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抬頭,對上他執著卻陰冷了的雙眸,眸底深處,滿滿的全是自己的影子。她看著他,卻酸澀了自己的眼角。


    她痛的,不是他的粗暴,而是憎恨自己缺失的勇氣。


    “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丫頭,是不是?”他在極至的歡愉裏忽然掐上她的脖子,雙目赤紅,狠狠相問。


    千尋聞著他身上的味道,伸手想撫摸他的頭發,他卻忽然翻身而下,那隻手,就那樣硬生生地落在空氣裏,不知所措。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他仿佛視而不見,撿起地上的衣服扔給她,再穿回自己的,丟下這麽突兀的一句,便上了樓,甚至不給她說話的餘地。


    明明房子裏開著暖氣,千尋在忽然之間卻有了種手腳冰涼的感覺。她剛下定要說出一切的決心,在他急轉直下的態度裏,就像被悶悶地抽了一棍,大半天回不過神來。


    他終於要放棄她了嗎?在她準備與他同行的時候,他卻放開了她。這場歡愛與其說是他的一場發泄,不如說是他放手的一個儀式。


    這不是她一直所希望的嗎?為什麽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心裏沒有半點輕鬆,反而這麽地難過呢?


    她想叫住他,可一直拒絕他的又是自己,此刻他已放手,她還有什麽立場去坦白?


    原來有些東西一旦錯過,便是真的錯過了。


    走出別墅的時候,寒風一陣一陣地往身上刮,千尋這才發覺自己的外套還落在他的臥室裏。想回去取,可又生生的止了轉身的腳步。


    她已經回答他是,可是下一刻他卻說,再也不想見到她。孩子也被人做了手腳證明與他無關,大抵他的信念已經動搖了吧。她若此刻回去,隻怕是,變成了種可笑的行為。


    紀君陽站在樓上,是看著她走的。


    外麵的天氣,明明冷成了這個樣子,那個女人,卻倔強地不肯回身來取走她的衣服。


    他不是沒有聽見她那句是,許是她否認得太久,他忽然有些不相信起自己的耳朵來,人在意亂情迷的時候,總容易產生幻覺。他想再清清楚楚地確認一次,可出口的卻是叫她離開。


    或許,下意識裏,怕她的再度否認,怕她真的不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如果她真有心了承認,就會叫住他,亦或跟著他上樓。


    可是,她都沒有。


    甚至,在這冰寒雪地裏,都不肯回來取走她的衣服,避他如洪水猛獸,走得那樣地毫無留戀,那般絕情,似乎隻有waittingbar的那個男人,才是她的牽掛。


    紀君陽看著她單薄的身影消失在蒼茫的夜色裏,過了許久才拿起桌上的電話。


    “林風,無論用什麽方法,給我把艾維的底細查出來,順便去看看今晚是誰砸waittingbar的場子。”


    那個男人,沒有表麵上的那麽簡單,酒吧老板,恐怕隻是一個掩飾的身份。可以將自己的過往抹得一幹二淨的男人,能簡單到哪去呢?倒不知,她怎麽就跟他做了朋友。


    林風自然是領命。


    紀君陽又道,“另外,給我查下溫安寧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林風在電話那頭遲疑了一下,“紀總還是不能打消對溫小姐的疑慮嗎?”


    紀君陽望著窗外幽黑的天空道,“我相信我的直覺。”


    林風不知如何接話,隻簡單地道了一聲,“好。”


    縱使看著老板這麽多年來對那個女人念念不忘,可到底因為不是當事,不能完全體會其中相思的苦。隻覺得這樣一個長情的男人,那個女人若是錯過,真是她的損失。


    紀君陽掛了林風的電話,又撥出另一個。


    那頭不等他開口,便古怪地笑了一聲,“紀少爺,聽說你的肖家大小姐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我是不是該準備份大禮呢,讓我想想送你什麽好呢……”


    紀君陽在鼻頭裏輕哼一聲,“禮物就先存在你那裏,總有一天我會讓你送出來,不過現在,你得給我盯緊點肖家的動向。”


    那人低低地笑,“我做事,你還不放心嗎?不過,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我紀君陽不輕易承諾,但一旦許諾,便是會履行的。”可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輕易地背棄諾言。


    那人轉作哈哈大笑,“好啊,就衝你這句話,我絕對讓你這次的婚禮轟轟烈烈,你說我是搶新娘好,還是搶新郎的好呢?我想,搶新郎,效果應該會更轟動吧,堂堂紀氏總裁,有男男傾向,想起來,都覺得有意思哈。”


    紀君陽鐵青著臉色,“也隻有你想得出這種爛招。”


    “你還別說,爛招有時候呢,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你要到時候被逼得沒招了,別忘了來找我,我一定鼎力相助。”男人一副吊兒郎當的口氣。


