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露聲色,隨後景致譏諷道:


    “父皇都說是戰前失蹤,孫大人卻咬定是臨陣逃脫。然錫城之事早有司馬稟告,孫大人卻說那是胡說,難道您就是這樣掌管兵部,輔佐父皇的麽?”


    景致也不再糾纏此事,隻從懷中取出一物上交給皇帝,道:


    “父皇,這是薛節度使彈劾大人包庇錫城守將通元的證據,還有孫欣收受賄賂的賬冊,父皇過目。”


    景致將這賬冊呈了上去,孫欣再不敢站著,跪在地上咚咚磕頭。


    “陛下,老臣冤枉,冤枉呀……”


    景致哼了一聲道:


    “孫大人還冤枉?宣武門外拿著九璃護心鏡跪著的丫頭還喊冤枉呢,你在這兒喊,她在那兒喊,卻不知道誰更冤枉?”


    孫大人啞口無言,五皇子卻不能置之不理。


    “父皇,兒臣以為此事還不明朗,孫大人為國效力多年,一向兢兢業業,怎能僅憑一封奏疏便判定他有罪,還需派專人審理此案,否則父皇豈不是寒了老臣的忠心,父皇三思。”


    麵前的眾人唇槍舌劍,隻有皇帝聽到九璃護心鏡微微愣住,想到了當年情景,難免念舊。到頭來隻得歎息。


    他是皇帝也有慈父之心,五皇子做的那些事情,他又如何不知道,難道還真的毀了自己的兒子?


    皇帝輕輕的將那奏疏放在了書案上,右手壓在奏疏之上,看著下麵眾人。


    “來人,將孫欣脫去官袍,壓入天牢,此案交由大理寺主審。是非曲直朕等他的公判。”


    眾人聽了此話都不再言語,孫欣也知道此刻再多辯駁也無用,便是重重叩謝皇恩。隨後便被殿前將軍白羽謹帶了下去。


    皇帝見到白羽謹,此刻身穿白袍,又眉清目秀,皇帝知道他武藝過人又與他幾個兒子年紀相仿,心中一動,環顧四周道:


    “此番征討靖國虎賁軍事關重大,朕已有決意。擬旨……”


    下方書記官上前,認真記錄,


    “命,白羽謹為先鋒將軍,從羽林衛點兵一萬。務必在十日之內將靖國部隊堵截在青山郡宣城以北。”


    皇帝在看看後麵的幾位將軍道:


    “傳令陳宇為左偏將,杜銘為右偏將,王尚書監運糧草,白侍郎押送戰馬,武器,即刻下去準備,隨時準備出發。”


    眾人聽著皇帝的安排,揣度著皇帝的用意。白羽謹是大皇子的人,陳宇是三皇子的娘舅,杜銘為五皇子的親信。皇帝卻是目光在幾位皇子身上衡量片刻,


    “八皇子景致,兵法純屬,熟悉青州地形,可為主將,領兵五萬。朕對你隻有一個要求,拿出你飛將軍的真本事來,讓靖國小兒知道,什麽是霄國男兒的英武氣息。”


    景致自當歡喜領命,皇帝卻又道:


    “老三你處事穩妥,此番跟著老八一同去,給他做副將。雪月關乃是霄國北方的門戶,此番大難,你得幫著老八穩定人心,重建雪月。”


    說完這話,皇帝頓了頓道:


    “如今戰事為重,但國法亦不容情,眾位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不要再讓朕非得處罰了誰才是。朕信任你們,對你們委以重任,希望眾位不負朕之所望,出征雪月,凱旋而歸。”


    眾人都應是,皇帝被鬧了這一通也是乏了,待到眾人都退下,皇帝獨留了八皇子在身邊,與他多說幾句。


    等到房間隻剩下它們兩人之時,皇帝便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朕將你留下,可知何意?”


