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母又問謝三:“那你們結了婚,你還讓董香香去考大學麽?那丫頭今年都考上了,就是因為這些破事,沒有念成。一想起這事,我想收拾她!”


    不得不說,死丫頭沒能去念大學,都快成了許母的心結了。別人家的孩子是怎麽都考不上,她們家這丫頭是考上了,卻也沒去念。


    當初,初中升高中的時候就是,董香香為了讓她不那麽辛苦,就不去念書了。還跟她說,念高中根本就沒用,不如提前兩年賺錢。當時,許母也對讀書沒有那麽多想法,就點頭答應了。


    可是,這一二年,許母見識得多了,才知道那時候其實是委屈了董香香。她也就想著以後無論如何都要供董香香念下去。卻沒想到孩子高中考大學,又鬧出這麽一檔子事來。


    許母可是特意跟董香香高中的班主任打聽過的。像董香香的成績,完全可以重新考大學的。依許母的心思,自然要董香香先去念個大學,在結婚才好。


    可是,這兩人現在都到這種程度了,結婚也就結婚吧,隻是大學還是必須得念。


    而且,許母總覺得謝三論長相,論人才都算上乘。董香香在小西莊的時候,條件也算出類拔萃了。可是,一到這謝三麵前,就像是高攀了似的。


    謝家現在雖然落魄了,可也曾經是個大戶人家。雖然現在沒有什麽親戚,卻有朋友。董香香就是一個鄉下姑娘,到時候,謝三那個圈子裏的人會不會接受她都得兩說著?


    許母生怕他們結婚後,董香香再受什麽委屈。所以,才跟謝三鄭重提出,結算結了婚,也要讓董香香上大學的事。


    謝三本人倒是沒什麽,董香香做什麽他都支持。隻是見許母態度這麽堅決,於是連忙應道:“您放心吧,我一定催著讓她去考大學,考上就讓她去念。”


    許母這才舒服點,嘴裏卻說:“嗯,那丫頭學習很好,不念大學可惜了。要孩子倒是不急,反正你們還年輕。”


    謝三也點頭道:“以後,我一定督促她上進。”


    雖然這話聽起來有些怪,可是許母見他這麽通情達理,也不限製董香香,總算有了點好臉色。又隨口說了幾句,許母就離開了書房,去廚房看閨女去了。


    她走後,謝三縮著肩膀坐在椅子上,良久都沒言語。


    他突然就發現,雖然不是親生的,可董香香的性子在某些方麵卻跟這位丈母娘很像。董香香平時也是溫和又講理,也不在乎吃點小虧,很是能討別人的喜歡。關鍵時刻,她卻比任何人都有主意,而且一旦定了注意,就雷厲風行。此外,她小事一般不會同人計較。可一旦發起火來,那就是


    暴風驟雨,相當嚇人。


    細細想來,大麵上這對母女倆性格雖然看似不同,但是有些觀點和處事方法還真是出奇的一致。


    想到這裏,謝三忍不住抱著頭,悶笑出聲來。


    他是真得感謝這對母女在他的事情上,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了。她們都是敢與命運相博的人。不然,如果遇見很在意八字的丈母娘,這婚事當真是要泡湯了。


    想到這裏,謝三隻覺得慶幸,還好他挑對媳婦了。


    午餐是很豐盛的,老太太把壓箱底的手藝都拿出來了,謝三也特意出去買了不少醬雞、熏魚、鹵肉回來。


    明明隻有四個人吃飯,去硬是擺了滿滿一桌,真跟過節似的。謝三還殷勤地拿出了他自己釀製的桂花酒,給許母倒上了一小杯。


    因為基本上已經定下了婚事,這女婿倒酒,許母也就受了。飯桌上,許母又回複了和善,跟老太太聊起了一些輕鬆話題。


    老太太此時也算平靜下來了,兩人很自然地聊了起來。開始的時候,謝三還是緊繃著神經,不肯多說一句話,直到許母問他,他才鄭重回答。到了後來,他就發現董香香喜歡的豬耳朵居然擺在了這邊,那丫頭眼巴巴地看著,都不敢夾,於是忍不住夾了一筷子


    給她。


    許母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到底也沒有說話。謝三幹脆就直接動手,把豬耳朵給董香香換過去。


    這其實已經有點失禮了,許母瞪了董香香一眼,董香香一縮脖子。沒辦法,謝三隻得硬著頭皮解釋道:“其實,我比較喜歡吃這苦瓜炒雞蛋。”


    坐在旁邊的老太太聽了這話,差點噴出來。三兒這孩子是被親家母嚇傻了吧?剛才他們在書房裏到底說了什麽呀?


