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屋子附近的人少,過的車輛不多,又近湖,顯得美倫美幻,如同天工巧奪。而天空裏,還在下著細細雪霧。


    忽然有了去雪地走一走的衝動,可是跑到一樓,才發現,門窗緊鎖,他這是,還真打算把她囚禁啊。


    跑回書房找他要鑰匙,他望著她,“準備招認了?”


    “招你個頭,我出去看看雪景不成嗎?”


    “站在那裏看也一樣。”紀君陽手指窗邊。


    “光看有什麽意思,我要玩雪。”她要堆一個很大的雪菩薩,上麵再寫幾個大字。


    “手會生凍瘡。”他倒是找了個好理由來拒絕她。


    千尋哼了一句,“你不就是怕我跑了嗎?我在你園子玩還不成嗎,您老坐在這兒就能監視我一舉一動。我就算長了飛毛腿,也跑不過你四個輪子,是不是?”


    紀君陽摸摸下巴,似在思索她的可信度,最後淡淡一句,“下去吧,隻是別玩得太久。”


    敢情這門兒全是智能搖控的,明明他沒給她鑰匙,可是再去一樓時,門都能輕鬆地就打開了。


    千尋跑到雪地裏,寒風一來,凍得直哆嗦。其實她隻是不想呆在房間裏,樓上那個男人,太懂心理攻術,一點一點地崩解她的意誌。


    紀君陽靜立窗邊,看她在樓下滾雪球,不時在嘴邊哈著手。真是活該,暖氣房裏不呆,非得跑去玩什麽雪。


    隻是看她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倒也不忍掃了她的興致。


    雪人頭,雪人身子,組合在一起還有模似樣。


    隻見她跑回了屋子,大抵是一陣翻箱倒櫃,竟將他叫人準備在冰箱裏的晚餐菜,比如土豆胡蘿卜辣椒什麽的倒騰了出來,做成眼睛鼻子和嘴巴。


    千尋用紫菠的葉子,剪拚成了六個大字:紀君陽王八蛋。


    就貼在雪人的肚皮上。


    她站在下麵,挑釁地朝他揚了揚眉。


    紀君陽輕輕翹起嘴角,竟敢罵他,膽子兒不小。倒是等下,看她還沒有這囂張氣焰。


    當他下樓的時候,她蹲在雪地裏,拿根樹枝在地上無意識地劃著圈,偶爾會抬起頭望著前麵,神情茫然的樣子,兩條秀氣的眉毛糾結在臉上就像爬著兩條毛毛蟲,不知道心裏在盤算些什麽。


    他悄無聲息地靠近,忽然出聲,“罵人很好玩嗎?”


    千尋一個不穩,差點往後栽倒,她抓了一把雪往他身上揚,“你能不能不要這麽神出鬼沒。”


    “若不是心虛,又怎麽會被嚇到。”他好笑地看著她的表情。


    “反正你都有理。”她沒有好語氣,繼續在地上鬼劃符,悶悶地問,“你酒店的房退了?”


    那口氣,好像巴不得他早點走一樣,紀君陽聽了心裏自然不太痛快,隻是沒有關係,很快他就有證據在手,就算她再怎麽鴨子嘴硬,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酒店畢竟人多耳雜,在這裏,比較安靜,比較好談事。”他意味深地長地望著她。


    千尋忽然覺得心慌意亂起來,就好像他已勝券在握,她若再不坦白從寬,就會難逃懲罰。


    不是沒有想過,幹脆坦白算了。五年堅持尋找的感情不會有假,或許他與肖雅楠的訂婚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若不是馬銀玉的提醒,或許她不會知道,看著天造地設的一對,其實貌合神離。


    其實想想也是,若是真如媒體捕風捉影所言,紀君陽對肖雅楠的感情那麽好,肖雅楠又何苦會怕她的存在,會影響到他們的感情。


    真金不怕火來煉,真的感情又怎麽會是旁人輕易能破壞得了的。肖雅楠的做法,不過是多此一舉,恰恰證明了她的心虛,也證明了自己在紀君陽心裏的位置。


    千尋現在的心情,就猶如東邊天晴西邊下雨,用很久之前看過的一句比較文藝的話來形容,那是一半明媚一半憂傷。


    “地上寒氣重,別老蹲著。”紀君陽拉著她站起來,摸觸到她的手指冰涼,“看你,都凍得像根冰棍似的,現在你玩也玩了,罵也罵了,是不是可以進去了。”


    “哦。”她低著頭,任由他牽著,走進屋子裏。


    他的手掌真的很溫暖,她冰涼的手指在掌心窩裏輕輕地撓了下,細小的動作沒有逃過他的法眼,他停了腳步轉身,“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了,嗯?”


    千尋忽然跳出一個念頭,若是堅持不住,最後一分鍾招供,算不算太遲?


