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許國梁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怎麽琢磨怎麽不對勁。


    轉過年,他就要去念大學了。再不跟董香香處對象,難道真的要等好幾年?董香香的年紀越來越大。她長相出挑,性子又好,還念了高中有文化。要是他不在老家的時候,董香香被別的小夥子搶走。這可怎麽辦呀?


    現在可是新社會了,不講究什麽包辦婚姻。沒有一紙婚書,到時候,他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許國梁越想越鬱悶。他真有心不讓董香香再繼續念書,馬上跟她完婚就算了。可惜,家裏一向都是母親做主的。現在,母親那麽重視董香香,肯定不能輕易就同意完婚的事。


    活到這麽大,許國梁第一次遇見這麽大的難題。


    這一夜,他的心裏劃過了無數個念頭。到了快天亮的時候,他凍得打了個噴嚏,突然就想起來,他隻是答應不去學校裏找董香香,並沒說過不跟董香香處對象吧?隻要這件事不讓學校裏的人知道,他完全可以先跟董香香偷偷摸摸地處處吧?


    想通了這一點,許國梁心裏頓時就好了起來,他昏昏沉沉地睡了。


    到了第二天,許國梁就起晚了,眼睛上還帶上了一副黑眼圈。許母見了,不由得數落他一頓。“這都不用複習高考了,你晚上怎麽還不好好睡覺?該不會是養成習慣,改不過來了吧?”


    “沒有,媽,我昨天不太累,平時睡得都挺好。”許國梁草草解釋過去,一斜眼就看見董香香這個小丫頭,正拿著斧子劈柴火呢。於是,趕忙跑過去。


    “香香,你把斧子放下,劈柴的活還是讓哥來做吧。你這麽個小丫頭能有多大勁呀?”


    董香香拿著斧子,看了他幾眼,隻覺得今天的許國梁實在有些古怪。


    董香香跟許國梁一起長大,又一起過了大半輩子,她從來就沒見許國梁這麽勤快過?


    一時間,董香香也摸不準許國梁這到底賣的是什麽藥?隻是,她總覺得這許國梁有點不安好心。


    剛好,董香香心裏也在盤算著,怎麽收拾許國梁呢。她幹脆就把斧子遞給了許國梁,笑著說道。


    “那這些柴可真就交給你了,哥。”


    “成,香香,你就放心吧!”許國梁痛快地應道。


    “那你可得多劈點,咱們倆平時不在家的時候,媽用起柴火來也方便些。”董香香又說。


    “好嘞,沒問題。”許國梁爽快地應了下來。


    他本想在董香香麵前表現出男子漢的那一麵。可惜,董香香跟他說完話,一轉身就去後麵幫忙炒瓜子去了。


    許國梁看著董香香離開的背影,心裏實在很遺憾。可他已經答應下來,又不得不繼續做下去。一上午,許國梁這個文化人都在劈柴,累了一身大汗。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他自然想給董香香夾夾菜,好好表現一番。


    可惜,許母早就照顧董香香照顧習慣了,根本就沒給許國梁獻殷勤地機會。飯桌上仍是母女倆有說有笑的,這頓飯吃得很愜意。


    坐在一旁的許國梁卻吃得很糟心。母親跟董香香有說不完的話,上一句下一句的,透著股親近勁。許國梁想跟董香香說兩句話,卻完全插不進去。於是,隻能聽著她們說話,自己悶頭咬著貼餅子。


    一頓飯下來,許國梁隻是說了一句。“香香,這小菜醃製得越來越地道了。”


    董香香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後沉聲說道。“這些醃菜都是媽親手做得,幾十年改善下來的老手藝了。”說著她還看向許母。“媽,我同學都說咱們家的醃蘿卜好吃,我再帶一些去學校吧?”


    “好,下午媽給你多裝一些。”許母笑嗬嗬地說著,看都不看許國梁一眼。這兒子還真是一點都不上心家裏的事。不過,許母沒那麽多閑心,跟許國梁誌氣。


    反倒是許國梁一時間覺得有點下不來台。他隻想說點誇讚董香香的話,哪裏想得到把母親又給得罪了?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許國梁隻悶聲吃飯,好在這頓飯很快就吃完飯了。


    許母對兒子不滿意,於是,下午就讓他出去幫忙辦點跑腿的事。


    董香香看出許國梁不願意去,於是主動請纓。“媽,還是我去送瓜子吧?那些人家我都認識。”


    許國梁心疼她,連忙開口道:“你又不會騎車得送多久,呼老沉的,還是我去吧。”