    老太太也是沒轍,就笑著說道:“剛才擺菜的時候,沒打注意。反正都是自己人,孩子們愛吃什麽吃什麽,您千萬別在意。”


    許母也笑眯眯地說:“我沒在意。隻是在家的時候,哄著她吃肉她都不肯吃,挑剔得厲害,非說油膩。怎麽一到城裏就變了口味呢。”


    董香香連忙也給許母加了一筷子豬耳朵,討好道:“這個又香又脆,沾了醋很好吃,媽你也嚐嚐。”


    許母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說話,隻是到底還是把董香香給夾得豬耳朵給吃了。


    謝三自然也想討好她,又加了豬蹄給許母,許母也給麵子的吃了。飯桌上總算是放鬆了下來。


    許母就發現,謝三對董香香還真是殷勤得很,隻要是董香香喜歡的菜,就一定夾給她。而且還特別自然,似乎早就熟練了。再看董香香,也並不覺得謝三給她夾菜有什麽不對。


    兩人之間雖然有些刻意的拘謹,在眼神交匯的時候,卻也甜甜蜜蜜的。


    許母就想,這還真是女大不中留呀。看來,她還真得幫董香香準備婚事了。


    ……


    於是,當天下午,許母就跟老太太談了謝三和董香香的婚事。


    老太太原以為許母這般厲害的人,肯定會給謝家出什麽大難題。以她收拾董香香的勁頭,怎麽也得順帶手地收拾一下他們家三兒。


    沒成想,人家親家母很豪爽地,隻說婚事根本就提彩禮,也沒提什麽他們做不到的要求。


    隻是說,兩孩子結婚不管是在小西莊,還是在竟城裏,都要辦婚事的。最差也得擺上一桌,向親友們正式宣布兩個孩子成家了。可不許悄沒聲地就領了證,好像他們家孩子見不得人似的。


    在城裏,自然要讓謝三所有親友都來,左鄰右裏也都得請。辦大辦小就看家裏的情況,許母並不插手。至於在小西莊裏,怎麽辦喜酒就不用老謝家管了,隻要到時候,人來了就可以。


    老太太隻得笑著保證,在城裏,他們也一定大辦一場,一定把所有親朋都給請來。絕對不辱沒了董香香這麽好的孩子。其他的像結婚三大件,置辦家具什麽的,人家許母連提都沒提。還是老太太向許母保證,手表、縫紉機肯定都得有,家裏自行車有了卻都沒用,就用別的東西補上。而且,過了春節,就把家裏重新布置一


    番,家具也都會重新打造。一聽重新布置,許母就連忙跟老太太道歉。“您可千萬別這麽說,都是我家孩子不懂事,這還沒辦喜事呢?連鋪子都給她蓋起來了。哪能再跟您這要其他東西呀?我看這樣吧,其他結婚的東西,還是我來張


    羅吧?”


    老太太忙回道:“那怎麽行呀?您肯把閨女嫁到我們家來,就是我們家的榮幸。這些東西我們一定會一樣不差的準備上。”


    許母待人是很有分寸的,她雖然有錢,卻沒有拿錢壓人的想法。既然老太太這麽說,她也就順水推舟,點頭答應了下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都很和氣。這婚事談得倒也爽快的。幾乎一下午,就都說定了。隻等過春節的時候,讓董香香帶著女婿回小西莊過禮了,到時候,見見村中族老長輩們。年後,就可以幫兩孩子辦喜


    事了。


    一下午的細談,老太太隻覺得許母這人性格是真不錯。除了收拾不聽話的孩子的時候,這人比較凶悍。其他時候,還真是很講理,很能體諒人的。


    總體來說,老太太還是很喜歡許家這門親的。等到董香香過了門,兩家自然是要常走動的。


    那天晚上,許母自然是留下來跟董香香一起住了。


    白天的時候,母女倆根本就沒有時間詳談。睡覺之前,才能獨處。


    董香香又為她離家出走的事,正式跟許母道歉。


    許母一開始還不想理她,臉都拉下來了,一副不打算原諒董香香的樣子。可董香香從小在她麵前長大,一貫都是很會跟她賣乖撒嬌的。她放軟了語氣求了半天,許母總算是冷哼了一聲,開口罵道:


    “這件事咱們還不能算完呢,要讓我原諒,還需得看你以後的表現了。”


    董香香立馬就點頭說道:“以後,我一定聽媽的話。什麽事都跟您商量,絕對不再胡來了。”許母卻罵道:“你現在不是已經在胡來了麽?你跟我商量了麽?就都快把自己嫁出去了?處對象就老老實實處對象,你倒好,人家的鋪子你都敢收?你這死丫頭一天到晚想什麽呢?我看你是昏了頭了吧?你


    要真想要鋪子,咱們家自己買一處不就完了,何必要在你對象家裏折騰,給人家添麻煩呢?”


