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子邵的注視當中,紀希然緩緩的張開雙眼,她的腦袋當中還記得在她失去意識之前所做的事情。


    她對程薇薇說的話,依舊在她的耳邊一字一句的回響著,她微微垂下眼,是啊,其實她的心中一直都是這樣想的不是嗎?


    她其實知道每一件事情的背後,其實都有著驚心動魄的事件。


    但是她依舊會一如既往的,飛蛾撲火。


    是不相信命,還是過於執拗,以至於滿盤皆輸。


    她看向一邊的陸子邵,在黑夜當中,他的輪廓是那樣的清晰,她能夠清清楚楚地看盡他的眼底。


    那一種帶著悲哀的決絕。


    “希然,你醒了。”陸子邵輕聲說道,然後按開了大燈,這個病房瞬間就從剛剛的那種睡眠的暗光變得明亮一片。


    紀希然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


    但是隻是從這個細小的舉動當中,似乎窺見了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


    陸子邵打開保溫瓶,從當中倒出粥來,他說道:“正好,粥還熱,趁熱吃了吧,隻有好好吃東西,才能夠更好的康複。”


    她看向他,一雙好看的眼裏全都是疑惑。


    她,還能夠好起來嗎?


    但是陸子邵好像是完全沒有想過這件事情,他輕輕地攪拌著粥,然後將勺子遞到了紀希然的嘴邊。


    “張嘴。”


    紀希然盯著那粥看,看得出來是家裏吳媽的手筆,那個整天說這年輕人不知道節製的吳媽。


    隻是,她現在沒有一絲半點的胃口。


    她才剛剛對程薇薇做了那樣的事情,現在要讓她就這樣接受陸子邵的善意與溫柔,她做不到。


    她本身就是一個不潔之人,為什麽能夠如此毫無芥蒂地享用別人終其一生都想要追求的東西。


    無論是陸氏企業,還是陸子邵,都是這個城市,以至於國內無數的女人所想要得到的男人。


    但是他卻被自己拴在這兒,動彈不得。


    紀希然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內心,她隻是這樣淡淡的看著對方。


    陸子邵似乎了解她在想什麽,他將勺子給放回碗裏麵,輕聲說:“希然,不要多想,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現在醫院的人正在研究著,我相信不久之後就能夠研製出能夠控製那東西的藥物來了。”


    紀希然微微皺起眉頭,她看著陸子邵,在懷疑他說的話的真實性。


    對啊,這樣的事情從來都沒有人能夠通過藥物解決過。


    無論是誰,一旦上癮了,隻能夠乖乖地想方設法地去戒除。


    所以她對這件事情表示懷疑。


    畢竟,如果真的能夠有這樣的藥物出現,肯定會有很多的人去買啊。


    陸子邵看著疑惑的她,不由得微微一笑:“我知道你還在懷疑,我能夠明確的告訴你,這藥物並不能夠徹底戒除,隻是讓你減緩一下那種痛苦,讓你能夠成功撐過去。”


    紀希然這才微微點頭,這樣聽起來還挺不錯的。


    這樣想著,紀希然看向陸子邵,隻見到他黑色的眸子當中全然認真,沒有一絲半點想要糊弄她的意思。


    紀希然這才微微抿起嘴角,輕聲說:“子邵,我想見見阿北,我想,我現在終於能夠明白他的感受了。”


    紀希然的鼻子微微發酸,眼圈紅了一圈,看起來就知道心情十分鬱卒。


    “我曾經一直想要見到他,就在他剛剛出事的時候,我當初就在想啊,為什麽他不願意見我,還是你不想讓他和我見麵?”


    紀希然吸吸鼻子,兩行淚水就這樣從眼中墜落:“可是現在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


    “明白了,他的不得已,我明白了為什麽他想要躲在角落裏,因為他認為,他是不潔的,就和現在的我一樣。”


    紀希然的聲音輕輕的,就像是一根羽毛一樣,但是卻能夠擾亂了陸子邵的心。


    他一把就握住紀希然的雙手,輕聲說道:“我會幫你安排的,現在阿北還在回國的路上,不要著急,我會盡快,好不好?”


    紀希然順從地點點頭。


    陸子邵重新弄出一勺子的粥來,遞到她的嘴邊,輕聲說:“所以現在你要好好聽我說的話,否則,我就不讓你見他。”


    紀希然聽出來了陸子邵對她的關心,可是現在的她,卻沒有能力再去想這些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好起來,也不知道今後的日子應該怎樣繼續。


    若是,一切都像是她想象的那樣……


    紀希然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初吳伯的那一雙眼睛,他是那樣的篤定,這一輩子,紀希然都會被毀掉。


    那麽就說明,吳伯保證了事情的萬無一失。


    隻是既然這樣子,那麽,現在陸子邵這幾天要做的事情又是什麽呢?


