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靠在黃河岸邊的耀州城如同一顆明珠一樣鑲嵌在河套平原的南方,城域雖然狹小,但是因為處在交通要道之上,過往的商客如同過江之鯽,綿延不絕,平日裏倒是聚集了不少富家子弟,而且耀州城的城牆在裴夫人夫妻的經營下,也是少有的沒有殘缺的縣城城牆,相對於其他已經沒有了城牆保護的縣城來說,算是少有的安全之地,自從吳晟帶領賀蘭十三家舉兵起義反對賀蘭榮樂之後,這些世家大族多將自己家中的細軟金銀轉移到此處,購置房屋,安置家眷,使得原本就繁華喧雜的耀州城顯得更加的繁榮昌盛。


    不過這一幕人間盛景也不過持續了一個月不到,當衛宣冒著大雨帶領積怨已久的秦皇門幫眾在裴省海的幫助下殺進耀州城的時候,這群一直渴望成為牆頭草的世家大族可算是倒了大黴,隻要是晚一點出來投降,手中有著耀州城各個世家地址房屋詳細圖紙的秦皇門幫眾,就如同草原上餓了半個月的狼群一樣,衝進這些世家大族的院落當中,見東西就搶,見女人就抓,一時間耀州城一片雞飛狗跳,而衛宣則坦然自若,堅信這都是耀州城自己種下的惡果,而這惡果在秦淵被黑槍集中的時候,就已經注定要發生了!


    連主帥都如此想法,下麵的幫眾自然是變本加厲,如果哪家哪戶沒有被搶個夠,或者一看就是財產被轉移隱藏起來,那這家的家主可就遭了秧了,被衛宣如狼似虎的手下像是對待畜生一樣,在平地上捆好,然後吊在自家院子門前的房梁上,拿著皮鞭一頓猛抽,抽的是皮開肉綻,看的是心驚肉跳,雖然多數人還是貪命為上,老老實實說出自家財寶金銀的所在,可是也有不少冥凝不化,寧死不屈的老東西,被秦皇門的幫眾打斷了骨頭還嘴硬的,那自然是免不了被殺紅了眼的秦皇門幫眾一刀了結了生命!


    如此亂像裴省海等人自然是看在眼中,記在心裏,匆匆找到正在縣衙當中休息的衛宣,裴省海對著身旁的晏鑾江一捅,後者立刻從人群中走出,看著衛宣那雙虎眼,一臉凝重地說道:“衛宣大人,這樣下去不行啊!您的手下心中有怨氣,我們可以理解,貪圖財物,也很正常,但是打出人命來,這可是大事啊,雖說大家承受一些損失是應該的,但是我們這些世家大族怎麽說也是固原城地界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此當中羞辱,橫加鞭撻,是不是太過分了!這要是讓朝廷知道了,豈不是給秦皇門自找麻煩?”


    “朝廷?”


    衛宣的虎眼一瞪,從座椅上站起身來,走到晏鑾江的麵前,惡狠狠的說道:“什麽狗屁朝廷!他黃世傑欺負我們秦皇門的時候,朝廷在哪?他祖秉慧設計陷害我們兄弟的時候,朝廷在哪?他宇文仲壑帶著人要殺光我們秦皇門幫眾的時候,朝廷在哪?這會兒朝廷出來了!我看朝廷那就是個婊子,哄著供著就他娘不行,非要拿著大耳刮子扇著,那叫一個痛快,這個可以商量,那個可以探討,我直白的告訴你們,我秦皇門人今天就是要把耀州城翻他個底朝天,想想吧!昨天上午是哪個混蛋要那個孫稅監請我們秦皇門門主大人過來吃宴席的,結果呢?我們家嫂夫人差點被你們的毒刃害死!這叫什麽事?現在給我說你們可憐,值得同情,這簡直就是放屁!”


    “衛大人說的是,衛大人說的是!我們這就退下,我們這就退下,打擾您老人家休息了,實在是對不起哈!”


    對著衛宣點頭哈腰的說著,裴省海伸手拉拉已經傻掉了晏鑾江的衣袖,後者一愣,回身莫名其妙的看著裴省海,張嘴就想說這就是你裴省海的主意,你他娘讓我當出頭鳥,你在旁邊望風向,等到衛宣這廝把我罵了一頓,你就在這邊當好人了?


    晏鑾江臉色鐵青,麵前的裴省海卻小心地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後者微微一愣,還是看在多年的交情上跟著裴省海和眾位世家長老離開了縣衙,剛出了門,不等晏鑾江發火,裴省海的臉色就一下子沉了下來,對著晏鑾江等各位長老說道:“兄弟們,是在下錯了,我們前腳踹走了一隻狼,後腳就迎來了一隻虎!這樣下去,耀州城明天一早就會成為一堆廢墟,我身為耀州縣尉,自然有不可推卸之責任,但是也願意抓住這個機會,將這群土匪從耀州城中趕走,你們覺得如何?”


    “可是,這秦皇門的幫眾個個如狼似虎,我們如何能夠與之匹敵,雖然此次戰鬥是因為我等開了城門才讓他們進來的,但是你看看那蘇飛櫻,手中長劍如雲,也黴運打得過裏麵的那個衛宣,如果我們貿然進攻,恐怕禍不及家人是不可能了,抄家滅門都不是沒有可能啊,再說了,如今秦皇門勢大,就算我們僥幸將其擊敗,之後秦皇門的報複也定然會無窮無盡,依老朽的心態,還是忍一忍算了,對方總有罷手的時候,跟著秦皇門此後未必全是壞事,各位說我說的沒錯吧?”


