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她,自然指千尋。


    高翰文一副了然的模樣,“女人的心眼其實很小,她的心裏隻裝得下一個人,同時也會希望這個人的心裏隻有她一個。所以,紀先生,很抱歉,不管千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我都不能替她做出決定。除非,她自願離開我現在的酒店。當然,你也可以用相同的方式來收購這家酒店,但我想,你會在她的身上取得適得其反的結果。”


    這個,紀君陽自然清楚,所以才有種無比頭疼的感覺。他可以輕鬆地掌控上萬員工的集團,卻唯獨對這個女人無計可施。


    從高翰文那裏告辭,紀君陽開著車子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行駛著。


    華燈初上的街,下起了冷冷細雨,濕了前方的擋風玻璃。


    想著她,不知道在做什麽,應該是縮在一個溫暖的地方吧,她是個怕冷的家夥,那一年的冬天,她喜歡縮在他的懷裏將他當作暖寶寶。


    他笑她,“你個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矜持點,盡吃男人豆腐。”


    其實心裏,早已樂開了花,喜歡被她依靠的感覺,猶如抱著最窩心的小東西。


    那時候的她,是多麽地放肆張揚,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卻可以想象得到是怎樣的一副張牙舞爪的形象,“對啊,我就占你便宜,吃你豆腐,揩你的油,你能把我怎麽著,怎麽著。”


    她欺負著他看不見,使勁戳著他的癢穴,兩人咯咯笑鬧成一團,他去尋她的唇,吻到氣喘籲籲時,她便在他的懷裏安靜,如同小鳥依人。


    她是天生的妖精,輕易地就能撥動他身體的那根弦,哪怕,隻是在回憶裏想想。


    紀君陽一拳砸在方向盤中央,青筋暴出,突如其來的鳴笛驚到旁邊的路人。


    溫千尋,以為藏匿了你張揚的性子,我就找不出證明你的證據。


    很快,我就會讓你無所遁形。


    回到酒店的時候,林風已經等在大堂裏,看見他,忙從沙發裏起身迎上來,“紀總……”


    紀君陽伸手製止了他,“回房再說。”


    林風跟著紀君陽走進房間,看他隨手將車鑰匙往桌上一扔,在沙發裏坐下來,不掩疲倦之色,到嘴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了,怕他失望。


    “結果怎樣?”紀君陽問。


    “不太好。”林風小心地瞧著他的臉色。


    紀君陽手指驀地一緊,“什麽意思?”


    難道不是她?他不敢想,心頓往下一沉。


    “當年的房東和姓張的醫生,都已經找到,但是……”林風話裏略有停頓。


    紀君陽馬上接口,“但是什麽?”


    林風見慣了紀君陽的沉穩和不露聲色,縱使商場裏拚個你死我活,也是不慌不亂,步步為營。


    像這樣迫不及待的表情,毫無遮掩地表露出來,還是第一次。卻覺得有了點正常人的味道,不似從前,那樣地莫測高深。就是他這個跟了多年助理,很多時候都猜不到他心中所想,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這個男人的尊重和跟隨。


    “張醫生在一年前因為癌症過世,而房東現在患上了老年癡呆,連自己的兒子都認不出,根本就無從辨認。”林風答道。


    “房東的家人呢?”總有人見過她吧,他們在那裏住過一年,總有人會有印象吧。


    “房東是個多年寡居的老太太,獨自養著一個兒子,家裏沒有其他人。而當年,她兒子在美國留學,不曾回來過,所以對於當年的情況一無所知。房東太太兩年前患病被接到了美國治療休養,房子就賣給了當地的另一戶居民。那裏來來去去的租客很多,以學生為主,住得最久的一個,是在附近上班的,也不過四年。我也走訪了周圍的一些住戶,他們當中有幾個是記得當年有個失明的男人和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在那住過,但因為幾乎沒有來往過,所以已經記不起長什麽模樣,給他們看照片,也不能確定那個年輕的女孩子到底是不是溫小姐。”


    所謂好事多磨是不是就是這樣。


    紀君陽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滿懷的歡喜忽然懸在半空中。


    林風忽然有些不忍看他臉上的失望,“紀總,雖然現在沒有人能肯定當年那個女孩子就是溫小姐,但至少,也沒有人否認。而且,根據他們所形容的年紀,與溫小姐無異。”


    紀君陽將手肘撐在沙發的扶手上,揉著緊鎖的眉,他並沒有接話,也知林風隻是在安慰他而已。


    房間裏靜得有點瘮人,這實在不是個好消息。


    林風亦覺得千尋可疑,隻是說不清,道不明,似是而非像是蒙了層麵紗。


    “紀總……”


    紀君陽擺了擺另一隻手,“你去幫我查下另一件事,是誰讓恒都的財務結算她的工資,明天給我答案。”


    “是。”林風領命出去。


    紀君陽起身,脫了衣服走進浴室,放滿一缸的熱水將自己淹沒。


    竟然有人假傳他的指令,或許,那個人,就是她的忌憚。


    可是,溫千尋,如果你受到威脅,為何不肯與我講,難道,你就不相信以我現在的能力,不能將你保護起來,還是,有人以我來威脅你?