    “滾。”紀君陽賞了他一個字。


    “別啊,脾氣那麽大,該不會是怕你那不知躲在何處的丫丫小妞誤會你是男男傾向吧,如果是這樣,那真是太可樂了。”男人笑得很瘋癲。


    紀君陽啪地一聲將電話掛斷。


    千尋抱著身子在寒風雪地裏不知道走了多久,整個人凍得全身麻木。


    經過門禁處的時候,那保安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她,許是她的裝扮在這種雪夜裏顯得有些清涼,被人認為是隻要風度不要溫度。


    她顧不上路人如何看她,隻覺得心裏沉甸甸地難受,冷風透過毛衣灌進她的身體裏,徹骨地寒。好不容易才走到可以候車的街邊,縮著身子躲在站牌的背風處。


    黑色的車子猶如暗夜的幽靈,悄無聲息地停在她的身邊,從裏麵下來的兩個身形魁梧的男人,以迅雷之勢靠近她,從身後捂住她的嘴巴,拖著她往車上塞。


    千尋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胡亂地掙紮著,綁架兩個字在她的腦子裏跳出來,想呼救卻是發不出半點聲音。


    寒冷的冬夜,街上行人本就少得可憐,偶爾有幾個也是縮著身子來去匆匆,目不斜視。路上車輛飛馳而過,沒有人注意到這裏的異樣。


    千尋被狠狠地塞進了車裏,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地扣著她。


    嘴上一得自由,她就放聲地喊起來,“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綁架我。”


    “溫小姐,好久不見。”不急不緩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裏,隨之而來的是車裏暗黃的燈光被打亮。


    千尋這才發現她的對麵還坐著一個人,五十開外的年紀,全身素黑,隱匿在暗光裏,那雙眼睛,猶如鷹尖。


    “你是誰?為什麽要抓我,要抓我上哪兒。”她能看到窗外的景色在移動,霓虹的燈不時地透過車窗閃進來,男人的麵孔在明明暗暗裏有似曾相識感。


    “我們,五年前見過。”男人提醒道。


    千尋皺了皺眉,又是五年前,“你是丁管家。”


    丁明華點了點頭,“溫小姐記性還不錯。”


    五年前,紀君陽的母親找到她,這個忠誠的管家就站在紀夫人的身側。


    “那麽,時隔五年,紀管家找我什麽事。”千尋自然不會認為將有什麽好事會落在她的身上,這個世界有太多的髒汙,她親眼目睹。


    “沒想到時隔五年,我們少爺還是找到了你,哎……”像是無限惆悵中。


    身兩邊的男人將她扣得死死地不能動彈,千尋掙不脫,戒備地望著他,“紀管家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不必拐彎抹腳。”


    丁明華忽然挑起抹不善的笑意,眼神示意。那兩個男人鬆開對她的鉗製,推開車門下去,又鑽進了駕駛前座,升起塊隔音擋板。


    逼仄的空間瞬間隻剩下他們兩個,剛才那兩人,明顯就是訓練有素。


    “溫小姐是個聰明人,既然有人能改變你女兒的dna結果,若想取她性命,不過是件吹灰之力的事。”冰涼的語氣,仿佛人命在他們的眼裏不過就是根草芥。


    “報告果然是你們動的手腳。”早就是昭然若揭的事情,隻是在這之前,千尋以為是肖雅楠做的,但現在看來,不盡其然。


    “是誰並不重要,夫人讓我來,隻是想提醒溫小姐,在少爺麵前說話,三思而後行,否則吃虧的隻可能是你自己。”丁明華一副語重心腸的模樣。


    千尋冷笑,這樣被無形鉗製著的感覺真的不舒服,處處受製於人,就好像她的生活就低人一等,“如果我已經告訴他實情了呢?”


    “那溫小姐又怎麽解釋自己這麽狼狽而失魂落魄地流落在街頭呢?”丁明華哈哈大笑,似是一眼洞穿。


    千尋生出警覺心來,“你們監視紀君陽。”


    這太可怕了,生在那樣的家庭,一舉一動都被人製衡著,半點自由不得,得處處算計,步步為營。紀君陽,這幾年,你又是怎麽熬過來的?


    丁明華道,“夫人這是為少爺好,溫小姐,你隻會是少爺的累贅。少爺和雅楠小姐下個月就會舉行婚禮,夫人也不會讓你入主紀家的,至於你的女兒,夫人亦不會承認她是紀家的孫女。”


    千尋聽到自己血管裏暴怒的聲音,“丁管家,容我說句不太中聽的確話,別一點風吹草動就弄得草木皆兵似的,一個接一個地來打擾我現在的生活。這種沒有人情味的所謂上流之家,我還真沒有興趣,我也不會讓我的女兒成長在這種冷漠的家庭之中,所以,請你家夫人放心,紀家少***位置,我溫千尋從來就沒稀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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