的法院院長,在投票選舉中也是未過半數,在組織的第二次投票中,又以奇怪的滿票當選。


    無論是未過半數還是滿票當選,都是人民代表意願的體現。


    考慮到亢州今後麵臨的政治局麵和有可能出現的後果,坐在大會一角的彭長宜,渾身失去了力氣,他不再去關心大會,而是仔細回想著幾天前發生的事情。


    前幾天,組織部部長王家棟把幾封信交到彭長宜的手上,說道:“這幾封信,三天必須送到本人手中,你騎摩托車去。”


    彭長宜看了看一共有八封,上麵隻寫著送達的鄉鎮。他很想問是通知嗎?如果是通知的話,打電話就行了,或者讓下邊鄉鎮自己派人來取。以往的通知都是這麽下發的,何必要勞他這個幹部科長親自去送呢?


    但是他沒有問,因為他看到這八封信都封了口。不該問的事情絕對不能問,這是官場上的規矩。


    八個鄉鎮,多半個亢州。三天時間?是不是連晚上的時間王部長也給他算在其中了?而且特別強調要他自己騎車去送。


    盡管當時機關的交通車輛還不那麽充足,但由辦公室協調一輛吉普車或者跟下麵企業借輛車還是沒有問題的。可部長卻讓他騎摩托車去,想必是不讓人知道他幹嘛去了。


    想到這裏,他點點頭,說:“保證完成任務!”


    王家棟部長看了看他,從兜裏掏出了自己的打火機:“這個拿著,你要親自交到黨委書記的手中,不要交給別人,他們知道該怎樣做。”


    熟悉王部長的人都知道這個打火機是他的最愛,灌氣的那種。金黃色的金屬外殼,別致新穎,小巧玲瓏,是外國貨,據說價格不菲。


    王部長遞給他一個檔案袋,幫他把所有信封全部裝進檔案袋裏,然後又囑咐說:“你跟辦公室請三天假吧。”


    從這一刻起,彭長宜真正感到了這幾封信的重要。


    按說,部長交代的事情,就是公事,怎麽自己到成了辦私事?而且還要請假?無疑,這幾封信非同小可。


    他捏了捏這個檔案袋,把它鄭重其事的抱在懷中,沒有說話,而是使勁地衝部長點點頭。


    部長很滿意他的態度,親自把他送到門口,說道:“去吧,注意安全。”


    對於部長叮囑他“注意安全”這句話,彭長宜當時有了別樣的感受。部長叮囑肯定不是要他這個大男人注意什麽安全,顯然指的是這些信件送達過程中的安全。


    他沒有答話,因為部長說完,他已經拉開了門。門裏和門外說話是有講究的,門裏話的內容是不能延續到門外麵的。


    彭長宜有種重任在肩的使命感。


    幾個月前,彭長宜被提拔為幹部科科長,在這之前一直是部長的秘書。盡管縣級市組織部長和副市長不設專職秘書,但在領導的身邊,都會有這樣一個人來擔當秘書工作。


    彭長宜從下麵一所鄉中調到組織部後,實際上就擔當著部長秘書的工作。盡管現在是科長,但仍然是部長用著最順手的人。除去年底的全市幹部考核工作外,他這個科長的工作幾乎都是圍著部長在轉。


    有人說:秘書之於領導,也許是世界上最複雜的關係之一,盡管沒有血緣關係,卻往往比血緣關係還親密,還休戚相關。所以,別說是眼下這幾封信需要他彭長宜去送,即便再隱私、再困難的事,他彭長宜也得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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