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兩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人在酒店喝酒喝到淩晨三點鍾。


    第二天顏梔子醒來,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她聽著門外有節奏的敲門聲,拖著懶散的步子,慢吞吞地開了門,惺忪的雙眼立馬煥發了神采。


    “林……林橋落。”她緊張地整了整衣服和頭發,有些不知所措。


    林橋落想起昨晚的有意逃之,有些尷尬。


    “林滉呢?”他問,朝房裏望去。


    “在屋裏呢。”顏梔子側了側身,讓林橋落進去。


    隻是尋遍了套房裏的每個角落,卻未見到林滉的身影。


    林橋落於是掏出手機,可電話卻被接連掛斷。


    “這小子……”他有些無奈。


    “啊!對了。”顏梔子忽然想起些什麽,叫道:“我知道他去哪裏了!”


    *


    汪宇凡未曾想到,自己剛到達北京,便被林滉拐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學術講座上。


    “說好的一起浪,你卻把槳都丟了。”汪宇凡撇嘴,認為林滉已然成了一個書呆子。


    林滉頭也不抬,隻繼續翻著手裏的資料,“那你去找顏梔子吧,剛好她需要一個發泄口。”


    “得,你們這兩位少爺小姐,都不好伺候。”汪宇凡氣餒,隨手拿起一本手冊,一麵百無聊賴地看,一麵感歎林滉這幾年真是越來越高深。


    “沙漠研究?我倒是對沙灘比基尼比較有研究。”


    “所以你還在找那位塞內加爾姑娘?”林滉看得認真,汪宇凡自然是耐不住寂寞,要去打擾的。


    “你也認真學點東西吧,混完了大學四年,到現在也不工作,你老爹遲早會把你趕出去。”


    “你好惡毒!”


    “忠言逆耳利於行。”


    “說我?要我說,你先被趕出家門的可能性更大。”


    林父向來獨斷專行,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


    “我……”林滉語塞。


    自打他回國的那一刻,便接連有人勸他早做準備,以免被林父亂棍打死。


    而他隻能安慰自己說虎毒不食子,他總還有活路可尋。


    *


    講座終於開始,不出十分鍾,汪宇凡便困頓到懷疑人生,呼呼睡去。


    林滉回國前,便關注了這個講座,甚至專門帶了mac來做筆記。


    非洲的經曆和家鄉的情況,都讓林滉對沙漠治理這個領域尤其的感興趣。


    “土地沙漠化一直是一項嚴峻的環境問題,它不斷的向人類發出挑戰,侵蝕著人們賴以生存的基礎。為了攻克這項世界性難題,無數科研學者和環保工作者常年奮戰在第一線,為治理荒漠而努力著。接下來讓我們有請在非洲綠色長城和庫布其沙漠治理都有工作過的青年環保工作者梁璀錯為大家帶來演講……”


    主持人的話乏味可陳,但她介紹的這個人林滉卻很感興趣。


    非洲的綠色長城和中國的庫布齊沙漠治理都算是沙漠治的重要裏程碑,其成果備受矚目,國內外許多相關學者和工作者都在尋求借鑒,希望有所突破,讓更多荒地得以重現綠色生機。


    能先後參與這樣兩個重大的項目,此人的學術背景和工作能力一定都非常了得。


    隻是林滉翻遍會議手冊,卻找不到關於此人的任何介紹。如此神秘,更叫人心生想象。


    冗長的介紹終於完畢,林滉挺直了腰背,望向講台,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緩步走了上去。


    “謔……”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訝異的一聲。


    汪宇凡睡得正懵懂,半睜著眼:“怎麽了?”


    林滉再無心理會他,隻專注地盯著台上的那個人。


    距離塞內加爾一別,已經過去了四年,他前後托了不少人,想了不少法子,想要找到她,都一無所獲。


    卻不想,在他接近心灰意冷時,上天竟開始眷顧他,前後兩天讓他和phoebe偶遇。


    幸福來得太突然,林滉再聽不進她講的內容。


    “大家好,我是梁璀錯,畢業於美國斯坦福大學環境工程學專業。”


    “無論是非洲的綠色長城,還是中國的庫布其模式,都是備受世界矚目的環境工程。”


    “有關於這兩項工程在是如何進行土地修複升級、強化農林牧係統,以及發展綠色經濟的,相關研究資料已夠詳實,在這裏我就不贅述了。”


    “今天我會以這兩項工程為例,就荒漠化地區的地理信息和預警監測係統的建設進行論述,希望能和在座環保工作者有進一步的探討和交流。”


    ……


    台上的那個人,著淡妝,穿著件駝色的半高領毛衫,看起來溫柔卻又疏離。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每一個音節都將將好地撞擊在林滉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以至於,他全然無法因她話裏透露的信息跟她生半點氣。


    雖然懷疑過,但是沒想到梁菲比竟真不是她的真實姓名。


    梁璀錯。


    璀錯。


    林滉忍不住默念道,覺得它拗口又好聽。


    還有學校。


    歐洲小哥說她畢業於mit,可原來她就讀的學校是斯坦福。


    怪不得他幾乎快把mit和她同屆的中國留學生問遍,也沒能打聽到她的半點消息。


    而他甚至還專門飛去了波士頓,幻想途徑她曾走過的街道。


    梁璀錯並沒能察覺到台下來自林滉那熾熱的目光,心無旁騖地進行著她的演講。


    林滉的腦子卻是有些混沌,他一邊機械地敲擊著鍵盤,記下她講述裏的重要內容,一麵時不時地抬頭去看她。


    已然過去了四年光陰,可她看起來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依舊白淨的臉,萬年冰封,身材……倒是比在非洲時胖了些,可還是很瘦。


