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天恒在門診部處理了傷口,看看時間簡千凝差不多下班了,如是擺脫王琪回家換了套幹淨的衣服往鎮醫院趕去。這裏離鎮中心有半個小時的公車路程,他趕過去的時候,簡千凝剛好下班,正和一幫同事有說有笑地往外走。


    同事們分道離開後,簡千凝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落漠。而當她看到等在醫院門口的禦天恒時,落漠又變成了冷漠,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從他身邊擦了過去。


    “千凝,你別走那麽快嘛,等等我啊。”禦天恒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抬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前者手臂一拐,掙開他的爪子,仍然一聲不吭地往前走。


    禦天恒小跑著追上去,嗬嗬賠笑道:“千凝,你別生氣了,你看大夥都在看著你呢。”


    “今天不用陪你那位王小姐了?”簡千凝睨了他一眼嘲諷道,禦天恒一滯,剛剛他還真著王琪在一起來著,這一刻他既然有些心虛起來。


    簡千凝不搭理她,轉身快步往站台方向走,禦天恒追著追著,鞋帶突然掉了。他彎腰迅速地係好鞋帶,一抬頭的時候已經看不到簡千凝的向影了。反而看到那路通往村子的公車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啟動,慚慚地越行越遠。


    “喂……!”他驚呼著逛追上去,一邊衝著公車招手一邊呼喚:“師傅!等一下!”


    “司機大哥, 不用理他。”簡千凝看了一眼後視鏡中逛追上來的禦天恒,冷聲道。


    “吵架啦?”司機大哥很是八卦,卻也很是聽話地一踩油門將車子提速。


    “吵架怕什麽?”一位大媽笑眯眯地說:“吵吵日子才紅火,要是已經鬧到連吵都懶得吵了,那才是可悲呢,唉,姑娘,你看人家,一直追在車子後麵呢。”


    簡千凝一看,禦天恒果然在車子後麵拚命地追趕,那速度,還真挺快呢。這麽冷的天,穿著這麽多的衣服,還真是難為他了。她看到一輛車子從禦天恒的身邊擦過去,嚇得瞪大雙眼,而禦天恒卻毫不自知,幸好車子隻是擦身而過,有驚無險!


    簡千凝鬆了口氣,慌忙掉回視線,低著頭來個眼不見為幹淨。他那麽愛跑,那麽愛追,就讓他追個夠好了,這裏離下一站至少有一點五公裏,看他還追不追得下去。


    車子停站,簡千凝剛要往車外頭看,身子就突然被人從後麵抱住,然後是禦天恒氣咄籲籲的笑:“跑不掉了吧?你看你跑得再快,我還是可以追到你的。”


    “不錯嘛,小夥子!”剛剛那位大媽用欣賞的目光投向禦天恒,禦天恒便更加得意了,隻是他不得不收起那暗暗的得意,小心翼翼地,討好地抱著簡千凝。活像一個做了一丁點兒值得誇賺的事情,就等著大人誇獎的小屁孩子。


    “車上那麽多人,你羞不羞愧啊?”禦天恒一把掌拍在他摟在自己腰際的手背上。


    “你不生氣了我才放手,反正別人又不認識我,我不羞愧。”禦天恒在她耳邊低低地說。


    “你!你簡千是無賴!別以為你這樣無恥地粘糊一下我就會原諒你了,沒有那麽便宜。”


    “是,我知道沒有那麽便宜。”禦天恒點頭,手卻沒有放開。兩人沉默了一路,直到家門口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禦天恒看著她冷漠的麵龐,好幾次想說話都咽下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院子,正在院子裏玩耍的哲哲和昕昕看到兩人回來,興衝衝地迎上來,大聲歡呼:“爸爸,媽咪,你們回來啦!”


    “嗯,哲哲在家乖不乖啊?”簡千凝俯身牽過哲哲的手,哲哲立刻點頭。某人眉頭微微皺起:“瞧這衣服髒得,跟個小乞丐似的,還說乖呢。”


    “那是因為下過雨,地麵上濕嘛!”


    “知道地麵上濕你還在外麵玩?”簡千凝故意板起麵龐:“走,進屋裏玩去,屋裏暖和。”


    “媽咪,你今天怎麽一點都不溫柔啊?”哲哲對簡千凝的態度有意見。禦天恒忙不迭地在後麵加了句:“是,我也有這種感覺,媽咪不開心了,你們兩個快點哄哄媽咪開心。”


    “你給我閉嘴。”簡千凝回頭衝他低喝一聲,回身摸摸哲哲的頭,微笑:“媽咪是類了,不是心情不好,也不是不溫柔,這樣,媽咪幫你洗澡好不好?洗白一點。”


    “哲哲,媽咪累了,爸爸幫你洗吧。”禦天恒走過去,一手拉著哲哲一手將簡千凝往臥房推:“千凝,你進去休息吧,我幫哲哲洗澡就可以了。”


    “小心點別燙著他,涼著他。”她不放心地提醒,禦天恒一笑:“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幫哲哲洗澡。”他的心裏終於噓了口氣,因為簡千凝終於跟他說了一句正常的話了。


