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他,我哭我鬧,可是,他的心突然變得比岩石還要堅硬,他仍然堅持讓我打掉孩子。我跟他吵架,發誓一定會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小華老師哭了,她一把抹掉自己臉上的眼淚,聲音沙啞,表情中卻帶著恨意。


    “還沒完呢。我以為大不了我就自己剩下孩子,自己養。可是,有一天,我在商場上班,一個女人突然來到找到我,她說她是老板的妻子,這家商場是她開的,還說我年紀輕輕就勾引她的老公。她打我罵我,用腳狠狠地踢我的肚子,商場的大門早已經被她叫人關上了,我哭著叫著,苦苦哀求她放過我和我的孩子,可是她絲毫不為所動。周圍的同事,都在一旁看著熱鬧,那些平時和我關係親密的姐妹,沒有一個人替我說話。而我愛的男人,他躲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不敢出來看我一眼,任由我被他的妻子侮辱傷害。我當時心寒了,那一刻真的感覺自己要死了,那個女人打累了,終於鬆手了,讓人把我扔在商場後麵的垃圾池旁邊。”她頓了頓,歎了口氣。


    “沒想到,我命硬,沒死成。但我流產了,孩子沒了。我帶著一身傷,用身上僅有的錢給自己找了家醫院,在醫院裏住了三天,因為沒錢,我隻好離開了。我想,既然老天讓我活著,我一定要活出個樣子給他看。我重新找了份工作,勉強能夠支付自己的生活,我給他打電話,他已經換了號碼,真可笑,他以前說著愛我,可是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避我就像避瘟神一樣。”小華老師苦笑了一聲。


    “我回到學校,突然成了過街老鼠,被同學們指指點點,說我做小三,勾引有婦之夫,破壞別人的家庭。校方也對我進行了嚴肅的處理,我雖然被允許畢業,但我的檔案中卻留下了不光彩的一頁,從此跟著我一輩子。我隻能去一些小地方的學校教書,不能去好學校。我來收容所義務教書,是因為廖姨不會看我的檔案,不會在意我的過去,孩子們也真正需要我,我希望他們能夠接受教育,學會文明和知識,就算在孤兒院長大,也不會像我一樣每天被人欺負。可是,我現在斷了一條腿,我還怎麽活下去。以前我雖然經曆了那麽多挫折,但我安慰自己:小華,沒關係的,你看,你還有一個健全的身體,多好啊,你用自己的雙手去創造自己的價值,你一點也不比別人差。是的,以前隻要我自己不說,沒有人知道我有多麽不光彩的過去,就算我沒人疼沒人愛,沒父母沒愛人,也窮得要命,但我至少可以假裝很幸福很開心地生活,可是,現在呢?我連假裝的機會都沒有了。你看看,我現在這個鬼樣子,我還怎麽活下去?”小華老師用力拍打著自己那條手上的腿,眼淚大顆大口地往下掉,這麽年輕的女孩,到底是經曆多少的苦難和折磨啊,我忍不住為她感到心疼。


    “小華老師,你願意聽我說幾句嗎?這個世界上,跟你一樣受苦的人還有很多,有的人比你還慘。你還有那麽長的人生路可以走,可是有的人,一出生就到了生命的終點,你看看醫院裏那些重症患者,他們人生路上的風景還沒來得及欣賞,就要和生命說再見了。可是,他們還不是好好活著的,還不是照樣開心地大笑。小華,我知道,你經曆了很多艱難,但是,既然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為什麽不努力一下,再往前走走呢?也許前麵有驚喜等著你呢?你就不好奇自己三十歲、四十歲的樣子嗎?你就不想開始一段甜蜜的愛情嗎?試試吧,好不好?”我勸說著小華老師,希望她能夠聽進去。


    “可是,沒有人會愛我,沒有人在意我的存在,如果我死了,沒有人會為我難過。我看不到任何活著希望。三十歲、四十歲的時候,也許還有更多的苦難和折磨等待著我,人生這條路太坎坷了,我不想再走下去了,我累了。楊老板,謝謝你,能來看我。可是從我十八歲開始,到現在,我感覺自己已經用盡了一生的力氣,我曾經努力和生活鬥爭,可我還是輸了,我想我是鬥不過命的。”小華說著,她的語氣裏滿滿的失望和疲憊,似乎對生活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不,小華老師,你錯了。有人愛你,有人在意你的存在。如果你死了,收容所的孩子們怎麽辦?他們還等著你回去上課呢?你怎麽忍心他們成為文盲,你忍心讓他們也和你一樣,生活在一個混亂無禮的環境中嗎?如果你死了,你的同事們會怎麽辦?他們一定會跟自己的學生說,我有一個同事,心理脆弱,經曆了一點點挫折,就想不開了,你們千萬不要跟她學習。你是個老師,這就是你給孩子們樹立的榜樣嗎?如果你走了,我、林涵、夏舒、阿玉、廖姨,還有你的同事、學生,收容所的孩子們,其他認識你的人,他們都會為你難過的,你不是一個人,有這麽多的人關心著你。”我說道,盡量給小華老師找到活著的希望和動力。


    “喂,聽到了嗎?110已經到了,樓下的安全設施已經準備就緒,不過最好還是能夠勸她自己下來。”這時候,我的耳朵裏傳來一陣保安大哥的聲音。


    聽到保安的話,我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了,至少,無論小華老師最後有沒有被我勸回來,她的命算是保住了。我的一隻手背在身後,做了個“ok”的手勢,跟保安表示,我已經收到了他的消息。


    “真的嗎?你們真的會難過嗎?”小華老師似乎有點不相信,反複問著我。


    “當然了,我發誓,絕對不會騙你的,你下來好不好?”我很是肯定地回答道。


    “可是,可是,我已經沒有力氣繼續活下去了。我以後要怎麽辦?難道要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被人家嘲笑是個殘廢嗎?”小華老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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