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池是在醫院裏麵醒來的,她幽幽地睜開雙眼,看到一室的白色後微微怔了一怔,喉處又幹又痛,仿佛有什麽東西掐在上麵一般,掐得她幾乎要窒息。


    她愣愣地瞪著頭頂上的天花板,腦海中一點一點地浮現出清醒之前的那些畫麵,龍飛發現她懷孕了,還誤以為她去做了人流。他還嚷嚷著要掐死自己為孩了報仇,看來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些吵吵鬧鬧的小別扭了。


    隻要一想到龍飛當時的怒火,莫池的心裏就有些抽冷難受,她幽幽地歎了口氣,心想著如果自己趕在前幾天告訴他自己懷孕了,讓他早點知道這個好消息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孩子……它還好嗎?在經過這麽一翻折騰後她還好嗎?莫池抬起手掌撫在小腹上,腹部沒有疼,也沒有不舒服,孩子應該沒事才對的,她在心裏暗暗安慰自己。


    她在床頭上一陣摸索地找手機,她要打電話告訴龍飛自己並沒有打掉孩子。可是手機卻根本見不著蹤影,急得她連手上正在紮著針都顧不上了,急匆匆地下床要回家。


    幸好一位護士小姐在這個時候從門口走進來,看到她下床,慌忙衝過去將她摁回床上,情急道:“莫小姐,你現在還不能下床,你還在紮針呢。”


    “我有事要趕回家去,麻煩你讓開。”莫池說著又要起床,小護士惱了,氣憤道:“你是病人,病人就要乖乖聽從醫生的話,再不好好保胎,寶寶就要出問題了。”


    一聽到寶寶有可能會出問題,莫池總算安靜下來了,她幽幽地躺回床上,深吸口氣讓自己安靜下來,隨即抬頭望著護士小姐問道:“是誰送我進來這裏的?”


    “是你的朋友,她可能出去買東西去了。”護士小姐說完,叮囑她好好休息後,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桌麵上的a4紙,隨即才轉身走了出去。


    莫池順著她的眼光看了一眼桌麵,看到上麵放著一份文件類的東西,她快速地拿過來看了一眼。立刻被上麵大大‘離婚協議’怔住了,翻開最後麵那頁一看,頁尾處龍飛鳳舞地寫明的,確實是龍飛的名字,確實是他的字跡,他居然真的簽字了。


    這是她一直渴望著的離婚協議書,現在終於到手的,她卻沒有半點開懷的感覺,甚至滿心滿腦充斥著失望和焦急,原來自己並不想跟龍飛離婚,並不想看到離婚協議。


    這兩年來,龍飛對她的寵愛,她不是完全沒有感覺,沒有感動的。她也感激他,也已經習慣了被他寵愛了,所以才會時不時地鬧點小情緒來讓他緊張,也許這就是一種無聲的感情。


    莫池握著離婚協議的手指發白,幾乎要把那紙張生生抓透了,她甚至連離婚協議的內容都沒有去看。那些所謂的離婚條件寫得再好,也不會是她想要的結果!


    去買東西進來的不是玲達,而是成玉,看到莫池醒來,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有些嗔怪道:“莫池,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人的忍奈是有限度的,看,闖禍了吧?”


    莫池幽幽地轉向她,問道:“我闖了什麽禍?”


    闖了什麽禍,她自己現在也還是一頭霧水中呢,是把衣服借給龍瀚穿?還是曾經那麽想要打掉孩子?這些欲加之罪讓她怎肯承認自己闖禍了?


    “你不是說不會打掉孩子嗎?為什麽還要偷偷打掉它?還連我都瞞著。”成玉兀自在一旁教訓著,不理會瞪大雙眼的莫池,又急又氣:“龍飛那麽喜歡孩了,那麽盼望有個孩子,你把孩子打掉了,難怪人家會回到初戀情人的身邊呢,活該吧你!”


    她的話把莫池給怔住了,失聲問道:“什麽意思?他回到姚珠身邊去了?”


    “反正姚珠昨晚是在你家度過的,不信你問問你家那位萬能的女傭好了。”成玉說得咬牙切齒,一半是在氣龍飛和姚珠,一半是氣莫池,事情已經發展到離婚這個階段了,她覺得自己再多說什麽也是無益,可是不說心裏又覺得氣憤。


    “玲達在哪裏?”呆怔了良久,莫池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她這個時候應該是在給龍飛和那個賤女人煮飯吧,你沒看離婚協議麽?房子和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還是歸他,當然也包括那位他重金請來的傭人了。”


