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搜集到了最直接有力的證據擺在我麵前,才由不得我不相信,我和世均被最親近的朋友給出賣。但即使如此,也如秋堂剛才所說的那樣,我也隻是以為,你們隻是因為,經受不住名利的誘惑,人心才變得貪婪,是因為不滿世均的名氣掩蓋了你們的光芒,你們的心才會不平衡。直到剛才秋堂你的提醒,我才明白,是美璃的死扭曲了你的心智和靈魂。但是,若梅,你又為什麽,會那麽不遺餘力地協助你的丈夫來對付我們夫妻倆,對付紀家,你心裏明白得很,何必要我來點明。你沒那麽大度,能容允自己的丈夫心裏一直裝著另一個女人,哪怕隻是個死人。”


    “大嫂,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肖母繼續裝著糊塗。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太清楚了,隻要我母親一死,你當年的秘密就再無人知曉。”冷靜的紀君陽道出關鍵之語。


    肖母哼道,“技不如人落你們手上,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何必還來破壞我們夫妻的感情。”


    肖秋堂卻是甩開她拉住他的手,冷漠地看著她,“大嫂說的是不是真的?”


    肖母怔愣了一下,立即表現出受傷的神情,“秋堂,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那種失去人性的事我怎麽可能做得出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時我連條魚都不敢殺的,怎麽可能去殺人。”


    坐在樓上看著這一切的安安又不安份了,彈弓的柄敲在護欄上乒裏乓啷地響,小小年紀,重重一歎,竟然有種大人的成熟感。


    “聽你們大人說話可真累,肖奶奶,你不敢殺魚,可是敢跟肖爺爺一起害死了我爸爸和爸爸,然後又在背後出謀劃策來對付我爸爸的媽媽,連我這個小孩子都聽得出你話裏的自相矛盾,又想來騙這裏這麽多的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你以為大家都是笨蛋哦。”


    角落裏,艾維的嘴角抽了抽,周大為幹脆地咧開了嘴,“這徒弟,沒收錯,古靈精怪的。大人們說話,她竟然都能理解透。”


    被一個六歲的孩子奚落,肖母的臉紅白一陣青紫一陣的,猶如五彩的調色盤。


    紀夫人這才注意到懸在護欄上的安安,不免一驚,心髒都像是要跳出胸腔,擔憂不掩於色,“孩子,危險,趕緊下來。乖啊,聽***話。”


    千尋想起她曾經當著孩子的麵說永遠也不可能承認安安的身份,這一聲奶奶,讓她有種聽力錯覺。


    倒是安安不見得有多高興,扁了扁小嘴巴,“你不是不認我的嗎?擔心我幹嗎?”


    “我……”別看這孫女年紀小,說出來的話可夠紀夫人嗆的,側頭,對千尋大聲說了一句,“你怎麽照顧孩子的。”


    安安一見紀夫人斥責千尋,有些不高興了,也不管這個爸爸的媽媽以後是不是還會為難她們,大聲叫道,“不準凶我的千尋媽咪。”


    千尋是爸爸的寶貝,也是她的寶貝,不可以被別人欺負,就是爸爸的媽媽也不可以,她努力學武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護千尋媽咪的,現在正是她挺身而出的時候。


    隻見小小的身形往前一撲,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她已輕鬆自在地掛在了緊挨著柱廓邊的那頂碩大的水晶吊燈上,


    水晶燈的光芒烘托著天使般的孩子微微搖蕩,蒙著一層閃爍的光圈。


    底下一堆人甚至還來不及喘口氣,隻見眼前一道光影跌下,水晶燈下的人甚至下意識地伸了雙手去接,卻見那小娃兒在空中一個飛躍翻騰,人已穩穩當當地踩在樓梯護欄上,然後像溜滑板一樣沿著護欄杆滑了下來,輕輕落於地麵。


    這身手和膽子,讓大人們瞠目結舌。


    紀夫人早已嚇得慘白了臉色,小東西卻是臉不紅氣不喘,輕鬆得像是在平地上走了一圈。


    雖然紀君陽撫著千尋的背在她耳邊輕聲說不必擔心,千尋的一顆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這會見女兒平安著地,這才落回到胸腔原有的位置,繼續砰砰地跳著。


    安安來到紀夫人的麵前,仰著小臉,很認真地說,“我媽咪把我照顧得很好,是我自己頑皮而已。這個問題我們可以以後再討論,先不打擾你們大人之間解決問題。”


    說完小東西就利索地轉身,站到父母中間,各牽他們一隻手,無言地宣告著,他們是拆不散的一家人。


    明明是個大人一隻手就能隨意拎起來的小身體,卻蘊藏著讓大人們無法忽視的巨大能量。有句話說,虎父無犬女,有紀君陽這樣的爹,女兒果然差不多哪裏去。


    人群裏驚羨了目光,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站在一塊,是多麽和諧的景色,這樣優秀的孫女不認,當真是紀夫人的損失。


