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滉按時出現在約定的地點。


    梁璀錯無奈,隻當看不見他,卻被高達‘詬病’說太冷漠,“我可是看新聞了啊,人家對你可是‘赤膽忠心’。”


    梁璀錯皺眉,“你能不能不要亂用成語。”


    高達聳聳肩,“也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隻是用來博人眼球的,不看也罷。”


    梁璀錯聽後,心裏有暖流流過,她和高達的交情並不算深,現下盎然身陷這樣的醜聞中,他卻沒有刻意保持距離,實在叫人感激。


    *


    到達呼藍後,高達帶領的工作人員立馬開始了土壤的樣本檢測工作。


    中途,高達找到梁璀錯,將她拉到一旁,麵色凝重,“你是不是已經有了什麽確切的線索或證據?”


    梁璀錯搖頭,借口他們隻是聽聞這裏沙漠化日漸嚴重,才過來看看,沒想到在無意間發現了這裏土壤的異常。


    “你們的這個無意可真了不得,怕是要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高達又說,梁璀錯心裏一驚,“什麽意思?”


    高達歎氣,“我先跟你露個底吧,以我這麽多年的經驗來看,這裏的土壤肯定遭受了程度極高的工業汙染。”


    梁璀錯:“可是這周邊並未建過工廠。”


    高達笑,“你也算是一個資深的環保人士了,怎麽連這一點都想不到?”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汙染物傾倒在這裏?”


    高達不回答,隻拍了拍梁璀錯的肩,“不管怎樣,先等監測結果吧,你放心,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梁璀錯沒再回話,腦子亂作一團。


    高達叉腰,看著眼前這片蕭條的土地,連連歎氣。


    它已失去了它的美麗與張力,它頹敗地臥在這裏,再不願回報人們哪怕一絲綠的希望。


    *


    回程路上,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中途高達突然問:“你昨天說這裏的鄉民好多得了癌症?”


    梁璀錯點頭。


    高達握緊了拳頭,“簡直是喪心病狂。”


    但他隨後又覺得自己不該先有這樣的過激反應,於是囑咐梁璀錯:“這件事你先別外揚,一切等我這邊的檢測結果出來再說。”


    梁璀錯點頭,高達還是覺得不放心,“不管你是無意卷入,還是另有隱情,都先別太張揚了,你應該明白,每一起環保案後麵都存在著一個利益集團,和他們做鬥爭,並不容易。”


    梁璀錯仍是點頭,她心裏亂極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


    將高達送回檢測中心後,她坐在車裏發呆。


    林滉開車跟在後麵,見她半天沒反應,下車,打開了她的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梁璀錯看見林滉,情緒略有崩潰,她喃喃說:“那些幼林的死亡真的極有可能是人為造成的,我父親並沒有失誤……他……”


    誤打誤撞地深剖出這麽一段事件來,是林滉和梁璀錯都沒想到的。


    而林滉心底有了一個更大膽的猜測,他以為幼林忽然死亡,梁父在當時一定極盡全力地去調查了,而他之後的意外身亡很可能也與這件事有關。


    可看著梁璀錯已然脆弱不堪的模樣,他沒說出口。


    而剛才在路上,他聯係了林橋落,拜托他去查清新達生化初建立時所生產的產品和主要排放物是什麽。


    他要拿去和呼藍鄉土壤的監測結果做比對,那麽也許這些碎片化的線索便都連得起來了。


    隻是這對梁璀錯來說,或許會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


    林滉頓了頓,問了一個一直想要問梁璀錯的問題,“你就沒有想過將許名揚的所作所為公布於眾,這樣……”


    他話隻說了一半,但梁璀錯都懂,她坦誠她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並且越來越強烈。


    “就前兩天,盎然的成員知道我把房子賣掉後,給我合唱了一首《平凡之路》,但其實我們一起走的這條路一點都不平凡,而且充滿了艱難險阻,當時我就想,不管許名揚出於何種目的,他確實做錯了事情,而我如果為了親情選擇沉默,對我的成員們實在是太不公平了,他們沒理由遭受這樣的責難……”


    梁璀錯說到最後,聲音有些顫抖,“如果有責難,也該讓我一人來承擔。”


    *


    奔波了一天,梁璀錯頗為疲憊。


    她回到家中,卻發現許茗瑗坐在哭。


    再環顧客廳,淩亂一片,像被打劫了一樣。


    許茗瑗看見梁璀錯,哭得更傷心了,“你怎麽才回來啊?家裏進賊了,我快被嚇死了!”


    梁璀錯也嚇了一跳,忙問:“你還好嗎?報警了嗎?”


    許茗瑗抽泣,“我剛好和賊錯開了,可一進屋看到這些,還是覺得害怕。”


    梁璀錯鬆了口氣,又有些無奈,“你啊!”