    一個頭發花白的世家長老苦口婆心的說著,而麵前的裴省海卻堅定的搖搖頭,對著麵前的老人說道:“剛才您也看到了,我們晏鑾江長老可是第一個打開城門和對方見麵的人,可是就算是一點勸解的話都聽不進去,還說了如此重的言語,我覺得就算是我們到了秦皇門中,也定然被這群驕兵悍將欺負,且不說秦淵就是在我們耀州城上被打了黑槍的,單單是那個張富貴,肯定也不會讓我們好過的,所以投降秦皇門我們已經錯了,下一步定然計劃周全,才能行動!”


    “那你的意思是?”


    望著裴省海胸有成竹的樣子,剛剛說話的許長老好奇問道:“難道裴縣尉不是打算硬頂,而是決定智取,然後引來外援,製衡秦皇門這廝?”


    “許長老高見!”


    對著許汶岸長老點點托,裴省海對著周圍亂糟糟的街道看了看,一努嘴,輕聲說道:“你看,這些驕兵悍將不是已經把有些人家的家中搬空了嗎?我們索性就在這家大堂中舉辦一個宴會,請衛宣等人進去喝酒,此人雖然性格爆裂,但是定然不會輕易就範,如此我們就順水推舟,將舉辦地改為其實際控製的縣衙之中,這樣對方的戒心定然會降低不少,之後我們輪番上前,不求用毒酒將其毒死,隻求用酒水將其灌醉,然後忽然出擊,火燒縣衙,到時候就算是秦皇門的人有三頭六臂,我看也是插翅難逃,就算如此,他們敢逃出來,我們就派人裝作秦皇門人,將其領到東門甕城處,來個甕中捉鱉,你們覺得如何?”


    “此計甚妙!”


    對著裴省海點點頭,晏鑾江的臉色頓時由陰轉晴,激動的說道:“我看就算是秦淵來此,也定然會被裴縣尉的三招妙計給擺平了不成,不過最後的甕城計還是算了,隻要將其驅趕出去就可以了,如此勞神,不如告訴其西門還在堅守,讓其從西門滾蛋算了,等到來日,我們也好見麵不是?一下子吞掉秦皇門兩百多驕兵悍將,我覺得我們這些世家的力量還不足以應對啊!”


    “也對!”


    思考一下從縣衙到甕城的距離確實過長,裴省海也很坦然的放棄了自己的這個計劃,幾個人說幹就幹,分頭行動,晏鑾江帶著人到處勸解那些殺累了打累了的秦皇門幫眾,將其帶到已經被搬空的一處大宅當中,而許汶岸長老則帶著人私下聯絡早就對於秦皇門的做派心生不滿的世家大族,集中力量,在縣衙附近悄悄集結,而裴省海則是帶著三分笑意回到縣衙當中,繼續和衛宣虛與委蛇,在得知兩邊都已經準備好的情況下,才對哈氣連天的衛宣恭敬的說道:“衛大人,此次您老人家建立了這不世之功,一夜之間將固原城南最重要的門戶所在收入囊中,如此幸事,有我做東,請了各位投誠過來的好友們一起坐席,這樣不是也增進一下彼此的感情嗎?”


    “切,你當我不知道啊?”


    衛宣的眼珠子滴溜一轉,對著麵前的裴省海嗬嗬冷笑到:“你們這群老狐狸啊,就是想要勸我把手下的這群野猴子們管好不是嗎?好了,我答應你們了,這酒席我就不去了,今天實在是太累了,明天我就會固原城中去給老大親自匯報這個好消息,你們這些人也累了一天了,安靜的睡個好覺吧!我明天就帶著這群野猴子離開,以後這固原城還是你說的了算,隻是不要讓賀蘭華胥重新奪回來就行了,聽說東城門不是有個甕城嗎?以後我們秦皇門的人就駐紮在裏麵,省的妨礙你這個縣尉大人治理地方了,不過每個月的利稅抽成你還是要給我們的,不然的話,我和兄弟們豈不是要和西北風去了?”


    “這個……”


    萬沒想到衛宣竟然是個娃娃臉,說變臉就變臉,裴省海一臉無語的說道:“不過大家都已經請來了,您不去的話,不是駁了大家的麵子嗎?畢竟秦皇門新到不久,好多情況還要等待你老扥拍板定案不是嗎?再說大家能夠雨夜當中貌似給秦皇門的義軍開門,那就是希望以後能夠和秦皇門的大夥搞好關係,如今這個世道,想要保住身家性命那是越來越難了!你這要是不去,我也不好和大家夥交代不是?況且不少地方現在還在這些世家大族的手中掌握著,您要是去了,跟他們搞好關係,沒準整個河套平原加上黃河沿岸的幾個重要據點,就可以輕而易舉成為秦皇門的囊中之物,這等美事,就算是秦門主來了,應該也會主動赴約吧!”


    “你這兩片嘴皮子啊,我真是服了!”


    站起身來,衛宣晃晃腦袋,還是吩咐身邊的隨從給自己拿來一劍外套,換好衣服之後,就跟著裴省海除了縣衙的大門,然後徑直去了對麵的宅邸當中!


    “吾等恭迎衛大人!”


    有些瞠目結舌的看著一臉悻悻然的裴省海,晏鑾江的心頭一跳,萬分疑惑為什麽不是裴省海前來請自己這些世家大族去對麵的縣衙做客,這此前的劇本可不是這麽寫的啊!


    “請!”


    隻顧著和衛宣招呼,裴省海一臉淡然的轉身看著愣在後麵的晏鑾江,小手指輕輕一挑,後者會意,轉身就出了宅邸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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