    能教出這樣與眾不同的女兒的母親,想必也有她的過人之處。大家看千尋的眼色,又多了一層欣賞。


    小小的插曲並未讓宴廳硝煙的味道淡去,肖母惡狠狠地瞪了安安一眼,安安抬頭挺胸迎著她的臉色,反而笑嘻嘻地說,“肖奶奶你別瞪我呀,瞪我也沒用。你們大人不是常說,紙是包不住火的嗎?還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人做了壞事啊,老天爺爺都記著呢。”


    肖秋堂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盯著同床共枕了將近三十年的妻子,“我再問你一遍,大嫂說的是不是真的。”


    父親臉上駭人的神色,嚇到了肖雅楠,記憶之中,從沒見過父親這種臉色,他總是和言悅色地對母親,即便生氣的時候也最多是沉默不語,過了一晚之後,家中又恢複平和。


    “爸,媽對你怎麽樣難道你還不清楚嗎?為什麽別人挑撥離間幾句你就要懷疑她呢?這麽多年的夫妻感情,難道還敵不過一個死去的初戀情人嗎?”


    “你閉嘴。”肖秋堂大聲吼道。


    當眾被父親這樣訓斥,肖雅楠立即委屈得紅了眼睛。


    肖母將女兒拉到一邊,“你對雅楠吼什麽吼,肖秋堂,你還在想著你那個沒出世就死了的兒子是不是,你嫌棄我的雅楠是個女兒身對不對?算我真的看錯了你,跟你過了二三十年,我以為你早已經忘記了那個人,沒想到你藏得這麽深。你藏著揶著秘密也就算了,大嫂現在是在報複你,紀家的人都在報複你和我,才編出這麽一段,難道你都看不出來嗎?你竟然相信他們不相信我。”


    紀夫人很是失望地看著她,“若梅,人要講點良心,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你對得起我嗎?”


    “良心?”肖母笑,“對,我們夫妻倆是做了些對不起你們紀家的事,但是,你這樣破壞我們的夫妻感情又算什麽?這就是良心嗎?”


    紀夫人道,“我要想破壞你們夫妻感情,二十多年前就做了,不用等到現在。”


    “你說是我害的,那你拿出證據來啊,別自己做了壞事,反而將髒水潑到別人身上。”肖母叫囂著。


    “證據也不是沒有,當年你找的那個黑診所,雖然早已經被取締,可是那個黑心的醫生還在,他現在是一個小藥店的老板,我上個月還見到過他……”


    “不可能。”肖母打斷紀夫人的話。


    紀夫人輕輕一笑,“你若不是心虛,回答的應該是你沒有。你之所以說不可能,那是因為黑診所會被取締歸功於你的舉報,你也知道那個黑心醫生早已經離開了江城,不知去向,死無對證。”


    旁邊有人提出疑問,“紀夫人,既然當年的事你一清二楚,為何從沒有跟肖秋堂提過。”


    紀夫人的臉上慢慢地浮現出回憶的神色。


    “美璃出事前,我接到過她的一個電話,電話裏隻有兩個字:救她。我甚至來不及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就被掛斷。當時顯示的號碼,是她住處的座機。我雖然不喜歡她,但是聽她的聲音很不對勁,也怕她真的出什麽事,就叫上世均開車趕了過去,一進門就被滿地的血給嚇到,美璃躺在血泊之中淹淹一息。世均要叫救護車,但美璃緊緊地拉住了我的手,隻說了一個字:趙,就暈了過去,當時我以為她說的是找,要我們找秋堂。而秋堂在我們進去不到兩分鍾的時間裏,也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一起跟著救護車送到醫院,但因為搶救不及時還是沒有保住她們母子的性命。當時我們看美璃躺倒的地方,是樓梯角,以為她是踩空滾下樓才致這樣。直到幾年後的一天,我跟趙若梅在美容院做spa,她不小心睡著做了個惡夢,夢裏麵她喊出了聲音,說:美璃,你別纏著我,要找你找那個醫生去,是他殺了你的寶寶,是他殺了你,不是我,不是我。直到這個時候,我才忽然明白,美璃跟我說的不是‘找’,而是‘趙,趙若梅的趙……”


    “你胡扯。”肖母幾乎要撲過來阻止紀夫人繼續說下去。


    但是,肖秋堂冷著臉一把強拽住了她,“讓她說。”


    紀夫人迫近肖母跟前道,“我一直以為,美璃的死,是個意外,是她自己不小心招致。從來沒有想過是因為被強行打了引產針所致,當時在我的逼問下,你也跟我坦白懺悔過,說這些年一直受著良心上的譴責,無法安寧,所以後來禮誠信佛,隻為超度她們母子。我想著,你跟秋堂都已經結婚好幾年,孩子也有了,兩個人的生活看上去也都和和美美的。老話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美璃都死了這麽久了,你跟秋堂結婚之後,也一直過著相夫教子安份的日子,沒必要讓那些舊事重新掀起風雨,所以替你守著秘密,沒想到的是,你竟然是這麽回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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