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謝三的話,陸洪英也是感慨頗多。


    幾杯酒下肚,他的話自然也就變多了起來。最後,他實在忍不住就對謝三開口道:“你和小董做生意,總能有你們的一套法子。三兒,你從小就是這樣,不管做什麽事都能比旁人看得遠。別人走一步看一步,你卻是走一步,能往前看三步。我打小總


    笑你這人迷信,偏偏從小到大,幾乎每一件事都被你說中了。我陸洪英不服這一點都不行。你媳婦小董性格溫柔,所有大事小情,看似都是她在順水推舟。可實際上,她一個農村姑娘,趕跑來城裏擺攤子買糕點。她有心氣,有闖勁,她每走一步看起來都是巧合。實際上,她為人聰明,心思細膩


    ,做起事來,也講究穩紮穩打。你們兩口子聯手起來,還能有什麽應付不了的事呀?”


    謝三剛想對他說幾句,然而陸洪英是醉了,根本就不想被被打斷,就一口氣繼續說道:


    “再說二丟子吧。原本他一直跟在我們兄弟身後轉悠,我一直把他當小兄弟看。誰成想,到現在二丟子也做起來了。咱們這小兄弟是調料大王。三兒你知道二丟子怎麽做的買賣麽?”不用謝三回應,陸洪英就捂著臉自問自答地說道:“那小子頭腦靈活,人也勤快,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各種信息。他總能第一時間知道哪家廠子需要什麽調料,哪家廠子有貨源。他把人家廠裏需要的東西


    直接弄過去,自然能賺上一筆。我也是真心佩服,二丟子這小子竟有這些本事。再說我陸洪英,我有什麽本事?無非是多認識幾個人,能在酒桌上吃牛,裝裝孫子罷了。說白了,我還不是拿著10萬塊錢去五羊城,運了一堆貨過來京城賣》?那邊的貨比京城時髦,款式多,我也就賣個


    新鮮。


    得,我跟對了人,運氣又不錯,一下就發達了。可說白了,我陸洪英還不是一個文盲。我做的這些事,根本就沒什麽難度,隨便來一個人壯著膽子也都能做成。我陸洪英又算個什麽玩意呀?


    你可不知道,三兒,我就是個慫包。為了擴大生意,賺更多的錢,我不得不好鑽營這張人際關係的網。


    你以為我願意花那三千塊錢麽?我那是給別人做臉麵呢。我連那女明星長什麽樣都不敢細看。


    那種場合我不能慫,隻能裝腔作勢,一旦我慫了,馬上就被那些人踢出局。他們可不是我的兄弟,也不會幫我,一個個都是豺狼虎豹,等著咬我一塊兒肉下來呢!”


    陸洪英說到這裏,狠狠地趴在了酒桌上。謝三看著他這副頹廢模樣,忍不住用手敲了敲他脊背,然後輕聲勸道:“如果覺得跟那些人玩不到一塊兒去,那就別跟他們再繼續攪和了。就算他們看不起你又能怎麽樣?你自己過得也挺好的。我還就不信


    了,那些人還敢對你怎麽樣?我倒覺得他們怕你還差不多,至少在京城這地界,你人脈廣。真把你招翻了,那些人也別想回去了。”


    謝三說得本來是玩笑話,偏偏陸洪英聽了之後,反而多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尋求捷徑,到頭來卻發現前途茫茫。


    與其這樣,倒不如聽了兄弟的話,懸崖勒馬算了。


    想到這裏,陸洪英悶笑著說道:“對,三兒,你說得對。大不了,老子就不跟他們一起玩了唄,還能把我怎麽樣?”


    他沒敢對謝三提起的是,他正被一個朋友牽扯著,準備攀附一位有背景的少爺呢。


    偏偏,那位少爺嫌棄他沒做起來。陸洪英也沒辦法,隻得拚命跟那幫人周旋。


    他買賣做大之後,被人煽乎著,想要找個靠山。可真混到那圈子裏,才發現哪有那麽好的靠山讓他攀附呀?


    到了現在,或許,真該像謝三說得那樣,不如罷手算了。


    “可不是麽,你也別整天胡思亂想的,好好做你那一攤子事不就完了。”謝三隨口說道,眼睛卻微微眯了起來。


    陸洪英心情一痛快,就又對謝三說道:“三兒,今天興致好,你趕緊去拿你那些銅錢過來,也給我算一卦。幫我看看,這兩年運道怎麽樣?”


    謝三並沒有起身離桌,而是把筷子一放,開口說道:“拿什麽銅錢呀?我前兩天給你算過了。大英子,你呀,這兩年雖然有道坎要過,但是你肯定會逢凶化吉的。所以,不用太擔心。”


    實際上,謝三測算的真正的結果,“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卦象並不太好,所以,謝三並沒有對陸洪英直接說。他隻是把擔憂藏在心裏,想在關鍵時刻,扶持大英子一把。


    陸洪英算然已經醉了,腦子卻異常清醒。聽了謝三這番話,就忍不住笑道:“好你個謝三,就給我算出這麽一副褂。怎麽,你就沒給你媳婦算上一卦?”


