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季倡忙碌到半夜,回到雪海居。


    客廳裏麵幾盞壁燈亮著,客廳顯得既不黑暗,卻也不亮如白晝。


    他年紀大了,不似年輕時候體力好,休閑多年突然回頭繼續忙,身子骨有些吃不消,進了家門,遠遠的就看見福媽披著外衣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她年紀也大了,睡眠本來就少,再加上這麽些年習慣了,倒是聽見響聲就起來了。


    唐季倡坐在寬大的沙發裏,也沒開燈,直到福媽走了出來,唐季倡才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


    “先生,您回來啦,要吃宵夜麽?”


    唐季倡點點頭,沒說話,不過福媽已經轉身進了廚房。


    等唐季倡從房間裏收拾好了,換上了睡衣再走出來的時候,福媽做的麵條已經上了桌。


    他看著桌麵上的素湯麵。


    思緒一下子飄到了幾十年前,那時候的雪海居還沒有現在這麽的金碧輝煌,甚至還帶著古樸。


    他們三兄弟,正忙碌著唐氏集團,在各個方向都努力著。


    每天都到半夜才能回來,可是他們回來的時候,宵夜卻也正好上了桌,然後就看見家裏的兩個女人坐在餐桌邊,撐著下巴一臉笑意的看著他們。


    到底是什麽時候變得呢?


    他用筷子挑起細溜溜的麵條,塞進嘴巴裏。


    大概是從知道自己身體情況之後,心灰意冷,卻又柳暗花明的知道了大嫂血脈的秘密之後吧。


    “先生,還吃麽?”


    突然,福媽的聲音從旁邊響了起來,將他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唐季倡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將碗裏的麵條給吃了個幹淨,就剩下了麵湯。


    麵色不由得一赫。


    “再來半碗吧。”


    在空湯碗裏挑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剛剛走神了。


    福媽有些詫異,不過還是很快的回廚房下麵去了。


    不一會兒,又上了半碗素湯麵。


    “我記得靳禹那兒有個什麽愛吃的辣醬什麽的,給我也來點。”


    唐季倡的話音剛落,就看見福媽那滿是詫異的臉。


    不由得輕咳了一聲:“還不快點?”


    福媽轉身去廚房,用調料碟盛了一點兒,放到了唐季倡的麵前。


    隻是看著唐季倡的眼神愈發的奇特。


    唐季倡不明所以,用筷子挑了一點,放進嘴巴裏;


    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熟悉又懷戀的味道在舌尖炸裂,手中的筷子狠狠的僵住,過了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福媽看著他這模樣,就知道唐季倡是想到了容雅笙了。


    歎了口氣:“先生也覺得像是不。”


    “是像……多少年沒吃過這個味兒了。”唐季倡回國神來,隻覺得鼻子堵得慌。


    渾身都難受的厲害。


    福媽的目光落到那鮮紅的辣醬上麵:“我學了多少年了,愣是沒學會,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家的天賦,明明是同樣的配方,可偏偏做不出來他們這個味兒。”


    唐季倡從來沒吃過沈星羽做的飯。


    他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問出口來:“那孩子現在是不是還在醫院呢?”


    “可不是,這次她也送掉了半條命了。”說道這裏,福媽看向唐季倡的眼神就有點不好。


    明明那天他根本沒回家,沈星羽也老老實實的睡著覺,誰知道怎麽回事,她就中招了。


    雪海居不幹淨,連帶著唐靳禹都不願意回來。


    唐季倡一時間什麽話都沒說。


    將辣醬全部都撥到了碗裏,麵湯都變得紅彤彤的,熱乎乎的麵條吃完了,他一聲不吭的回了房間,躺在了床上,腦海中卻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要說他有多喜歡容雅笙,那絕對是騙人的。


    大哥結婚的早。


    結婚了七年,都沒生孩子,他年紀比大哥小五歲,父母死的早,十五六歲的年紀就跟著大嫂身邊,由大嫂照顧著。


    老三隻比他小了一歲,十八歲年紀一到就自己偷偷跑去參軍了。


    他對女人一向沒什麽想法,年紀一到就選了個不錯的嶽家就結了婚,可結了婚以後卻對女人還沒想法,那時候他才覺得不對勁起來,去醫院檢查了,才知道他的身子在很小的時候就傷了,因為老三來的太快,母親沒空理會他,父親是個大男人,不會照顧小孩子,冬天的時候,弄了個鹽水瓶,結果不知道怎麽的,毛巾散了,他直接就被燙到了。


    他頹然,他心裏難受,卻又害怕被發現。


    結婚的第二天就直接拎著包裹去出差了。


    這一走,就是一年多,後來,在一個酒會上,親眼看見一個容家的女人,被拍賣,最後一個穿軍裝的男人,給帶走了。


    那時候他才知道,容家……是個怎樣的存在。


    他激動,興奮的回家,告訴大哥自己難以啟齒的難處,又希望大嫂能夠幫他。


    容雅笙確實幫了他,他也很順利的過起了夫妻生活,但是……卻偷聽到大哥大嫂的談話。


    那種藥他能吃,卻不能生孩子,隻因為自己的妻子不是容家人。


    他不由得後悔極了,為什麽被拍賣的容家女人,他沒有買下來。


    大哥愛重妻子,所以壓根沒想過讓大嫂生孩子,他不能生,老三一年到頭在軍隊裏執行任務,有的時候一年半載的都不聯係,什麽時候死了都不知道。


    難道唐家這輩子就完了麽?


