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滉和林父麵對麵站著,中間的書桌此刻則像是一條楚河。


    林滉有關盎然能源的創想確實叫林父驚喜和欣慰,但他又不得不指出這其中的不足。


    比如說在投資方的選擇上,又比如說因為堅持要給盎然環保讚助費而放棄優pay……


    “綠行隻能說是實力還行,業務範圍也有限,資金和影響力方麵,都無法跟優pay比擬,你怎麽做的衡量和比較?”


    “環保也好,公益也好,都隻是企業樹立社會形象的一個工具而已,你卻把它當做事業,這算不算是本末倒置?”


    ……


    在這一通指責當中,林滉終於明白父親的意圖。


    他不過是覺得自己這事做的欠缺考量和經驗,所以便幹脆借由投資插手進來。


    可他們,從出發點到目的地都截然不同,怎麽可能一起共事。


    林滉也試圖說服父親,他渴望他的支持和肯定,卻更希望他能放手讓他一搏。


    林父一向耐心有限,一聽林滉拒絕遠大的投資,立馬火冒三丈,“你這是不自量力!”


    林滉:“我隻是明白誰才是更合適我的投資方。”


    “你明白?你還不夠明白,等到你去融資,等到你開始被各方壓著要求盈利,等你開始真正承擔責任和風險的時候,你才明白你現在所做的選擇有多愚蠢!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林父話說的無比犀利,林滉被這一盆冰涼的水潑到透心涼,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用沉默和父親對峙著。


    最後,他把杜覽帶到盎然的文件扔到了書桌上,咬牙說:“我就算賠上一切也都和你沒有關係。”


    然後便如一陣疾風摔門離開了,林母甚至來不及和他再多說幾句話,隻能看著他那倔強決絕的背影著急流淚。


    “他們……他們這又是怎麽了?”


    林橋落撫慰性地輕拍了兩下林母的肩膀,又看了看書房那扇緊閉的門。


    真奇怪,怎麽這樣的爭吵也能叫他羨慕,畢竟,那證明父親還真是地存在在身旁。


    *


    “你啊,真是不知感恩。”飯後,梁璀錯把蔡碩磊趕到廚房洗碗,也剛好暫停一下他和蔡父的爭吵。


    三句話便要扔筷子摔碗,這對父子還真是叫人頭疼。


    不過蔡父卻不甘寂寞,泡了杯茶站在廚房門口,做起了監工。


    “不要放太多洗潔精!”


    “水流小點!”


    ……


    蔡碩磊則全然當聽不見,繼續我行我素,還故意甩了蔡父一身水,然後漫不經心地說了句,“飯後少喝茶。”


    蔡父怔了怔,沒說什麽,轉過身卻將茶碗扣上了蓋。


    梁璀錯看到這樣的細節,微微笑了笑,將削好的水果擺盤端上了桌。


    蔡父則有些不好意思,“我們來這真是給你添麻煩了,讓你連家都不能住。”


    蔡碩磊洗完碗,擠上前,拿起一大塊西瓜塞進嘴裏,“麻煩什麽?我們兩個的技術加起來還不值這點房租?”


    蔡父一扇子便拍上去,“好好說話!”


    “我哪個字不是清清楚楚好好地說出來的?”


    “我讓你說點人話!”


    ……


    這一來二去的鬥嘴倒也很熱鬧,梁璀錯在旁捂嘴笑著,此時,沉默了大半個晚上的手機終於響起。


    是林滉,梁璀錯急忙在紙巾上蹭了蹭手,接通。


    *


    林滉從家裏跑出來,心情煩悶。


    想著白天時林橋落的那番話,又想著父親被惹怒後的樣子,他實在覺得不安,覺得還是盡快向梁璀錯坦白的好。


    而擇日不如撞日,他決定就是今天。


    隻是在知道梁璀錯和蔡碩磊以及蔡父在一起的時候,他心底卻莫名的感覺失落。


    如果蔡父是國民好公公的話,那他的父親會是什麽?林滉不敢想。


    *


    梁璀錯和林滉約在了她家附近的小公園見麵,不遠的距離,下到樓下後,她卻忍不住地小跑了幾步。


    蔡碩磊在樓上看著梁璀錯向前跑的身影,撓了撓頭,向臥室走去,“春困秋乏夏打盹啊,睡嘍。”


    *


    就在五分鍾前,林滉還在想著如何向梁璀錯表明他的身份,可這期間的一個電話,卻完全改變了他計劃的走向。


    他遠遠看到梁璀錯朝他走來的身影,便徑直朝她跑去。


    夜很黑,路燈也昏黃地隻看得清人影,可梁璀錯卻能清楚地看到林滉亮晶晶的雙眸。


    他開心的神情實在是滿溢,“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梁璀錯忍不住問。


    “是!”林滉用力點著頭,卻又忍不住賣關子,“你猜猜剛才誰給我打電話了?”


    梁璀錯搖頭,“不猜,猜不到。”


    可林滉的興致卻沒有因此而減少半分,“是優pay!優pay剛給我打電話了!”