    這些日子以來,禦天恒學會了不少事情,幫哲哲洗澡,打掃衛生,摘菜這些小事情都已經可以勝任了。不再是像剛開始那樣笨手笨腳,幹點什麽事情都不讓人放心。


    雖然如此,簡千凝還是不放心地跟去洗手間,她站在門口踮著腳往裏瞧。看到父子倆正在你來我往地互相調戲,笑得甚是開心,禦天抓著毛巾命令哲哲站直,自己搓手和腿。哲哲卻半點要聽從命令的服從精神都沒有,在花撒下蹦蹦跳跳得像個猴子。


    看來哲哲是越來越不怕自己的爹地了,簡千凝歎息著轉身離開洗手間門口。


    王心鳳正在廚房裏麵做飯,簡千凝端著青菜走進來,將青菜放進盆子裏說:“媽,你出去吧,剩下的我來煮就可以了。”


    “沒事,很快就煮好了。”王心鳳推著她往門外走:“去吧,上了一天的班肯定累了吧。”


    “媽,我不累,在醫院上班又不是幹苦力活。”簡千凝杵在門邊沒走,看了一眼洗手間的方向,稍微壓低聲音問道:“媽,天恒每天都出去和他那幫朋友玩嗎?”


    王心鳳回頭睨了她一眼:“你那個老公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手工做不來,家裏呆不住。”


    “那他每天都跟誰一塊玩了?”之前簡千凝為了使他過得開心,從來沒有想過要去過問禦天恒的社交或者在什麽地方玩。自從看了那張相片後,她就突然有種去了解的心思了。


    “不知道啊,他又不跟我說,每天你走了,後腳就跟著也出門了。”


    “媽,你得留心他一點,別哪天跟人家學壞了,平時不上班每天有時間玩的人,能是什麽好人麽?”簡千凝有些無奈地說,王心鳳則隻是一笑,道:“他都多大人了?自己不會想啊?再說,他身上要錢沒錢,誰也不稀罕跟他一起壞呀。”


    “行啦,你幫我多注意點就行了,來,出去吧,我來煮了。”簡千凝將王心鳳推出廚房。


    晚上,簡千凝洗了澡就往被窩裏麵鑽,她還是不跟禦天恒說話,因為不想和他說話,所以即便沒有睡意,也躲被窩裏麵去了。她心想著,不晾他個一周以上,他就不知道悔改,每天出去招蜂引蝶的,不把她這位正夫人的脾氣當回事。


    “老婆,我的手受傷了,好疼啊,你要不要幫我包紮一下啊?”禦天恒撐在床沿上,用食指在她的肩膀上戳了戳,盯著她的後腦勺一臉討好地笑。


    “你自己包。”簡千凝掙了一下,拉過被子蒙在頭上,繼續對他采取不理采的態度。不過禦天恒也沒有放棄的意思,拉著被子裝委屈:“我不會包紮啊,唉,痛死了……”


    簡千凝心裏想,你就裝吧,反正自己就不再上他這個當。她閉著雙眼,仍然背對著他。原以為禦天恒會繼續對自己采取無賴精神的,不想身後居然沒有了動靜。甚至連原本拉著被子的他也鬆了手,下床,趿拉著拖鞋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簡千凝屏息,豎起耳朵傾聽他的動靜。身後傳來一陣翻櫃子的聲音,緊接著就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其間還混合著他因為疼痛而生起的吸氣聲,有模有樣的。


    她終於從被窩裏麵鑽了出來,坐起身子瞪著他的背影麵無表情道:“你在做什麽?”


    禦天恒被她嚇了一跳,臉上劃過一絲笑意,回頭的時候笑意隱入眼底,表現出一臉真誠:“我在包紮啊,你不是讓我自己包麽?”說話間揚起那隻紅腫、裂了大口子的手指。


    簡千凝看到他手指上的傷,猛地愣了一下,她沒沒到禦天恒是真的受傷了,剛剛一直都以為他是裝的,是為了博取自己的同情。可是沒想到……她溜下床,衝上去抓過他的手指看了一眼,抬頭,氣憤填鷹地罵道:“你怎麽回事啊?!這傷口是哪裏來的?”


    禦天恒被她罵得一怔,看到她那張暴怒的臉,心裏有著莫名的害怕。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望著她如實報告:“是今天下午不小心被石頭砸傷的,不小心的。”


    “你怎麽就那麽不小心啊?!”簡千凝一拳打在他的手臂上,怒火中燒:“你這一天到晚都在幹些什麽啊?出去玩也能三天兩天的帶傷回家!你已經不是三歲小孩了,出門在外的時候能不能小心一點?能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別總讓**心?”