    自己的妻子又哭訴著,要個孩子。


    心漸漸的活了。


    他要個孩子,他想要個自己的孩子,他想要為唐家留一條根。


    所以……


    他周密的部署後,事成了。


    妻子懷孕了,大嫂也懷孕了。


    妻子的孩子是身體健康的大哥的,大嫂的孩子是他的……


    他覺得好極了。


    唐家有後。


    大哥也有了後。


    外麵的人誰都不知道這兩個孩子是誰的,他們隻要不說,就誰都不會知道。


    時間天天的過著,兩個女人的肚子也鼓了起來,他不再和大嫂見麵,甚至對妻子肚子裏的孩子關愛有加,他想,這輩子說什麽都將這個孩子當自己親生的,大哥那邊如果對那孩子不滿意,他也願意接著。


    可誰都沒想到,大嫂居然那麽的烈性。


    孩子都五個月了,硬生生的在他麵前,打了下來。


    那雙眼睛淬了毒,隻說……這輩子都不想替他生孩子。


    他的渾身冷極了,就好像穿著短袖去了南極冰川,冷的骨子裏都開始疼。


    他顫抖著雙腿,走到台階那兒,將那團本該是屬於他孩子的血肉抱在了懷裏,孩子的心髒還在微弱的跳動著,是個男孩,他還活著,他怒吼著讓人備車,急匆匆帶著孩子去了醫院。


    孩子卻在半路停止了心跳。


    他的心,也仿佛跟著停止了跳動。


    那個女人,怎麽就這麽的狠。


    他喝得醉醺醺的回了家,看著被大哥關懷的喂著雞湯的女人,第一次對她怒吼大罵。


    劊子手,惡魔,殺人犯。


    孩子多麽的無辜,她親手的害死了一條人命。


    她如果有恨,可以衝著他來,可孩子卻是無辜的。


    那個女人臉色蒼白如紙,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嚇到了,還是聽了他的話,而心神震動,她就這麽死死的盯著她。


    眼神裏充滿了看不懂的情緒。


    他的衣服上還有抱著孩子時沾染上的血跡。


    那麽紅,那麽冷。


    他恨她。


    想到這裏,他猛地閉上了雙眼。


    沉沉的呼吸了一次,腦海中的風暴一瞬間平息。


    罷了……明天去看看那個孩子吧。


    容家,還真是出了異類了。


    他嘲弄的勾了勾唇,也不知道大哥家到底什麽魅力,怎麽就這麽吸引容家的女人呢。


    這樣想著,就這麽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唐季倡沒去公司,打了個電話給助理,確認了唐靳禹已經到了公司,他才動身出了門,不過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就來到了醫院,vip的病房就那麽幾間,門口站著黑衣的保鏢,十分的顯眼。


    他知道,那些都是唐靳禹安排的。


    他沒驚動裏麵的醫生,直接走了過去,冷漠的看著保鏢,聲音沉沉的問:“少夫人在裏麵?”


    保鏢們對唐季倡也熟悉。


    卻不知道他屬於不屬於那些不相幹的人,麵麵相覷了一瞬,才遲疑的開口:“剛剛被叫著去做檢查了,老三跟著一起去了。”


    “那我進去等著。”


    說著,也不等保鏢反應,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保鏢們再想阻攔,卻也來不及了,他們猶豫著要不要報告給唐靳禹。


    “算了,人家老公公和兒媳婦,這麽防著也不好。”


    一錘定音。


    唐季倡進了病房,發現窗戶開著,房間裏顯得有些冷。


    桌上麵有個細頸瓶,裏麵插著幾朵臘梅,清幽的香味時不時的傳來,不遠處的書桌上放著筆記本電腦,還有一些文件書籍,床上的被子有些亂,卻看得出來,之前有人躺著。


    一個手機隨手的扔在餐桌上。


    地方不大,卻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他走到書桌邊上。


    靜靜的看著窗外的風景,心裏有些亂,卻怎麽也理不清情緒來。


    “叮咚——”


    突然,桌麵上的手機響了。


    他訝異的看過去。


    手機沒有鎖,就這麽大喇喇的亮著,他踱步走到餐桌邊,隻見上麵有個通訊公司的推送。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伸手按了相冊。


    他從未仔細看過這個兒媳,他突然想看看她的臉。


    卻不想,在看見第一張照片的時候,呼吸就猛地停滯。


    他的目光死死的鎖定著上麵那張多年不見,卻深入骨髓的臉。


    依舊那麽的熟悉和美麗,不,比起曾經來,更加的美麗的讓人驚豔。


    歲月仿佛對她格外的寬容。


    他的手指顫抖著,輕輕的撫摸上照片上那張臉龐,眼圈驀然的紅了,他咬著牙,心底憤恨,卻又充滿了無盡的情愫,這個女人,這個該死的女人,終於出現了……


    “爸……”細弱的聲音突然從門口響了起來。


    甚至還帶著一絲說不出的驚愕,隨即,仿佛又想起什麽似得,瞬間改了口:“伯父……”


    唐季倡轉過頭,紅著一雙眼睛,看向披著外套,渾身寫滿了孱弱的,站在門口的女人。


    他咬著牙,舉起手機:“告訴我,你在哪裏見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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