    景致如今十八歲戰法純熟,且有一顆赤子之心,最讓皇帝喜歡。


    “兒臣不敢隨意揣度聖意。老八隻是深感慈父之心。”


    皇帝聽了景致的話,倒笑了起來,看著這個兒子道:


    “雪月關也在你的封地之內,朕不管你的米倉裏麵進了老鼠還是餓狼,朕都要你用棒子將他打出去。如今雪月軍心不穩,你做事更要有度。”


    皇帝頓了頓,問道:


    “那些雪月的軍官各有各的依仗,你也在雪月曆練過,朕命你為主將,你可想好如何應對了?”


    景致雖然脾氣不好,但並不蠢,皇帝這個時候留下他,便要偷偷的教他兩招,便誠心請教:


    “兒臣愚鈍,還請父皇指點。”


    皇帝摩擦著手中的紫玉天香手串,靠在錦墊上略微思忖之後,說:


    “指教就算了,你這小子自有主意了,不過朕再給你推薦兩個人你必有用。”


    皇帝提筆寫下兩人的名字,景致緩緩念出道:


    “陸昔靈、安達遠。”


    安達遠原是雪月王的軍師,後因傷病歸隱,此刻正在青州宣城之外,聽聞此人頗有謀略,又熟悉雪月關之事,自然可用。隻是……


    “雪月王的女兒,陸昔靈?”


    皇帝點頭,似有回憶當年,


    “陸赫宇曾在為難時刻救了朕的性命,三王爭權,他亦無怨無悔的站在朕的身旁,朕不相信他是那種臨陣脫逃之人。他這個女兒與他性子很像,又倔又強,讓她去找她父親去必能成。”


    景致微微頷首,明白皇帝的意思,心中有些歡喜,


    “朕聽你母妃提起過,想要她做你的王妃,還好這道聖旨沒下,老八,你要知道,朕對你寄予厚望。”


    景致聽著這話,手指緊緊地捏住了九璃護心鏡。他明白皇帝的意思,沒了雪月王,沒了雪月狼騎兵,陸昔靈即便再好,也不配做他的王妃,雖然道理都懂,但是景致想到他剛才在風雪之中見到的那個桀驁的身影,心中可惜,忍不住歎息出了聲。


    “怎麽?舍不得?”


    聽到皇帝這樣一問,景致知道自己失態,即可抱拳回應:


    “回稟父皇,婚姻之事父母做主,老八是個武人,不懂那些風花雪月,此刻專心戰事更無心它想。”


    “方才…隻是感歎她出身高貴,性情高潔,偏生運氣差了點。”


    景致想著她的模樣,從袖中拿出了九璃護心鏡放在了皇帝的麵前的小桌上,輕輕念道:


    “五鹿山中埋忠骨,三代同住雪月穀,九璃想問誰心苦,兩兒隻坐家中哭。”


    皇帝從桌子上拿起那護心鏡看了看。感慨起來,


    “打油詩念得倒不錯,可如今誰都知道朕惱他陸家,偏你不怕?可是仗著朕平日寵壞了你?”


    景致跪在地上,重重磕頭,抬起頭目光炯炯看向皇帝,道:


    “父皇都要徹查了,何不再下一道天恩?否則病母幼兒如何熬過冷冷寒冬?”


    “父皇隻當可憐陸家吧。”


    皇帝聽了他的話,手指摸在那九璃護心鏡之上,仔細的看著上麵印記。隨後站在書案前,寫了一封手諭,吹幹了交到了他的手上,


    “朕知道你這孩子重情重義,你母妃說要將她嫁給你做王妃,你便真心實意的對她好。罷了,你既然求了,朕這就下一道聖旨,讓她做你的側妃,如此一來也顯得你厚待雪月軍民,有利於你收服人心。”


    景致憨笑一聲,剛要收起謝恩,皇帝卻將護心鏡也放在他手上並壓住了那奏折,道:


    “急什麽?朕還沒說完呢?記著,若要這封奏折生效,須得以陸赫宇殉國為前提。”


    景致看了看這封奏則,眉頭皺起,心下奇怪,皇帝話中之意,似已確認陸赫宇殉國,他雖奇怪,但不便多問。對著皇帝行了大禮,接旨謝恩:


    “兒臣多謝父皇賜婚,兒臣會善待她,也將力克靖國,請父皇等著兒臣凱旋歸來。”


    景致說完,便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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