    謝三卻正色道:“我不算她,算了她,我會把持不住。”


    陸洪英聽了這話,忍不住笑罵道:“你這人當真是有了媳婦,就不要兄弟了。”


    他嘴裏胡亂罵得,謝三也拿他沒辦法,又過了一會兒,直接就把陸洪英扶到客房睡下了。


    ……


    醉酒的人睡得比較沉。一覺睡到了晚上,天都黑了,陸洪英才起來。


    一推房門走到院子裏,謝家老太太剛好看見他,就說要給他熱些飯菜吃。


    陸洪英卻笑笑說道,“老太太,您就別忙和了,我是真不餓。況且,我也很久沒回家陪我老娘吃飯呢。我今個就不在這兒久留了。”


    老太太聽了這話,就笑道:“陪你媽吃飯,這是應當的。那我叫三兒出來,讓他送送你去。”


    陸洪英卻擺手說道:“得了,您別叫他了。我們之間,還提什麽送不送的?這個點,三兒應該是在教小猴們做功課吧?我幹脆過去偷瞧一眼,三兒平日裏是怎麽教我幹兒子幹女兒的。”


    他說著,就偷偷摸到了書房門口。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門燈也打開了。謝三果然在屋裏教導孩子念書。


    陸洪英還特意衝著老太太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先走,不用管他。


    老太太拿他沒辦法,隻得笑了笑,就轉身回屋裏去了。


    陸洪英幹脆就悄悄地趴在窗戶上。


    屋麵,謝三正板著臉,對小猴哥哥說道:“你這處理解根本就不對,可見你讀書不認真,再去好好細讀幾遍。”


    小猴哥哥愁眉苦臉地看著爸爸,明明很苦惱,卻又不得不坐回桌上,重新開始讀書。


    謝三又站了一會兒,也回到自己的位置。隨手拿起一本書,就開始靜靜地看。


    陸洪英突然覺得,小猴哥這副模樣,還真是像極了謝三小時候的樣子;而謝三現在的模樣,雖然還年輕,卻也越來越像謝家老爺子了。


    一時間,陸洪英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合著謝家的孩子都是一代傳一代,總有一天小猴哥也會變成謝三,而謝三也會變成另一個很有氣勢的謝老先生。


    就在陸洪英悶頭竊笑的時候,一側頭,突然發現那隻土狗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他身邊了。


    這狗走起路來,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天黑的時候,看著身邊有個這玩意,還真是怪嚇人的。


    不過,正趕上陸洪英心情好,就問那狗。“你也是來偷看的吧?得了,看著他們念書也沒意思,咱們爺倆一起走了吧?”


    那狗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反正陸洪英往前走,它就慢吞吞地跟在後麵。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陸洪英實在有些為難,那條黑背看上去實在太唬人了。


    陸洪英還沒靠近,黑背就已經做好了攻擊準備,張著大嘴,眼看著就要衝著陸洪英狂吠。


    隻是它還沒叫呢,那黃狗突然靈活地竄了過去,用身子擋在了黑背麵前。


    它這麽一攔,那黑背瞬間就蔫了,也不咬了。


    陸洪英就借著這機會,出了裏進的院子,往外走去。


    出門之後,他忍不住回頭看去。


    那隻土狗剛好也把頭探出來,仍是一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在夜色下,陸洪英卻覺得這狗的眼睛正冒著綠光。這猛然一看,還真有點嚇人。


    陸洪英又忍不住想,剛剛,這狗該不會是特意把他送出來的吧?


    這要是真的話,這狗太通人性了。


    這麽一想,這條小土狗真能抓賊,也說不定呢?!


    不然,改天也叫三兒,幫他弄一條這樣的小土狗,放家裏養著,好像也不錯。


    陸洪英胡思亂想著,一路往家裏走去。


    雖然那麽跟老太太說,可陸洪英並沒有回到他給母親買下的四合院大宅子裏。而是,去了他單獨買下的一處房子。


    一進家門,就聽見電話一直在響。陸洪英漫不經心地走了過去,接起了電話。隻聽電話那頭,激動地說道:“哎呦,我的英哥,英爺,祖宗哎,文少那邊我好說歹說,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機會,安排你去見上一麵。可您大爺倒好,這一天瘋


    跑到哪兒去了?再找不到人,我可就把這機會給別人了。”


    陸洪英沒什麽情緒地說道:“我和兄弟喝了一下午的酒,到了現在,腦子還犯蒙呢,今天恐怕是出不去了。大鍋頭你趕緊安排給別人吧。”


    電話那頭卻急忙說道:“英哥,咱們不是都說好了麽?這梯子都給你搭下來了,別你自己不接著呀。不然,別人再怎麽想幫你也是白搭。”陸洪英卻笑道:“你這是什麽話,大鍋頭,我感謝你幫我牽線搭橋。可我思來想去,我這就是小本經營的買賣。估計文少也不會看在眼裏。就算我跟了文少,也得不到重用。所以,還是不去找不自在了。以


    後,你們出去玩也別再叫我了。你也別再替我費心了。”


    “英哥,你這是什麽話?我可都跟文少說好了,你不給我麵子倒沒什麽,別不給文少麵子呀。”大鍋頭在電話那頭,是真急了。這些日子,陸洪英可是給他花了不少錢,簡直就是他的金庫。


    陸洪英卻冷笑道:“大鍋頭,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些日子,好處也沒少給你。你也別仗著文少,在我麵前拿腔拿調的。鍋爺那麽大本事,也別跟我這個混子一般見識。


    您大概也知道,我陸洪英也是有根底的人。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好吧。不然的話,我叫你怎麽吃進去的,怎麽給我吐出來。”


    陸洪英說完,就掛了電話。掛上之前,還隱隱聽見那邊大鍋頭在咒罵。


    “裝什麽孫子呀!不願意,你不早說。”


    不管怎麽說,以後大鍋頭再說給他牽線搭橋,陸洪英是不會再去胡亂摻合了。


    聽了謝三的話,陸洪英隻覺得大鍋頭和那位文少,說不定就是他的那道坎。


    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以後謹慎行事。就不跟在別人身後當走狗了。


    哪怕到時候自己的生意困難些,那也是自己的買賣。


    頂多就是賺少點,做得慢點,僅此而已。何必給了別人拿大頭,還要裝孫子呢?他是真想找回原來那麽灑脫的日子了,有事沒事就去找謝三喝小酒,侃侃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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