    紀希然的腦袋當中驚濤駭浪,可是麵上卻是一片平靜,現在的她,已經不想讓那個太多的人繼續擔心。


    她認為,這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隻因為,她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的自己。


    吃好了之後,紀希然就閉上眼睛閉目養神,而陸子邵則是走了出來,他給之前許戚北準備離開之前給他留下的電話打了過去。


    隨著一陣嘟嘟嘟的聲音,之後,就有人接聽了。


    許戚北稍微虛弱的聲音傳了出來:“怎麽?”


    陸子邵看看四周,沒有發現什麽人就說到:“方便嗎,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許戚北稍微猶豫,但是最後還是點點頭,說:“等我五分鍾,我待會兒打給你。”


    許戚北說完之後就掛斷了電話,但是不過多久之後,那一串號碼就這樣在陸子邵的手機屏幕上跳動起來。


    “喂?怎麽了?”許戚北那邊傳來呼呼呼的風聲,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是在哪裏。


    陸子邵將剛才紀希然的請求等等都說了出來,最後,他說:“所以,你最近有時間嗎?她想見你。”


    電話那邊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陸子邵害怕許戚北拒絕,說實話,陸子邵不敢想象,如果紀希然知道他和許戚北之間的事情之後,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陸子邵也不知道,在紀希然的心中,究竟是許戚北更加重要一些,還是他陸子邵更重要?


    “我希望你能來,無論是什麽條件。”陸子邵輕聲喃喃。


    電話的那邊傳來了許戚北的一聲冷笑,陸子邵幾乎就看到了他微微翹起一邊嘴角嘲諷的模樣。


    “如果我說,要你把希然讓給我,你願意嗎?”


    許戚北淡淡開口說。


    曾經是好兄弟的兩人,如今,他們之間已經漸行漸遠,就像是兩條再也碰觸不到的相交線,再也,沒有,相遇的可能。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這邊的醫院的喧囂,還有那邊風吹的呼呼呼的聲音,就像是亙古不變的背景,將他們給籠罩於其中。


    “我願意,隻要你能夠讓她開心起來,這一場爭鬥,我退出。”陸子邵輕聲喃喃。


    電話的另外一邊的許戚北聽不出陸子邵言語之中的喜怒,也不知道他有幾分真心。


    大約沉默了三秒,許戚北忽然笑了,他笑得很瘋狂,就像是帶著無盡狂妄的風,對著站在一個密閉的空間當中的陸子邵席卷而來。


    “我說笑的,希然心中的人是你,一直是你。”許戚北的眉頭狠狠皺起,他看看自己肩膀上的那一個洞,眼圈微微發紅。


    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究竟是什麽樣的狀態,明明可以答應了之後,就讓陸子邵退出。


    可是他卻放棄了。


    這是怎麽了?


    “我一直知道,一直是你,從小時候,到現在。”


    我永遠不可能。


    他的獨白。


    可是我啊,卻依舊願意為她赴湯蹈火,不求回報。


    就算是讓我為她死,我也是,心甘情願的呢。


    陸子邵聽著許戚北的聲音,不知道對方現在是個什麽樣的情況,他隻明白,若是不能夠得到對方的幫助,他的謊言將無法圓下去。


    “你……”陸子邵稍微猶豫,但是最後還是說出了口:“願意來看她嗎?”


    許戚北笑了,笑得傷口裂開,笑得鮮血直流,他看著這無邊無際的大海,他說:“放心,我會去的,三天之內。”


    陸子邵這才鬆了一口氣:“謝謝你。”


    他固執地說,然後看看不遠處病房裏的紀希然。


    他這一輩子,永遠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隻有在有關於她的時候,才會變得卑微。


    人啊,一旦愛上了另外一個人,就會卑微到塵埃裏。


    向來不肯對任何人低頭的他,如今為了她,低聲下氣地去請求。


    多少人等著看他的笑話呢!


    可是他不在乎,一點兒也不在乎,隻要她好好的,一切就好了。


    陸子邵摸摸自己的心髒,這兒似乎有一些兒疼,不是已經麻木了嗎?為什麽還會疼嗯?


    他緩緩閉上雙眼,品嚐著這恍若永夜的孤寂,這一輩子,他為了她,心甘情願。


    整個蒼白的醫院當中,到處都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一人形色匆匆地走過來,她的手上還握著一束鮮花。


    陸子邵不知道,紀希然也不知道,不死心的程薇薇正緩緩走過來,她路過醫生辦公室想要問問紀希然的病情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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