    “千凝……。”禦天恒徹底被嚇壞了,他沒有想到簡千凝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原本隻是拿著傷口博取一點她的同情心,然後能看在傷口的份上原諒自己。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早知道他就不讓她看到自己手上的傷好了,正好她這兩天不拿正眼瞧自己,很好掩藏的呀。


    “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簡千凝咬著唇,明明就是心疼得要死,偏要擺出這副暴怒的樣子衝他大吼大叫。禦天恒的傷口雖然不是什麽大傷口,可是又紅又有被水泡腫的痕跡,她最不願意的就是看到禦天恒或者哲哲和昕昕受傷,哪怕是輕微的傷。


    她抓過他的手,一言不發地將他的手指放在桌麵上,然後開始用消毒水替他清洗傷口。心裏暗罵著,受傷了還不好好跟自己說,愛傷了還搶著去幫哲哲洗澡,幫王心鳳洗碗,受傷了還不知道要早點上藥,早點包紮防水,真是笨蛋!


    “千凝,對不起,我又惹你生氣了。”禦天恒無奈地歎息著,臉上充滿著愧疚。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惹我生氣了,我忍了。”簡千凝冷冷地說,雙手麻利而熟練地幫他包紮傷口,禦天恒忙討好道:“但肯定是最後一回,好不好?最後一回了。”


    “你每次都說最後一回,說過無數次了!”一聲暴怒衝口而出,禦天恒被嚇得噤聲,隻敢在心裏反駁,自己不知道受傷也能惹到她生氣,自己是無辜的啊!


    簡千凝包好傷口,抬眸瞪住他:“下次敢再弄傷自己,我饒不了你!”


    “那……你的意思是這次會饒過我了?”


    “你!做夢!”


    “行,我做夢,我做夢去了啊。”禦天恒一把抱住她的腰身,將她扔進被窩裏,自己也跟著上了床。簡千凝一邊掙紮一邊拽著他受傷的手,皺眉:“傷口,小心傷口。”


    “老婆,這點小傷算什麽啊,一個大男人的死都不怕還怕這點小傷麽?”禦天恒嘿嘿地笑道,簡千凝反手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一記:“說什麽呢?大過年的!”


    “呸呸呸,我又說錯話了。”禦天恒嗬嗬笑著抓過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記:“我知道老婆是關心我,嗯……現在不提死也不提傷,睡覺吧。”他說完閉上眼,佯裝睡覺。


    “誰關心你了。”簡千凝仍然在嘴硬不服輸,看到禦天恒臉上流露出的邪笑,心裏總覺得有些虧,她還沒打算就這麽快原諒他呢,看來這個男人哄女人的手段還是那麽利害。


    “對了,千凝,今天早上我看村裏好多人都在辦年貨了,買了好多東西,我們要不要也準備準備了?”禦天恒撐起身子,打量著她開始沒話找話。


    “沒心情。”簡千凝拉過被子蒙在頭上,剛拉上去就被禦天恒拉下來:“明天下班後,如果你心情好的話,我們一起去鎮上置年貨怎麽樣?好久沒有一家四口出去走過了。”


    “嗯,不對,哲哲和昕昕走不了路,到時還要抱抱,要不就我們倆去吧。”


    簡千凝算是服了他了,雙手一拍大床坐起身子,瞪著他沒好氣道:“禦天恒!你無不無恥啊?我有說過要原諒你嗎?你怎麽就那麽多話啊?以前也不見你話多過。”她真的要懷疑眼前這個男人是不是之前在禦家的那個禦天恒了,當初那個冷酷、惜字如金的禦天恒,怎麽會是現在這個油嘴滑舌,纏自己纏得像牛皮糖一樣的男人?


    難道這才是他的本性嗎?以前他對別的女人也是這麽有耐心,有那麽多甜言密語的?


    “這不是老婆不開心嘛,我得哄啊,媽說了,你最善良了,不高興的時候多哄哄就會好的。”禦天恒嗬嗬笑道,此話一出又遭受她的白眼,道:“你以為是別的什麽小事情嗎?隨便哄哄就好了?這事關乎到我的一生,我能因為兩句話就高興起來麽?”


    “不然你要我怎麽樣?你說嘛,我照做就是了,隻要你高興。”


    簡千凝扭過臉,一本正經地望著他:“你告訴我,你有多喜歡王琪?我要聽真話。”


    “我一點都不喜歡她,我和她真的隻是巧合碰到一起,那天我靠在牆邊睡覺,她偷偷靠過來就把相片拍下來了,你不是都看到了麽,我那時候在睡覺。”


    “我看不到,我隻看到你和她臉碰臉,樣子很親密。”簡千凝哼了哼聲,不過她還是回想了一下當初那張相片的細節,禦天恒似乎是不怎麽熱情,而且是閉著眼睛的。


    禦天恒有些無奈,頭皮發麻地搔著後腦幹笑:“那是……意外。”


    “下次還讓這種意外發生麽?”簡千凝的話語剛出,禦天恒忙道:“不會了!”


    “下次……。”仍然是她的話音未落,禦天恒立馬接口:“下次再發生這種意外,你饒不了我,嗬嗬,千凝,你的話我都記在心裏了,你現在心情好點了吧?”


    “貧嘴,快點睡覺。”


    “好,睡覺。”禦天恒摟住她的腰身,在她的臉上親了親後躺了下去,這次簡千凝終於沒有再掙開他了,終於又像往常一樣可以任由著他抱了,禦天恒也終於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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