    真相隻可能是一個,總有一天會浮出水麵的。


    溫家,千尋一連幾個噴嚏,引來全家人的關注。


    溫父摸了摸她的額,“你是不是感冒了。”


    “沒有啊。”千尋聳了聳鼻子,接過女兒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然後親了親乖巧女兒的臉蛋。


    “不會是有人在想你吧。”海芋笑道。


    “沒人罵我就算好的了,咦,你今晚還沒出門,不用上班?”千尋問。


    海芋道,“今天休養生息。”


    溫母給千尋倒來一杯熱茶,坐下後道,“海芋,人家坐辦公室的一周還有一兩天休息,你這大半個月才休息一天,又不是沒吃沒住的,以後就少唱兩場吧。”


    海芋笑道,“幹媽,我呢,沒千尋的本事,到哪都吃香,做哪行都混得開,我也閑散慣了,受不得辦公室的條條框框約束,可也不能遊手好閑,在這白吃白住是不?”


    溫母嗔了她一目,“你哪白吃白住了,天天接送安安上下學,搶著做家務,又不是好吃懶做的一個人,幹媽也沒有別的意思,並不是看不起酒吧歌手這種職業,就是怕你每天唱得太晚,影響身體。”


    “幹媽,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海芋摟過溫母的脖子親了下,然後鬆開來,“對了……”


    她到房裏把自己的隨身包拿出來,翻出一疊鈔票,遞到溫母的手裏,“這是這個月的生活費,少了下個月再補。”


    千尋笑道,“艾老板發你錢了?”


    海芋嘻嘻,“還是自己賺的錢,花起來踏實呀。”


    千尋道,“難怪你今天給安安買了那麽多吃的,給爸媽也各買了件衣服。”


    溫母捏著錢在手裏掂了掂量,這傻閨女怕是把大半的錢都交給她了,又都給塞了回去,“海芋,這錢你還是自己留著,當初從耿家出來身無分文的,多放點錢在身上,有個什麽急事好應對。”


    海芋接過安安遞到嘴邊的一瓣桔子,連嚼邊道,“幹媽,我還能有個什麽急事啊,您就收著吧,我在這吃在這住還有你們陪伴,我覺得很開心。要是一個人在外麵,吃飯租房什麽的這點錢還少了。”


    說完,又把錢給塞了過去。


    溫母自然不肯接,“家裏現在又不缺錢,房間你不來也是這麽幾間,再說,多一張嘴又能吃得了多少,平時你也經常買菜,你要有多餘的,就自己存著。”


    “幹媽,這就不對了,千尋每個月都交家用,她的接,我的不接,您是不是不把我當女兒啊。”海芋使出殺手鐧。


    “你這孩子說哪的話,你們都是我女兒。”


    “那就應該一視同仁嘛。”海芋抱著溫母的胳膊撒嬌,那個嘛字拖得老長。


    千尋聽得不由顫了一下,雞皮疙瘩簌簌地往下掉,“好了,你們也別推來推去了。媽,你就收一半,就當給她存嫁妝好了。”


    “那就收著吧。”溫父也發了話。


    千尋沒有想到會這麽快地就見到肖雅楠,雖然偶爾會在八卦刊上看到她笑靨如花小鳥依人般地靠在紀君陽的身邊,可如此真實地見到本人,五年來還是第一次。


    就在清晨的酒店門口,茶色的車窗玻璃掩飾著她的視線,她看見肖雅楠像隻蝴蝶一樣輕盈地撲進紀君陽的懷裏。


    男才女貌,如此登對。


    紀君陽的聲音柔柔地,“怎麽跑過來了。”


    肖雅楠抱著他的腰,細俏的聲音像銀鈴,帶著些女兒家的嬌怨,“沒辦法啊,你沒有時間飛回去陪我過聖誕節,我就隻好飛過來陪你過節咯,免得你孤家寡人可憐呀。”


    紀君陽笑了笑,幾分寵溺,“怎麽還像個長不大的小孩。”


    小孩?千尋冷嗤,看吧,男人就會被表象迷惑,他一定不會知道,美人麵孔下,是副蛇蠍心腸。


    她不想再看他們的恩愛,將車子往停車場入口處一拐,迅速隱沒。


    紀君陽將肖雅楠安頓好,看了下表,“你一大早就趕飛機,昨晚上一定沒睡好,先補個覺,我去處理點公事,中午再叫你一起吃飯。”


    “好。”肖雅楠走上前,替他整理了下衣領,“去吧,你一說,我還真困了。”


    紀君陽一走,秀麗的臉色便沉了下來,肖雅楠走出房間。


    而千尋想,如果這是自己的酒店,一定不會接受肖雅楠的入住。隻可惜,她隻是個打工的,拿著薪水辦事,隻能把顧客當上帝的。


    但肖雅楠,不是她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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