    梁璀錯眼睛亮了下,“是嗎?他們說什麽?”


    林滉的嘴角上揚,就快彎成月牙,“他們說經過慎重的考量,最終決定參與盎然能源的投資!”


    真是個十足的好消息,梁璀錯卻一時有些恍然,愣住。


    “你說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林滉手舞足蹈起來,簡直就快要和不遠處跳廣場舞的大媽組成一個小團體了。


    梁璀錯也不說話,隻笑著看他開心地又跳又蹦。


    林滉開心地忘乎所以,忽然便抱起了梁璀錯,原地轉圈。


    “林滉!”梁璀錯嚇了大條,輕拍了他的肩膀。


    林滉也不在意,直至體力不支,才把梁璀錯放到地上。


    “總之,我實在是太太太太高興了!”他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露出了他那潔白的八顆大白牙。


    梁璀錯笑,“行,我知道了,我也高興!很高興!”她臉微微泛紅,不知是因為被林滉剛才那麽一折騰,還是什麽。


    *


    再次見到黎俐,氣氛要比上次輕鬆得多。


    這段時間,梁璀錯常會感歎林滉的巨大變化,非洲時的他朝氣十足卻也稚氣知足。


    因為賭氣而去到塞內加爾支教,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麽,隻刻意回避那裏的苦難,認為無力改變不如保持距離。


    而現在,他則是目標明確的行進者,果斷、堅持,立誌去做一件足以改變很多人生活的事情。


    她有時看著他,驚訝於他的成長速度,甚至覺得他已遠超自己,不過在有些時候,卻還是會被他的孩子氣打敗。


    比如說現在,林滉已完全忘記了上次和黎俐的爭鋒相對,認真地看著她,問:“有個問題我上次就想問,你塗得口紅色號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姨媽色?”


    肖珂和袁夢圓在一旁簡直要笑暈過去,梁璀錯也是強忍著笑意,而黎俐畢竟是經曆過風浪的人,她麵不改色地白了林滉一眼,反問:“你知不知道姨媽期的女人很恐怖?”


    林滉吐舌,趕緊閉嘴。


    這樣的峰回路轉實在是出人意料,而對於終於將優pay變成自己投資方這件事情,林滉也還有些許的恍惚。


    “你們怎麽就突然決定投資了?”


    “我們從不突然做決定,我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那你們是怎麽個深思熟慮法的?”


    林滉問題多,而黎俐已不準備再回答他,把草擬的合同扔給了他,“拿去看吧,沒問題,我們就走合同。”


    林滉吐了吐舌頭,接過,“我隻是想說,我很高興能和你們合作。”


    黎俐又白了他一眼,“那就請你盡快做出點讓我開心的成績來,不要浪費了我們的投資。”


    *


    送走了黎俐,林滉和梁璀錯仿似偷得了半日閑,倚靠在陽台的欄杆上,一麵喝著咖啡,一麵感歎著時光的飛速。


    林滉深感責任重大,幹勁十足的同時,也難免會覺得疲累,他揉了揉太陽穴,問:“你說優pay會投資我們,跟輿論壓力有關嗎?”


    梁璀錯總覺得作為這個級別的企業,雖然在乎輿論,但卻絕不會盲目跟著輿論走,“他們應該確實是看中了這個項目吧,所以,你隻管加油去做,我也會盡全力支持你的。”


    林滉點頭,又忽然笑,梁璀錯感覺莫名其妙,問:“你笑什麽?”


    “我……我就是覺得剛才黎俐跟我說話的語氣還有神態,跟你在非洲和我說話時的一模一樣!”


    林滉笑得無邪,梁璀錯則:“……”


    而她不自覺的一個白眼,則叫林滉更加激動了,“對,還有白眼,也是一模一樣。”


    從前自己竟然這麽冷若冰霜?梁璀錯頭疼,輕拍了林滉一下,叫他別再鬧了。


    可林滉卻笑得更歡了,笑著提起從前的許多事,梁璀錯再想起時,也是忍俊不禁。


    “你當時就隻肯讓我吃猴麵包樹的果實,還把我趕去爬樹,結果害得我褲子崩爛!”


    “對了,車上不讓我唱歌,也不讓我多話,還用把我趕下車喂獅子作威脅!”


    ……


    說鬧著到最後,林滉忽然變得認真,“phoebe。”他叫。


    梁璀錯:“嗯?”


    “以後繼續一起努力吧!”


    “嗯!”


    *


    緊鑼密鼓下,盎然能源計劃在下周一進行注冊,在三方的商討下,它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叫生生能源。


    綠意盎然,生生不息,在荒漠開墾綠洲,讓綠意綿延不絕,他們希望,這成為更多人的願景。


    按照合同,注冊資本為1500萬,林滉、優pay和綠行各出資500萬,股份方麵,林滉占百分之三十六,其餘兩家公司各占百分之三十二。


    先前繪製下的藍圖,此刻終於開始了向現實的第一步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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