    莫池立刻扯過桌麵上的離婚協議看了起來,上麵確實有寫房子歸龍飛,房子是龍飛自己買的,歸他是理所當然。下麵一條寫著會付她一千萬,算是財產分割了。


    一千萬,這樣看來,龍飛對她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沒有狠心到一分不給地將她掃地出門。這一千萬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是她整個家旋這輩子都賺不到的數額。


    “發什麽呆啊?難不成你還在為這一千萬暗自欣喜?”成玉打斷她的思緒,沒好氣道:“你個傻妞,抓住了龍飛這個人,要幾個一千萬沒有?龍飛他本身就是個挖掘不盡的財富你懂麽?我看龍飛這次是真的鐵了心了,以前他從來不會提離婚的。”


    這些莫池都知道,都懂,其實她要的也不是這些幾千萬,她不是那麽貪錢的人,隻是錯失了龍飛這樣寵愛自己的男人,她還會找到比他更會寵人的男人麽?還能回到龍瀚身邊麽?


    莫池就這麽呆呆地坐在床上,雙手抱著膝蓋,淚水順著麵龐滑了下來。


    “我沒有打掉孩子。”她呆呆地說,龍飛真的惱了,真的被她氣著了。


    “啊?”成玉愣了一下,訝然不已:“你說什麽?你沒有打掉孩子?那就是龍飛錯怪你了?既然是龍飛錯怪你了,你為什麽不趕緊去找他解釋清楚?你應該趁早的呀。”


    “現在還來得及嗎?”


    “當然來得及了,又不是什麽火燒眉毛的事。”


    莫池想著自己如果現在回去了,看到龍飛和姚珠在一起該多難為情啊,可是不回去解釋清楚,難道就真的這麽離了嗎?這也太對不起自己得腹中的寶寶了。


    姚珠確實是在龍飛和莫池的家裏過的,隻是這事兒連龍飛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昨晚他從家裏走出去後,約了律師寫離婚協議,又和那位律師一起喝了酒。席間姚珠不知怎麽那麽巧出現了,加入他們的行列,一起喝酒,直接將他喝到不省人事的境地。


    後麵發生過什麽事情他就想不起來了,隻是一沉醒來,自己居然是在家裏的大床上醒來的。而懷裏擁著的赤裸女子不是莫池,居然是姚珠,這個本不該出現的人。


    他痛苦地捶著頭顱,恨不得把自己抽死算了,這些日子以來逃來避去,最終還是沒能逃脫姚珠的天羅地網。他現在擔心的是下一步該怎麽辦,在他正在為離婚的事傷腦筋的時候,又來了一個姚珠,他覺得自己的大腦馬上就要爆炸了。


    而姚珠卻一點都無所謂的樣子,將妖嬈的身體往他懷裏擠了擠,在他懷裏低聲說:“龍飛,你不用有心理壓力,我不會讓你對我負責的,當初我離開了你,傷害了你,你一定是恨死我了,就當昨夜我是對你的補償吧。”


    龍飛輕吸口氣說:“過去的事情就算了,我不想再提,也不需要什麽補償。既然你說你不會要求我負什麽責任,那就謝謝你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冒犯你,先從我身上下來吧。”


    姚珠心裏一怔,心想著自己真該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要求他負責的,搞不好他還真能負責了,反正他現在都已經離婚了。她沒有從他身上下來,再度開口道:“你也別這麽難過了,像莫池那麽不知感恩的人,不值得你為她生氣。”


    “一日夫妻百日恩,容我生氣幾天吧,你下來。”龍飛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然後從她身上站起,打量著一地零亂,那是昨晚他自己一手砸成這樣的。


    這個莫池精心布置過的臥房,他們住了將近兩年的臥房,既然被他毀成這樣,想想就覺得可惜。隻是都要離婚了,如果不毀掉繼續留著又有什麽意義?穿衣服。


    “龍飛……。”姚珠柔柔地喚著,像一條柔軟的小蛇纏上他的後背,柔柔地喚道:“你怎麽了?怎麽又在發呆了呢?是不是又在想你的前妻了?”


    她稱莫池為前妻,前妻……一夜之間既成前妻了,龍飛無奈地一笑,掙開她的手臂下床,拾起地麵上的衣服一件件地套上,而就在這個時候,臥房的門開了,莫池邁了進來。


    龍飛和姚珠同時一怔,訝然地看著僵在門邊的莫池,而剛進門的莫池更是驚住了,出現在她眼前的情景,絕對會是她這輩子最難以忘懷的。


    龍飛正在往身上套衣服,姚珠一絲不掛地躺在雙人大床上,成玉沒有騙她,龍飛帶著姚珠回家住。她突然明白了,在龍飛的心裏,姚珠是和龍飛交往過的那些世俗女人不一樣的。


    龍飛偶爾會在外麵玩,但從來不會把女人往家裏帶,他說不想被那種女人髒了自己的床。可是他卻不怕姚珠會髒了他的床,也是嗬,姚珠是他的初戀情人,是他愛過的女人。


    姚珠拉過被子蓋在身上,表麵上表現得很是不自在,心裏卻在隱隱高興著,她終於贏了莫池一次了,在輸了那麽多回合後,總算贏了一次,這是她一直夢想著的情景。


    “你回來做什麽?”呆怔過後的龍飛恢複平靜,不急不慢地整理著身上的衣服,隻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她。光是看到她的影子,心裏的恨意就開始一點點地滋長。