    他有些自得地想著,這一次肯定能讓董香香看出他很爺們的那一麵。


    可誰成想,等許國梁把那些瓜子都送完,騎著自行車回家的時候,董香香已經回學校去了。許國梁倒是想跟母親說說他和董香香的事,順便求得母親的支持呢。


    可是,他一看見母親嬉笑怒罵地,跟別人談瓜子買賣。那些心思又歇了下去了。


    許國梁突然就覺得不止董香香變了,就連母親也都跟著變了。而這一切都是從賣瓜子開始的。沒賣瓜子之前,無論是母親還是香香都在圍著他轉。可是,自打她們開始賣瓜子以後,他這個家裏的頂梁柱就變得越來越不重要了。


    許國梁甚至想起,很久以前,董香香是很崇拜他。可自從上次他因為瓜子,跟董香香吵過架之後,她好像就對他越來越不重視他了。


    許國梁越想越不痛快,他幹脆就收拾東西,連晚飯都沒吃,就騎著車回學校去了。更讓他難過的是,母親甚至都沒注意到他的離開。


    回到宿舍裏,許國梁心裏還是很煩。剛好,上次那位同事又過來找他一起喝酒,許國梁自然就同意,還拿出了家裏的醃蘿卜當下酒菜。


    兩個都不得誌的青年,坐在一起喝著酒,吃著花生米和醃蘿卜,倒也多了幾分愜意。


    一杯酒下肚,許國梁就忍不住把所有心事跟同事說了。


    同事老梁到底他比他年長了幾歲,聽著許國梁那些算不上煩惱的煩惱,不禁有些好笑。


    “我看你呀,就是日子過得太滋潤了。你自己也說你高考考得不錯,有很大機會要去念大學的。你家裏還有個能幹的老媽,根本就不用你往家裏拿錢。你還有個漂亮的小媳婦,人好,孝順老媽,還有文化,隻等再過幾年,就能跟你結婚了。


    在工作上,咱們的校長最是和氣的,同事們相處得也很好,學生們也尊重你,沒什麽搗亂的壞孩子。你這還一天到晚愁眉苦臉的,這到底是想圖個啥呀?”


    許國梁就苦著臉說:“現在是挺好的,可等我上大學呢?我好幾個月都見不到香香了。她在念高中呢,在學校住宿,身邊一大幫牲口一樣的毛頭小子。老梁,我跟你說實話,我甚至害怕等我去念大學,媳婦被人搶了,連我的窩都占人了的。”


    “你又胡思亂想了不是?你不是已經跟你家小媳婦開始處對象了麽?”老梁喝了口酒問。


    “她不想我去學校找她,她說要好好學習,將來也要追著我念大學的。”許國梁說著就一仰頭灌了一大口酒。頓時一股辛辣竄進他的喉嚨裏,許國梁狼狽地咳了出來。


    同事看著他這狼狽樣,不滿地說:“瞧瞧你,不能喝,你就不要喝那麽多。浪費了我的好酒。你呀,酒是要一口一口的品的,你跟你的小媳婦也要一步一步地來。”


    “怎麽一步一步地來?老梁,你教教我吧?”許國梁紅著眼睛問。


    “這個我幫你想想辦法吧?”


    那一天,兩人聊了很久,老梁說了不少安慰他的話,甚至答應托親戚幫許國梁買兩張電影票。許國梁痛痛快快地給他拿了五毛錢。


    老梁辦事還是很有效率的,很快電影票就買來了,還是個星期日的下午場。


    送票的時候,老梁忍不住囑咐許國梁。


    “現在城裏的年輕人處對象,都喜歡一起去看電影。你那小媳婦沒什麽見識,你帶她去城裏的電影院開開眼,到了那之後,多買點東西給她,在拿著飯票請她去飯店吃頓好的。她一高興,你們倆也處得就好了。這種事有了第一次,肯定就會有第二次的。次數一多,你在慢慢帶她,你倆關係自然也就親密了。”


    “這樣呀,那我一定多帶錢和糧票。對了,老梁,這次實在太感謝你了。”許國梁拿到票,自然是千恩萬謝的。同時,他對“親密”的意思就想歪了。


    “咱們既是好朋友,又是好同事,這點小事算個啥呀?”老梁豪爽的笑道。


    那許國梁聽了大為感動,仍是說了不少好話,還特意給他買了下酒菜。自此,兩人關係又鐵了不少。


    等到這周六回家,吃晚飯的時候,許國梁就把看電影的事,當著許母的麵跟董香香說了。


    “香香,我同事送了我兩張電影票,明天下午咱們一起去城裏的電影院看電影吧?”


    “可是,明天下午我還要去上學呀?”董香香皺著眉說道。


    “下午2點開始,不到4點就完了。你完全可以看完電影再去上學,並不耽誤的。”許國梁勸道。


    董香香看了許母一眼,似乎並不怎麽反對。


    “這……那好吧!咱們一起去看電影吧。”董香香隨口應了下來。她雖然臉上不顯,心裏卻認定許國梁又要找事了。


    這些日子,許國梁總是擺出一副很喜歡她的樣子,董香香早就不耐煩了。就想趁著明天,給他點苦頭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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