    一會兒後,警察和梁心蘭前後腳趕到。


    警察查看完現場後,暫時認定這是一場入室盜竊案。


    梁心蘭聽得膽戰心驚,抱怨:“這麽好的小區,物業費都白掏啦。”


    然後她便要帶許茗瑗回家住,順帶著讓梁璀錯也一起。


    梁璀錯忙不迭的拒絕,梁心蘭卻很堅持,加上許茗瑗也在一旁幫腔,最後她也隻能先妥協。


    過兩天再找借口搬出來吧。


    這麽想,梁璀錯簡單收拾了幾件衣物,跟著她們一起回到了許家。


    *


    許智在外出差,並不在家,這叫梁璀錯多少自在了一些。


    但叫她意外的是,她們剛到家沒多久,許名揚也回來了。


    許茗瑗看見他,立馬上前摟住他的脖子,“還算你有良心,知道來慰問我!”


    梁心蘭也埋怨他那麽久也不知道回家一趟。


    許名揚把許茗瑗撥開,目光一直對準梁璀錯,卻不知道該怎樣和她打招呼。


    兩人都各有心事,坐在一張餐桌上,尷尬地吃完了一餐飯後,便回到了各自的房間。


    許茗瑗當他們還在為上次的事情鬧別扭,心下盤算著晚點叫他們一起出去吃宵夜,好緩和一下。


    *


    等到十點許茗瑗要去敲梁璀錯的門時,卻聽見屋裏有許名揚的聲音。


    屋內,梁璀錯並無跟許名揚交談的心情。


    許名揚看出她的排斥,心裏也是焦灼。


    “你這幾天在忙什麽?”


    “我在做什麽你不該很清楚嗎?不然你也不會那麽恰當好處地在中間‘使絆’。”


    “我……是為了你好。”


    “是嗎?”梁璀錯發出一聲輕笑。


    許名揚上前,扳過梁璀錯的肩膀,想讓她麵向自己。


    梁璀錯掙紮半天後,瞪向許名揚。


    許名揚一怔,“你的意思是……要去告發我?”


    梁璀錯又將頭別過去,不看他。


    許名揚:“即使要把你父親和林滉爺爺的事情扯出來,叫兩家人傷心,你也在所不辭?”


    梁璀錯不去回應,許名揚抓狂了,低吼道:“為什麽?治沙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做一份平常的工作,和家人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不好嗎?你選的這條路,讓你這些年吃了那麽多苦,你怎麽還是不醒悟?”


    梁璀錯則紅著眼眶,道:“它或許不那麽重要,可也不能讓你這般隨意踐踏。”


    兩人對峙著,許茗瑗在門外聽得一頭霧水。


    而這時,梁璀錯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高達。


    梁璀錯深吸了口氣,接通。


    高達他們一回到檢測中心,便開始加班加點的對從呼藍鄉采集的土壤進行檢測。


    就在剛才,結果終於出來了。


    “你們……這是怎麽了?”她心裏難受,不明白堪比親兄妹的梁璀錯和許名揚怎麽會鬧得如此難堪。


    *


    林家,林橋落把能搜集到的和新達生化有關的資料全都拿給了林滉。


    林滉翻看完,剛好接到了高達打來的電話。


    “檢測結果出來了。”


    “好,我立馬過去。”


    林滉說完,遲疑了下,“等等。”


    “嗯?”


    “我先問一句,或許土壤裏有草甘膦的成分嗎?”


    他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並將問題拋出。


    但他其實也還沒完全做好準備,所以在高達給出肯定的答複後,林滉隻覺得恍惚。


    他掛斷了電話,卻坐在沙發上發起呆來。


    林橋落看出他的異樣,問:“怎麽了?”


    他還來不及回答,林父便突然推門進來。


    他看見林滉,疾聲厲色,“我已經做了讓步,你為什麽還在跟那個梁璀錯來往?”


    關鍵時刻,林滉不想和林父爭執,“我有事要先出去,後麵我會親自向您解釋。”


    他盡量表現的恭敬,林父卻是不依,“從現在開始,你哪兒也不許去,就給我待在家裏。”


    “爸爸!”林滉著急。


    林父瞪眼,“如果你還認我這個爸爸,就在家給我老實待著。”


    父子兩的矛盾發酵到極點,林橋落想出來調和,卻照樣被林父訓退。


    林滉耐心盡失,不由吼:“事關爺爺當年的死因,我必須要出去。”


    他這麽說,林父和林橋落都愣住了。


    窗外,夜已深。


    可深夜過後即是天明。


    林滉惴惴不安,隻想快一些撥開眼前的這一層黑色。


    他稍微平複了下情緒,耐心像父親和林橋落說了他們這些天以來的收獲。


    林橋落有些不能接受,“你是說梁璀錯父親的死很可能跟一起環境汙染案有關,是有人為了掩蓋罪行將他……”


    他沒忍心再往下說。


    林滉點頭,“而爺爺也許是一個更無辜的受害者。”


    林父陷入沉思,到現在他還清楚的記得那一天的情形,父親早出說看到一個不錯的項目,想去了解下,然後便再也沒能回來了。


    現在一看,事情遠比他想得要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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