    對莫池他還是有愛的,他喜歡她的善良,喜歡她的堅強不屈,還在小的時候,他就覺得莫池是一個很不一樣的女孩。後來長大了,知道她為了父親願意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後,他就更加覺得她善良得可愛,並在結婚的時候在心裏暗暗保證。一定要讓自己愛上她,也讓她愛上自己,將這場利用和被利用的婚姻變成幸福的婚姻。


    結婚後,他漸漸地對莫池有了感情,可卻無法讓莫池也漸漸地愛上自己。他喜歡莫池的專情,又恨她為何偏偏要專情於龍瀚,那個他恨在心裏的親弟弟。


    莫池自從看到赤身裸體的姚珠後,心尖就開始一點點地冒出血珠來,她的雙手漸漸地握成拳頭,指甲陷入肉裏。她用痛楚來強迫自己冷靜,可身體還是在顫顫地發抖。


    這一次,她和龍飛是真的完了,他已經回到初戀情人的懷中了。


    莫池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沁出的淚,說:“不是要離婚麽?我總要過來把自己的東西搬走吧,你放心,我隻拿走我自己該拿的,不屬於我的一概不要,包括你的一千萬。”


    說完,她走到衣櫃前,拖出那隻大行禮箱,那是她嫁給龍飛時從娘家拖過來的箱子。然後開始在推拉式大衣櫃裏找自己的衣服。


    其實她這次回來不是要搬東西走人的,她是要回來告訴龍飛,她沒有打掉孩子,衣服也不是給龍瀚買的。可是在看到姚珠後,她的想法全盤被翻轉了,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讓她覺得挫敗的是,住了兩年的家,屬於她的東西卻連一箱子都找不出來。大衣櫃裏擺放的衣服大多都是龍飛給她買的,連鞋子和護膚品大多都是龍飛買的,找了一圈,她隻收走了那幾件她用自己的錢買的衣服,還有一雙她結婚前自己買的鞋子。


    打開首飾盒,裏麵各種金銀珠寶都有,也都是龍飛送的。她把盒子蓋上放回抽屜裏,從包包裏拿出那份離婚協議,當著龍飛的麵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遞到龍飛的麵前,強顏歡笑道:“從今天起我們都自由了,祝你們百年好合。”


    龍飛看著署有她名字的離婚協議,又是一陣火氣從心底湧了上來,他奪過離婚協議甩在莫池身上氣憤地罵道:“你等這一天等很久了是吧?你早就想簽了是吧?”


    她居然就這麽輕易地把離婚協議簽掉了?她居然就這樣收拾東西走人了?


    莫池搞不清楚他的火氣為何會這麽大,明明就是他自己先簽的,是他抱著自己的初戀情人在家裏翻滾,怎麽好像是她的錯一樣?看著龍飛氣綠了的臉,她明白了,龍飛是那麽的好麵子,就算是他不要的東西,他也不會那麽隨意就把它丟棄的。


    也許他要的並不是自己瀟灑簽字,而是像那些世俗女一樣,聽到‘分手’二字就哭天抹淚地求他回頭,求他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可她不是那種女人啊!她做不到這麽沒有尊嚴!


    “是你先簽的,龍飛,謝謝你兩年來的關照,我先走了。”莫池拖著空空的行禮箱,最後看了一眼龍飛和床上的姚珠,邁步往臥房門口走去。


    聽著她的腳步聲一步步走遠,龍飛握緊的拳頭突然一鬆,道:“慢著。”


    莫池停下腳步,心裏有一絲期許,一絲渴望。她沒有回頭,龍飛卻走上來,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將她板了過來。然後回到大床邊上,將姚珠連同被子摟入懷中,對她冷冷地說:“離婚了仍然可以做好朋友,我和姚珠下周結婚,希望你能出席我們的婚禮,讓大家知道我們離得心甘情願,沒有誰對誰錯,省得別人猜疑是我無情把你趕出家門了。”


    最傷人的……莫過於此,莫池深深地閉了閉眼,良久才點頭:“好,我會的。”


    看到她眼角沁出的淚花,龍飛突然感覺到心裏平衡了,平衡到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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