    董香香被罵得一陣心虛,不得不再次告饒。“媽,我就是想著,過春節就帶三哥去看您了。這都快結婚了,三哥說給我整治鋪子,我也就點頭答應的。反正,這輩子,我也就嫁他了。”許母聽她這麽說,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又罵道:“你糊塗呀,香香,結婚前跟結婚後能一樣麽?也就是老謝家沒有什麽厲害的大家長,不然有個刁鑽婆婆小氣姑子,早就在背地裏把你給罵死了。你這是還沒


    進門,就攪和人家裏頭來了。說不定,直接就以這個為借口,不許你進門了。”


    許母這話雖然有點嚴重,可是細細想來還真是這麽個理。


    董香香這才明白,她好像又把三十年後的想法,不自覺地帶回來了。再加上,謝家一向都是謝三哥一個人做主。這些日子,他又特別寵著她,她好像就有點被慣壞了。


    許母見她發呆,也不言語。幹脆就用手指戳了戳她腦門,罵道。


    “這笨孩子在家時候,一貫也是個明白的。怎麽一到城裏來,就變笨了。遇到什麽事,你都得多想三分,哪有你這麽理所當然的?”


    董香香再次低頭溫聲認錯。


    許母才繼續說道:“那你倒是說說,怎麽就看上姓謝的那小子了?真的就是因為他在你落魄的時候,把你撿回來了?雖然在我麵前,他倒是不敢張狂。可我卻看得出來了,他真不是個好相與的性子。”董香香低下頭,小聲說:“三哥他待我是極好的。那人是真把我放在心坎上。恨不得事事都幫我想到了,一點都不肯讓我吃虧。然後,不知不覺,我就依賴上他了。說實話,這麽多年下來,除了媽也就是謝


    三哥了。在你們身邊,我才覺得安心又自在。而且,一開始,我也沒有什麽其他想法,隻是想租他房子好好賺錢,等著日子過好了,就回家看望您。可日子一久,我就忍不住想,若是跟他在一起,說不定吵吵鬧鬧就一輩子了。這輩子肯定還特別有意


    思。所以,我就對謝三哥動了心思。


    反倒是他這人古板,一開始隻說收我當妹妹,卻又待我好。直到後來,我急了跟他發了一通脾氣。他才承認想跟我處對象。我就急著給您寫了信。”


    董香香說這段感情的時候,臉上始終都帶著一抹傻氣的笑。看得出來,她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


    許母到底也算是放下心了。她輕輕地拍了拍閨女的後背,歎道:“這男人真要跟你過一輩子,倒是也還好。隻是過日子,總是需要自己慢慢品的。也不能隻人家總待你好,你也要學會疼自己的男人。”


    董香香點了點頭,紅著臉說道。“媽,我會跟謝三哥好好過日子的。以後,我也會疼她。”


    許母看著那張太過年輕的臉,總是對董香香有些不放心。“那你也得想明白些。對了,我托你馬叔在城裏給你置辦了一套臨街的房子,就給你當嫁妝了。你也不要聲張,等結婚之後,你找個機會單獨跟女婿說。別讓他覺得,咱們家是嫌他家院子小。你聽見了沒?


    ”


    董香香連忙點了點頭。許母又繼續說:“有了這個嫁妝,不管怎麽說,你進門之後,在這家裏也能硬氣起來了。”


    董香香聽了母親這話,眼圈都紅了,眼淚也快流下來了。她輕咽道:“媽,我這麽不聽話,這麽亂來,您還管我?”


    許母瞪了她一眼,用手指頭戳了戳她的額頭。“廢話,就算你再有什麽不是,也是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拉扯大的閨女。反正你再怎麽胡鬧,我也有的是辦法治你。”


    董香香聽了這話,頓時就覺得屁股火辣辣的疼。她這都成年了,居然還能被母親狠狠地打了屁股,這話又是傳出去可真是丟人現眼。


    不過,也幸虧母親打她一頓也就完了。倘若一直跟她置氣,不理她,董香香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母女倆時隔半年之久,總算是交了一次心。許母又接著問了許多謝三的事,董香香也都老老實實地回了。


    等到聽到,謝三還教董香香讀書寫字之後。


    許母心裏又忍不住有些著急,原來這謝三家裏世代都是讀書人,董香香這才高中畢業,當真是有點配不上。於是,一想起董香香沒去念大學的事,許母又把蠢閨女罵了一頓。


    最後,逼得董香香保證,明年肯定還會考上大學,無論如何都會念到大學畢業。許母臉色才算好些,卻又忍不住歎道:


    “別人都是很重視念大學這事的,你這死丫頭怎麽剛好就反了過來,不想念書,卻一心要做小買賣賺錢?”


