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0日當天,白師母早早就離開了家,搭車去火車站接馮七。


    可惜,一直等到下午。白師傅放不下心,幹脆又過去火車站接媳婦。兩人又等到了晚上,也沒能接到馮七。


    白師傅乘興而去,失望而歸。氣悶得,晚上都睡不著覺。


    半夜的時候,他忍不住坐起身來,小聲罵了一句。


    “馮七,這幹得到底算是什麽事呀?那老小子該不會想不開,尋短去了吧?”


    白師母這時也沒睡著,就安慰她男人。


    “老白,你先別急,明天咱們再去給老詹發個電報。萬一,馮七要是改變主意,又回老家去了呢?到時候,讓老詹再勸勸他就是了。”


    這大半夜的,也沒有別的辦法,最後隻能按照妻子說得辦了。


    隻是,馮七老婆早已去世,如今兒子也不在了,生計被逆徒搶了,家鄉是呆不下去了。


    他這人又好麵子,不老老實實地來京城找他,還能去哪裏呢?


    白師傅滿腦子都是馮七的事,怎麽都沒法安睡。隻是,為了不擾了妻子休息,他隻得僵著身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到了快天亮時,才勉強睡去。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早晨,白師傅眼睛都熬紅了。


    他也顧不得這些,又趕去郵局,給老詹拍了電報。


    結果,老詹也沒見到馮七,也不知道馮七到底去了哪裏?老詹也急得要來京城找馮七了。


    白師傅猜測,馮七可能是提前下了車。


    隻是老家到京城實在太遠了。這一路上,他們想去找馮七,都沒地方找。


    再加上,馮七怎麽說也是個見過世麵的老爺們,什麽事都能自己拿主意。


    白師傅就算想幫襯他,也管不住他那兩條腿。


    因為這事,白師傅心裏又急又氣,嘴裏都生出了火泡。他性子又倔,也不願意在人前再提馮七的事。


    隻是,有時晚上睡不著,他會跟妻子抱怨兩句。


    “你說這馮七是不是傻子呀?這麽多年的交情,我還能笑話他不行?他躲什麽呀?現在倒好,好心邀請他來京城,卻反倒害了他了。早知道,真應該讓老詹送他過來,就好了。”


    白師母也沒辦法,隻得說一些安慰丈夫的話。


    “馮七運氣好著呢,說不定又遇到什麽新的機緣了。老白,你也先別急,急壞了身子可怎麽好。三兒和大英子不是都托人幫你找馮七了,他們在京城地界人脈那麽廣,一定會找到的。”


    雖說如此,白師傅卻完全沒有被妻子安慰到,反而有些嘴不對著心。“我為馮七那老小子急個什麽勁。他以後愛怎麽樣怎麽樣,就跟我多愛管他似的。”


    偌大的京城地界,找個人就像是海裏撈針。一時半會,也沒有半點馮七的消息。


    董香香見白師傅狀態實在不太好,就和謝三商量著,趁著周末,帶著一家老小去踏青,順便野餐。


    原本在家都商量好了,老太太笑著說,“我就不去了,我看家。”


