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本要找他麻煩,怎料此人年紀大又受了凍,胡子上全是冰碴看著可憐。青城心軟,便將他引入府中,怎料他一語道破陸昔靈的身份,加之真言吐露,隻是想到雪城,便有心再問一句:


    “天師慧眼,可否看出她也有貴人之氣?”


    烏鄴心知他的意思,捏著胡子,故作高深道:


    “此女若在閨閣,不過爾爾,但若出了閨閣,必有造化。可比公子潛龍入水,她自金鳳翔空。”


    青城想了想苦笑一聲,帶著他往前走去,看到景致背影又問:


    “天師既然開了金口,不如在說說眼前這位公子。”


    烏鄴看他說的是景致,摸了摸鼻子,汗顏道:


    “命中大貴,不可說的。”


    兩人入了房間,青城陪他小酌一杯暖暖身子。杯過三盞,青城便試探著問:


    “天師窺探天機,竟不知天有不測風雲,今日大雪為何還要出城讓自己落於此種困境?”


    烏鄴喝下壺中酒,知道青城試探,便笑道:


    “公子本是玲瓏心,又怎不知這天意人心各占一半,老道士探查天機,卻也要順從人命,公子若明白此話,又何必生氣無奈,非要破這天局?”


    青城再看此人已有仙風道骨,隻見他臉色紅潤,手指搖搖指天,複又抓起了酒杯,再喝一壺。並不多言,心中一驚覺得他真是得道之人。


    青城如何不知這是天局,天時地利與人和,想到如此心中鬱悶便痛飲三杯。


    慕容家的二小姐慕容雪城實為養女,五年前她家犯案,被迫淪落風塵。慕容征看重她聰慧貌美,便將她收為養女,以備日後選用,誰料青梅竹馬,暗生情愫。都說人老成精,青城的心事瞞過了外人,卻瞞不過他的父親。


    幾日前慕容征故意打了他一頓,借故將他趕到別苑,罰他閉門思過,為的就是等雪城的婚事確定。如今青城知道父親執意將她嫁人,萬分心痛,但更多的自詡風流的癡情悲涼。


    青城端起酒杯猛地灌了自己,念叨: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雪城之命早已注定,而他也有自己的命運。


    他自小學孝禮,這兒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他壓抑這自己心中蠢蠢欲動的叛逆,直到今夜,消息傳來,他才知心痛,非孝義可解,看著眼前的天師,追問:


    “天師既然看破,如今冒雪前來,青城敢問可有深意?”


    烏鄴看了看外麵的大雪,歎息一聲,道:


    “老道士算了一卦,這大雪三日不止,素聞公子怡情雅趣,博古通今,念著出閣之事必回順延,老道士便借此機會到請問公子才學,可知這世上安有雙全法,不負慕容不負心?”


    青城聽了這話,眼中之淚瞬間滾落杯中,此夜的他才懂其中心痛之味甚苦。而這話當年雪城便問過他,他當日未答,卻不想一語成讖,終到今日之境。


    烏鄴看到如此情景,便從懷中取出一張繡帕,包裹仔細,外麵係著一隻粉色緞帶,輕輕的放在桌上隨後起身道:


    “老道士年邁下雪天雙膝風濕痛,送信不易,能否借公子溫泉池一用?”


    青城看了繡帕,心中暗驚,便點頭放他離開,自己看著眼前之物反倒躊躇起來。麵對眼前的燈燭,他恍若見到了昔日雪城在那蓮池一舞,靜若天人之風姿。他手指捏了捏袖中之物,感歎道:


    “雪兒,你贏了……”


    青城對著身旁小童說道:


    “你去請陸姑娘端桃花釀進來。就說我有話對她說!”


    正巧陸昔靈端著酒壺進來,與門外站著的烏鄴側身而過。兩人相識一笑,陸昔靈總覺得他眼熟,卻不知在哪裏見過,依禮讓過他,剛一進屋看著青城愣住,她便放下酒也不多言。隻聽青城說話:


    “昔靈,若雪月王讓你嫁給一個你不喜歡的男人?你願意嫁麽?”