    董香香倒也沒說,念大學也念不出好品行來這種酸話。隻是開口道:“媽,我就想跟外公一樣做糕點,然後開個糕點鋪子。”


    許母皺著眉看了她一眼,然後沉聲說:“既然要開糕點鋪,那就去學習經營鋪子的相關專業,不也很好麽?你又不一定非得考文史之類的熱門專業。”


    董香香心想這倒也是,於是點頭答應了。“媽,你說得對,我一定會念大學的。”


    母女總算都攤開說了心事,也就關了燈準備睡下了。臨睡前,許母又跟董香香說了不少,結婚之後,兩口子之間如何相處的事。就說大男人,在外麵一定要給他麵子,多在親朋麵前讓讓他也不妨。但是回到家裏,當人家媳婦的,你底子得夠硬,做人做事都


    不能讓人挑出理來。


    董香香深深覺得許母說得有理。


    接著許母又細細跟她分析,謝家這麽個情況。現在謝家是敗落了,可能看起來還真不如他們家有錢。可是,倘若過幾年,謝家又再起來了呢。到時候,不聯係的親朋在一登門,差距一下子就拉開來了。


    到時候,就算謝三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可那些朋友就指不定說什麽呢?


    所以,董香香還是念了大學,比較好自處。不是大家都說,念大學就可以翻身麽?董香香聽了母親這麽說,還真是方方麵麵都幫她想到了。於是,也再次保證肯定會念大學。董香香突然發現,她沒能念大學竟然對母親造成了這麽大的傷害,心裏不禁有些後悔。隻知道母親這麽在意,她


    就回去拿錄取通知書了。


    不過事已至此,多說無用。隻能再努力參加一次高考了。上輩子,不是有人連考了十幾二十年,才考上理想的學校麽?她再拚搏一次,又能如何?


    接下來,母女倆又說了一些比較隱私的話題。董香香就問母親,“我哥和徐璐媛那事,您接受了麽?”


    許母冷笑一聲,說道:“我倒也不反對他們這些年輕人自由戀愛,隻要許國梁能養活他和他媳婦,我就啥也不說。”


    董香香一下就聽出話裏的深意來了,就勸她:“反正他們都這樣了,媽,你也別太責怪我哥了。把關係弄僵了,到底不太好。鄉親們該看咱們家笑話了。”


    許母卻說:“就許國梁那破性子,我早就摸透了。這孩子也不知道隨了誰?人越大性子也就越是糊塗。說實在的,這事剛鬧開的時候,他又是敢帶著姓徐的女人回小西莊去,跟我把事情都掰扯清楚。我也不會太跟他計較。可他偏偏就是躲了,死活都不肯回家見我。一點大男人的擔當也沒有。我能不生氣麽


    ?”


    董香香上輩子就知道許國梁是個慫貨,在她年前擺個大丈夫的譜子,可是一到許母麵前,那腰杆就直不起來。


    可上輩子,是因為董香香被牽扯在其中,那會子許國梁已經結婚了。許母才會發那麽大的脾氣,帶著人鬧到學校裏,往死裏整治徐璐媛,讓她在學校念不下去。


    這輩子倒好,董香香沒摻乎許國梁的自由戀愛,也算是和平分手了。許母從一開始就沒去學校裏鬧,也沒整治徐璐媛,可是許國梁卻還是這副慫樣。


    他就這麽躲著,拖著,死活不肯把徐璐媛的事在母親麵前攤開了說。到最後,他的真愛指不定變成什麽樣呢?


    董香香隻得溫聲安慰道:“媽,您也別跟他們置氣。氣壞了就不好了。”許母卻漫不經心地說:“我生什麽氣呀!就讓許國梁去自由戀愛唄,反正他那堆破事,我是眼不見心為淨。不過說實話,我是真看不上那個不知自重的小狐狸精。不過,她要是真能跟許國梁一起吃苦受罪,


    三年五載地忍下來,這媳婦我認下倒也無妨。”


    許母這幾句話說得輕飄飄,聽上去很是大度。可是,董香香後脖子上的汗毛都樹起來了。原來,她媽還是想想狠狠地整治徐璐媛呀?不,這次她準備連許國梁一起整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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