    半個小時後,梁璀錯演講完畢。


    ppt最後落定在了一張圖片上。


    是塞內加爾的玫瑰湖。


    四年前那個瑰麗的傍晚席卷著種種回憶,瞬間撲麵而來。


    林滉深吸了一口氣,心跳快了好幾個節拍。


    此時,主持人上台,開始了問答環節。


    前麵幾個人的提問都圍繞著專業知識,就遙感技術、全球定位係統在荒漠化土地修複過程裏的預警監測作用和梁璀錯進行了探討。


    接著,一個穿nike衛衣的男孩獲得了提問機會,看起十八九歲,青春年少。


    開口,是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的熱情和向上。


    “梁老師您好,我是清華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係的學生,我想問怎樣才能參與‘非洲綠色長城’的工作。”


    梁璀錯淺淺笑了下,答應幫他推薦,頓了頓,又說中國科學院的生態與地理研究所今年會與非洲綠色長城的組織方簽訂協議,參與未來五年的建設。


    是備受矚目的技術援助,梁璀錯說這話時,睫毛忽閃忽閃的,目光裏有光芒躍出。


    積攢多年,她卻隻想回歸家鄉,在那片土地上,她已醞釀出了無與倫比的野心。


    林滉的心一直沒能平靜下來,思量許久,他終於舉起了右手。


    主持人示意工作人員將話筒遞給她。


    該怎麽稱呼她呢?


    隻想了一秒,林滉便開口叫了那個名字。


    “hi,phoebe.”


    是多年前那個環繞了她好一陣的明朗聲音。


    再次聽到,梁璀錯不由一怔。


    看台下,真的是他,林滉。


    男生一臉笑意,目光裏是她依舊回避不了的誠摯。


    “我想問,在非洲參與綠色長城計劃期間,你印象最深的是什麽?”


    是什麽呢?


    梁璀錯不自覺地抿了下唇。


    故作沉思了十幾秒,才說:“是和我一起並肩工作的工作人員,我們來自世界各地,卻有著一致的夢想,且目標堅定。”


    竟然沒冷臉,沒說不要問與專業無關的問題。


    可林滉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她望向自己時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凶狠。


    但他竟止不住地嘴角上揚。


    不得不說,他實在是太想念她了。她猜不透的冷漠和無緣故的壞脾氣,都叫他著迷。


    *


    梁璀錯的部分結束,看著她走下台,林滉也立馬起身。


    是長久等待後他終於等到的重逢,她在視線裏的稍微偏移,都叫他緊張,怕又再錯過。


    “phoebe!”跟到後台,林滉張口喊。


    梁璀錯回頭,一個身影卻快林滉一部躍到她的麵前。


    而後,一杯熱咖啡迎麵潑到了她的身上。


    梁璀錯躲閃不及,很是狼狽。


    林滉也是目瞪口呆。


    這劇情走向,太劍走偏鋒、出人意料了……


    “你做什麽?”林滉生氣問。


    再看肇事者,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女生。


    留著大波浪長卷發,長相靚麗,妝容、穿扮都很精致,隻是一張怒氣衝衝的臉,卻叫她顯得麵目可憎了。


    麵對質問,肇事女生更加張牙舞爪,上前便要去抓梁璀錯。


    林滉下意識地將她拉到身後,護起來。


    這一下,叫梁璀錯恍惚想起了那個他們被圍堵的夜晚,他也是如此這般,擋在她的前麵。


    林滉和肇事女孩沒爭論幾句,又一個人出現了。


    梁璀錯在看到他的瞬間,臉色立馬又難看了好幾分。


    她撥開林滉,走到前麵,不滿,“又是你惹下的爛攤子。”


    許名揚也是十分懊惱,他不過一個沒留神,沒看住孟盟,她便捅了個這麽大的簍子來。


    再看看梁璀錯那就要殺人的眼神,他不由地有些心悸。


    女人啊,真不好惹。


    “不要臉,搶了別人的男朋友,還這麽理直氣壯。”孟盟冒火。


    許名揚緊張,嗬斥了孟盟兩句,叫她不要再無理取鬧。


    另一麵,趕緊從兜裏掏出塊手帕來,去擦拭梁璀錯身上的咖啡漬。


    動作親密,叫一旁的孟盟和林滉都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林滉十分不願意接受自己苦尋了多年的人,重逢一開場便成為了別人的女朋友。


    而孟盟想著許名揚這些日子的疏遠,和今天早上提出的分手,鼻頭一酸,便落了淚,可她嘴上依舊不饒人,難聽的話一句接一句。


    “什麽高學曆者,書都白讀了,隻知道做勾引男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


    許名揚背脊一涼,拉著孟盟便要離開,卻被甩開。


    這場麵著實難控,林滉自覺自己並無插話的立場,屏息站在一旁。


    而一直沉默的梁璀錯在孟盟又一輪的攻擊後,終於翻起了一個大白眼。


    她伸手從許名揚的手裏拽過手帕,擦了擦身上的汙漬,然後麵向孟盟,臉上寫滿了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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