    其實她內心的小宇宙,也有些小惡魔的影子,五年前她就喜歡捉弄他。


    她忽然像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暗暗咬了咬唇。


    見她依舊不吭聲,紀君陽伸出手指彈了下她的腦門,“你就嘴硬吧,我看你還能撐到幾時,等會別求著我會饒過你。”


    他嘴裏說著狠話,卻是找出幹的毛巾,為她擦幹雪染濕的頭發。


    “把衣服脫下來。”他說。


    “幹嗎?”她揪著胸口衣服的位置。


    “有濕氣,去樓上穿我一件先湊合。”看來,是該添置點她的衣物在這裏了。


    她便真的去找,在衣櫥裏挑了件休閑外套穿上,搖搖擺擺地進了他的書房,像隻笨重的企鵝。


    “我可以看你的書嗎?”因為是剛購置的宅子,這裏的書不多。


    “你自便,記著我給你的時間就好,八點之前。”紀君陽提醒著她。


    千尋便從他桌子對麵探到他麵前,有幾分試探地問,“你為什麽這麽確信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女人?”


    是不是她有什麽確切的把柄抓在他手上了啊,要不然,他何以表現得就像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當然。”他笑笑地,忽然扣住她的後腦,傾身上前給了個熱烈纏綿的吻,直吻到她幾科憋氣窒息才鬆開。


    “你流氓。”她紅著臉罵他。


    “剛才可是你先勾引我的。”他笑道。


    “我那隻是……好奇。”雖然她現在是有了那麽一點想捉弄他的想法。


    “你要不是我要找的人,就不會好奇那是什麽。”


    “我就是好奇你這人到底在固執些什麽,再說了,每個人都有好奇心啊,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不給說就算了,小氣巴拉的。”千尋隨手拿了本書,背對著他坐到沙發裏翻。


    “現在說了,等會就震不到你了。記好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五十分鍾,我不會多給你一秒。”


    可惡,竟然倒計時,千尋很想張牙舞爪去掐他的脖子,卻隻能選擇安靜地坐在那裏細細思量著事情可能有的變化。


    林風來時,紀君陽下樓去見的他,踩在光鑒照人的樓梯上的腳步,有了迫不及待的速度。


    他等這一刻太久,如同等了幾個世紀。


    可是林風將報告遞給他的時候,卻是猶豫,那表情甚至說得上是有些凝重,“紀總,你可得有心理準備……”


    “什麽意思?”紀君陽滿腹狐疑地望了他一眼,難道還有差錯?


    林風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報告上已寫得一清二楚,是個讓人沮喪的結果,他有些不忍心看麵前這個男人失望的表情。


    紀君陽將報告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你確定,醫院沒有弄錯?”


    這兩天他都興奮得睡不著覺,隻想早點拿到結果,常規的親子鑒定要七天左右才能拿到報告,他動用關係走了加急程序。


    可是拿到的結果,卻不是他所想要的,最初的欣喜飛揚到此刻的黯然頹敗,中間的心理落差有多大,隻有他自己能體會。


    “為了保險起見,我找了兩家醫院鑒定,結果……都表明千尋的女兒與您……並沒有血緣關係……”林風除了陳述一個結果,不知如何去安慰。


    別墅裏本來就很安靜,這會更是靜得瘮人。千尋悄悄站在樓梯角上偷聽,這會倒吸一口氣捂住了自己的嘴,瞳孔驀地放大睜圓。


    現在想來,要解釋幼兒園無端端地給小朋友做全身體檢而不另外收費,也就不足為奇了,原來是他已經知道安安是她的女兒,他早已著手安排這一切,所以剛才他才會那麽勝券在握。


    可是這結果,不光讓紀君陽意外,也讓她深深地震到。


    安安是她的女兒勿容置疑,紀君是安安的父親,也是千真萬確的事。自始至終,她就隻經曆過紀君陽一個男人,安安怎麽可能不是他的孩子。


    一定是有人,篡改了血緣存在的事實,兩家醫院不可能同時檢驗出錯,隻有一種可能,有人暗箱操作。這個人,除了肖雅楠,她暫時想不到還有誰要這麽做。


    竟然,同時擺布兩家醫院,都是如此輕而易舉的事。肖雅楠及其背後的勢力讓千尋再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力量與他們相抗衡,是多麽地微不足道。


    他們竟然可以在紀君陽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似乎不費吹灰之力,也沒將紀君陽放在眼裏。


    千尋剛燃起的一點坦白心思,忽又變得搖擺起來。肖雅楠這是在給她一個無聲的警告啊,與其鬥,隻會自找苦吃,自取其辱。


    肖雅楠這是在說,她能使安安與紀君陽變得沒有關係,也能讓安安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千尋想一想,都覺得後脊逼寒。


    她聽到林風跟他說,“紀總,會不會……是我們真的搞錯了,溫千尋她,並不是你要找的那個女人。”


    “怎麽就不是呢?”他深深地陷在沙發裏,除了這句喃喃自語,很久都沒有再說話,不知是不是這麽多天的堅持,在這一刻,開始有了自我懷疑和否定。


    千尋有些失魂落魄地離開偷聽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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