    白師傅看著妻子也想去,就點頭同意了。


    ……


    可是,到了臨去之前,董香香又接到陸洪英的電話。說是有位司機師傅在火車站拉人的時候,好像見到馮七了。


    年約40上下,一米八的大個子,皮膚黝黑,長得特別精神,兩眼卻有些直愣愣的。他還背著一個蛇皮袋子,特別是這人左手長了六個指頭。


    白師傅一聽這形容,就肯定那人是馮七。


    陸洪英說他馬上就帶著那位司機過來找白師傅。


    這樣一來,白師傅也就要留在家裏等消息了。


    白師母不放心丈夫一個人在家,便要留下來陪他。反而勸謝三、董香香帶著三個孩子出去,也好好放鬆放鬆。


    事已至此,也就隻能這樣了。


    謝三開著車就出發了,他們去的是都城遺址公園,也不收門票,任何人都可以進去。


    此時正值六月,放眼望去是一片綠草地竹林。


    人工堆積出來的山坡上種上了竹林,竹林裏還有石桌石凳。隨便找個地就可以野餐了。


    下了山坡,是一條人工開鑿的小河。河上有石橋,河邊有石台,無論是石橋和石頭都是經過精雕細琢的,後來又經風曆雨,沾染上了不少曆史的氣息。


    這遺址公園離謝家也不遠,算是個難得的休息場所。


    大人們可以在竹林裏,放鬆身心,順便欣賞竹林綠地。


    孩子們到了這裏,也可以跑跑跳跳。也可以在空地放風箏。


    董香香幹脆就鋪上了椅墊,在石凳上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周圍的竹子。


    她想把乖巧的小猴妹妹抱過來,可偏偏一向安靜的小猴妹妹,來對這裏,突然變得有些興奮。拉著爸爸的衣袖,就讓爸爸帶她去玩。


    沒辦法,謝三隻得接過女兒,帶著她在這竹園裏轉悠。順便拉了歡歡去放風箏。


    小猴妹妹被帶走了,董香香隻得緊緊地拉著小猴哥哥。


    小猴哥哥一到公園裏,就有點興奮過度,根本就靜不下來。


    平時他被關在家裏,隻能爬那棵歪脖老樹。頂多被爸爸媽媽帶到狗尾巴胡同轉悠一圈。


    難得到了這麽大的竹林空間裏,四周還都是竹子和綠地。此刻的小猴哥哥,一心隻想,可勁地瘋跑玩鬧。


    董香香卻一直拘著他,在石桌前,看著行李和野餐籃子。


    謝三帶著小猴妹走了,她是不肯讓小猴哥在去瞎鬧的。生怕出門在外,這淘氣的孩子在不小心出什麽事。


    一開始,小猴哥哥還算聽話,勉強忍耐著,任由母親拉著他的手。


    可是,等了很久,爸爸和妹妹都沒回來。小猴哥哥突然就忍不住了。借著母親給他拿果子吃,飛快地向著土山下,橋對麵跑去。


    孩子這麽一瞎跑,董香香也急了,連忙放下手中的蘋果,也顧不得野餐筐了,立馬提腳就追兒子。


    隻是小猴哥哥跑得飛快,董香香晚了一步,追著就有點費勁。


    小猴哥哥就跟撒了歡的小馬駒似的,根本就沒注意腳下,而且專往草地裏跑。


    草地裏有那外露的噴水龍頭。小猴哥哥一個沒留意,腳下直接就絆在上麵,摔了個大跟頭。


    這一下,摔得可不輕,董香香離得遠,想攔他都攔不住。


    小猴哥哥是真摔疼了,“哇”地一聲,扯著嗓子哭了起來。


    他這一絆一哭就驚動了,坐在旁邊躺椅上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長得高高壯壯,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的樣子,皮膚較黑,五官卻長得很端正。


    放在三十年後,小姑娘們一定會說,這也是個帥氣又滄桑的大叔。


    此時,男人的狀態並不好。他看著河麵,兩眼有些直愣愣的。


    直到小猴哥哥哭了出來,他才如夢方醒似的,連忙站起身來,跑到小猴哥哥身邊,一下就把孩子抱了起來。嘴裏還說道:“你瞎跑什麽呢?你媽媽爸爸也不管你?”


    這時候,小猴哥哥瞪著那雙帶著霧氣大眼睛看著他,也顧不上哭了。


    中年男人一邊說,一邊輕輕地拍下了小猴哥哥身上的草。順便檢查了他的小胳膊,小腿。


    雖然,被陌生的伯伯罵了。可小猴哥哥並不怕他。


    這男人身上帶著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小猴哥哥倒也不認生,反而很自然地願意同他親近。


    因為是摔在草地上,又有草墊著,小猴哥哥身上並沒有磕破的傷口。隻是,膝蓋上有些青了。


    可這也把中年男人嚇到了。他連忙把孩子抱到椅子上,從蛇皮袋裏拿出一個銀製酒壺,倒出白酒就往孩子腿上搓。


    “疼。”小猴哥哥甩甩腿,表示自己不高興。


    “得先揉開,不然明天你這腿就青紫了,能疼好幾天呢。”男人溫聲一解釋,小猴哥哥也就老實下來。


    這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又聰明又懂事,簡直就跟他兒子小時候一模一樣。


    ——想到早逝的兒子,中年男人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刷刷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小猴哥哥這時候已經有些懂事了,一看伯伯哭了,就把手輕輕地放在伯伯的臉上。


    “伯伯不哭。小猴哥哥都不哭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帶著點哭嗆,大有一種這伯伯如果在哭,他也要敞開喉嚨哭得架勢。


    中年男人看他這樣,又好氣又好笑,隻得有些狼狽地擦去眼淚,隨口哄道:“好,伯伯不哭,你也不哭。對了,你怎麽叫小猴哥哥呀?”


    小猴哥哥說:“有猴妹,我是猴哥。”


    看著孩子一臉認真的小臉,中年男人有點哭笑不得。這麽說,他還有個妹妹是吧?


    這時候,董香香其實早就趕過來了。


    她見中年男人對小猴哥哥也沒什麽惡意,也就沒有第一時間衝過來抱兒子。而是,有些疑惑地打量著躺椅上的蛇皮袋子。


    剛才中年男人拿酒壺的時候,就把袋子打開了沒有再蓋上,一根擀麵杖從裏麵露了出來。仔細一看,袋子裏麵有著各種餅印和製作糕點的廚具。


    這人顯然也是個糕點師。再一看,男人給小猴哥哥揉腿的左手,多了一個小指頭,長了六根手指。


    再一細看,無論是年齡和外貌,這人都跟師傅提起的那位馮七師傅差不多。


    不會真的這麽巧吧?她兒子一瘋跑,就找到馮七師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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