    陸昔靈聽到這話先是一愣,他若問到他了,那必然是完全沒了法子,也慎重起來。青城轉頭看她躊躇,知道她的心思,便笑道:


    “昔靈,你不必緊張,我隻是隨口問問。”


    陸昔靈聽了,便道:


    “青城哥哥,雖然不知道你為何煩惱,但你若問昔靈,昔靈真是不知如何回答,因為我爹從未委屈過我半點,他給我買個簪子都要問我娘我會不會喜歡,若要我嫁人,他也說是要他看的上的,我心甘情願的。所以,隻怕幫不了你了……”


    青城接過陸昔靈遞過去的酒,仰頭灌了進去。隨後咳嗽兩聲,苦笑道:


    “我忘了,雪月王最疼你了,這話我該問景致……”


    陸昔靈不知他是和頤,便笑了一句道:


    “皇帝一言九鼎,就算疼愛他也要顧全大局,總不能說他要娶誰便娶誰。可若他什麽時候看上好人家的姑娘,娶回去做側妃就是了。”


    青城聽完放下酒杯,神情嚴肅道:


    “三妻四妾,總會有所辜負。我本以為你不是一般女子,怎麽也做如此想法?”


    陸昔靈一愣,知道他心中不快,也不生氣,隻道:


    “你問的是景致,他是皇子,你說婚姻之事是他不願就能不要的麽?人跟人是不一樣的,自家有自家的煩惱罷了,問他也是無解……”


    青城聽完又要喝酒,陸昔靈看他已有醉意便攔住了。


    “如果喝酒真的能夠解決一切,青城哥哥就該建一座酒池躺在裏麵醉生夢死好了,你既然煩心必是有事,不要喝多了再誤了正事兒。”


    陸昔靈看了看他手中的東西。想到今日提到的二小姐,歎息一聲也不做多想,見他不聽勸自己也懶得做壞人,站起身要往外走,青城卻拉住了她的手道:


    “昔靈別走,我問你,你知道你手上的鐲子是什麽意思麽?”


    陸昔靈一定這話,心中雖然激動,但看他喝多了,也不想在停留,便道:


    “青城哥哥喝多了,我讓下人服侍你休息吧。有話明日再說吧!”


    陸昔靈要走,青城卻攔住了她,直念叨:


    “北山有靈,雪玉王尊。孤山青城,冰雪為諾。”


    陸昔靈聽完這話,坐會原位,看著他道:


    “青城哥哥,你可以不說出來,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娘隻說要對方心甘情願,主動來認。所以,你可以不必認識的!”


    陸昔靈看他眼框微微紅著,她便勸他,她不忍心逼迫他。


    “青城哥哥,你喝醉了,有話明日再說吧。”


    當初沒認,現在認的話,或是迫不得已,或是酒後胡言,她陸昔靈都不想聽。隻是青城卻格外的執著,拉著她的手腕盯著她的袖子,就是不放手,道:


    “明日?明日酒醒了,我就說不出這樣混賬的話了。”


    陸昔靈眼神微眯,也不知他到底做何想法,或許是想要知道這裏麵的秘密,或許是因為她知道,青城遇到了無法解決的事情,需要她幫忙。


    青城從手上取下一隻金包玉的鐲子,緊緊的扣在他的手上,他按了一下機關,那鐲子散開,裏麵露出了八個字。


    “孤山青城,千年一諾。”


    陸昔靈心中有個想法,但不敢開口,青城道:


    “你應該明白這是婚約,你跟我的婚約,也是我爹對雪月王的承諾。”


    陸昔靈搖搖頭,心中雖然有些奇怪,但也明白這是其中必有什麽隱情。便問:


    “若是婚約,直接寫了便是,何必弄這鐲子相認?”


    她這是大實話,也是心裏話,麵對眼前之人,她還記得母親說過,也許是她的依靠,看來就是這個意思了。但青城抬頭看她,話鋒一轉,


    “昔靈,我一直將你看做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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