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諾被接出院了。


    她失明了,醫院裏相對而言人多眼雜,不利於她的休養。在還沒決定回澳城前,北冥煜直接在安城購買了一套公寓,不大不小,卻正好適合一家居住,房子是精裝修,高樓層,晚上看海景非常壯觀。


    想到海景……北冥煜不由多看了梁諾幾眼。


    她現在看不到了。


    失明後的梁諾有點依賴北冥煜,雖然撐著堅強,可看不到的恐懼支配著她的身體,好幾次都讓她行為快於大腦思考叫住北冥煜別走。


    “好了,我不走,我就一直在這裏陪著你。”北冥煜拉著梁諾去房間的床沿坐下,撫上她的臉:“我已經讓郭助理把工作都送到這裏了,以後你一天看不到,我就守著你一天!你一輩子看不到,我就守著你一輩子!”


    多美的情話啊。


    梁諾明明眼睛很難受,卻還是酸澀地想要哭。


    這些天,她一直壓抑著自己,盡管很想問北冥煜和杜暖,盡管很想反駁他對自己和邁克森的汙蔑,可她都忍住了。這一刻,她心頭感情的閘門大開,瘋狂地想要宣泄。


    她抓著北冥煜的手:“你是我的,不管我變成什麽樣,你都是我的對不對?”


    她眼神渙散,視線無神。


    但就這樣目不轉睛般直勾勾盯著北冥煜所在的方向,還是讓他心頭顫動,他用力的握著她:“當然是你的,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誰想碰我就廢了誰……”


    有他這句,就夠了。


    梁諾沒再問杜暖和邁克森的事情,耳邊似乎還回蕩著海風,她說:“這幾天你也忙了好久,快去工作吧,我休息一會。”


    “嗯,我就在隔壁,有什麽事你叫我。”


    “好。”


    關門的聲音響了起來,梁諾開始習慣黑暗、習慣一個看不見光明的自己。局促地在床邊坐了一會,她其實一點都不困,隻是不想把北冥煜綁在自己身邊。


    到了午飯時間,北冥煜牽著梁諾坐在飯桌前。


    傭人貼心地準備了一把小勺放在瓷碗邊,她早上沒胃口,這會確實比較餓。正想摸索著拿起筷子,北冥煜搶先一步拿起那個小勺子:“別動,我來喂你。”


    “不用了。”梁諾搖搖頭:“我自己來,吃飯不難,我應該可以的。”


    北冥煜見他堅持,將勺子給了她。


    同時,也細心地給她夾了菜:“這些菜都有利於你身體的恢複,慢點吃,小心燙。”麵對這樣的梁諾,他連聲音都不敢太大,怕嚇著她。


    梁諾點點頭,拿起勺子從碗裏舀起一勺。


    因為看不到,勺子被拿歪了,裏麵的粥不經意間順著勺子把流了下來,正好燙得她沒拿穩。勺子哐當一聲掉進碗裏,濺起滾燙的熱粥覆在她手背上。


    “啊……”


    梁諾下意識地往後退,腳下的椅子厚重結實,踉蹌著她整個身體都失去平衡,眼見著就要栽倒,北冥煜忙丟開手中的餐具,及時攔腰扶住她:“沒事吧?”


    變成一個瞎子,她竟然連安安靜靜吃飯都做不到。


    梁諾抿緊下唇,臉色很蒼白,衝他搖了搖頭:“我沒事。”


    北冥煜沒再將她擱在一旁的椅子上,而是直接坐了下來,大掌箍著她的後腰,半強勢地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你剛開始肯定不太適應,我喂你吃。”


    她知道,他肯定是顧忌她的自尊心才這樣說。


    梁諾別開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我永遠看不見,你會嫌棄我麽?”


    “胡說八道些什麽?!”北冥煜用力地往她嘴裏塞了一勺稀粥,堵住了她的嘴,梁諾倒抽兩口涼氣,哀怨地說:“好燙,你輕一點。”


    “看你還亂說話!”


    北冥煜凶狠地瞪著她,可惜她看不到自己的臉色。


    隨後的一段時間裏,北冥煜多數時間陪著梁諾。就連晚上上廁所的時候,他都牽著她的手,起初她會擔心被絆倒走得很慢很慢,慢慢的,她發現隻要有北冥煜在的地方,地上都沒有障礙物。


    她對他的依賴一天天多起來。


    多到,把那些不愉快的過往都即將全部忘記。


    但是,平靜都是表麵的,有些人終究不會死心的。


    晚上,吃過晚餐。


    北冥煜在書房裏處理公司,梁諾就坐在沙發上,耳朵裏塞著耳機,播放著舒緩的音樂。最近幾天,她睡得太多,所以今晚不想早睡,想陪著他。


    嘟嘟嘟——


    手機突然響起一陣震動。


    梁諾繼續聽著音樂,但北冥煜隻是看了一眼就沒理會了。手機鍥而不舍的震動著,仿佛那端的主人很有耐心,隻要他不接就會一直打。


    梁諾忍不住拽掉耳機:“北冥煜,你手機響了。”


    “知道了,不管他!”


    “哦。”


    手機在此刻停止了震動,梁諾覺得對方應該明白北冥煜的意思了,正欲重新塞上耳機,突兀的震動聲又響了起來,她提醒道:“是誰的電話?你真的不接麽?”


    北冥煜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這一次,卻接聽了。


    “有什麽話趕緊說,我沒工夫陪你胡鬧!”他態度惡劣,短暫的沉默後,手機那端的人回應:“沉三哥哥,我……我出了車禍,你能不能送我去醫院……”


    “你手機裏沒其他人的聯係方式了麽!我沒空,別來煩我!”


    啪嗒一聲,他直接掐掉了電話。


    呼吸也有些不穩。


    該死!


    他以為他的病情穩定下來了,卻沒想到最近這段時間出事太多,而且梁諾失明後他不止要照顧梁諾,還要處理之前積累下來的工作,除了安城,還有澳城。


    統統堆下來,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


    他好不容易被壓下去的病情又因為身體緣故有複發的跡象!心口也在這時猝然湧起一團火氣,讓他忍不住想要爆發想要發泄,想要破壞點什麽!


    不行!


    他不能再嚇著現在脆弱不堪的梁諾。


    大掌撈起一側的西裝外套,他闊步往外走,落下一句:“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一會先睡,睡醒了我就回來了。”盡管他刻意溫柔,卻掩飾不了他的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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