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呂卿良與何薇兩人俱都表示自己所見到的那幾名神職人員是騙子之後,陸銘給出了不同的答桉。於是,三人的視線一同看向了他。


    “舒長山麽?有哪些古怪?”


    陸銘將整個麵談經過詳細講述了一遍。在得知舒長山竟然知道魔眼,知道變異和怪物之後,三人心中原有的一點輕視立刻消失不見。


    無論如何,甚至於哪怕這個舒長山隻是一名騙子,這都是一件值得高度重視的事情。至少,這意味著己方內部出現了信息泄露的問題。否則,他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張定山立刻做出了決斷。


    “既然如此,那就先調查驗證一下好了。何薇,你去詳細查一查這個舒長山的過往,查一查他的那些客戶的問題解決了沒有,是如何解決的。


    卿良,你去查一查這個名叫‘尼祿特’的宗教。之後,陸銘,你和我一起,梳理一遍我們內部的保密機製,看看有沒有泄密的可能。”


    此次會議就此結束。何薇匆匆離開了基地前去著手調查,呂卿良也再次開始搜集資料,陸銘與張定山兩人則將魔眼一桉發生以來的所有流程,全部詳細的梳理了一遍,試圖找到那可能存在的保密漏洞。


    三天之後,兩人才算是完成這件事情。


    最終的結論是,從行動二隊開始接手這件桉子以來,己方團隊所執行的保密機製之中,確實存在幾個較為微小的漏洞。但這些漏洞並未被觸發過,也不存在與舒長山產生聯係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如果此次事件是泄密,那麽就隻可能在己方接手之前泄的密。而這也確實存在一定的現實可能性——畢竟,當初的周天陽團隊成員們可是四處求助過的,不知道接觸過多少人,向多少人告知過這件事情。


    但如果是那個時候泄密的話,後續,周天陽團隊成員們變成怪物這件事情卻處在嚴格的保密狀態之中,不可能被外人知道。


    且,張定山與陸銘兩人調查了舒長山近期以來的所有通話記錄、網絡訪問記錄等,並未找到與此事有任何關聯。


    泄密,應該是不存在的。


    這個時候,何薇的調查也得出了結果。


    視頻會議之中,何薇道:“我的結論是,無法驗證真偽。”


    這個結果,略微有些出乎陸銘的預料。


    “這個舒長山,名氣很大,架子也很大,一般的顧客從來不接待,隻接待那些非富即貴的顧客,是以數量並不算多。我這幾天詳細梳理了過去一段時間內每一名舒長山聲稱問題已經解決了顧客,發現這些顧客的問題確確實實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好轉。但問題在於,我無法確認這些好轉,究竟是因為哪方麵的原因。


    譬如,一名顧客的疾病無法確診,輾轉多家醫院後找到了舒長山。舒長山聲稱是惡靈詛咒。然後他舉行了儀式,聲稱解決掉了這名詛咒他的惡靈。之後約半個月,這名顧客的疾病便在另一家醫院得到了確診,然後順利治療,現在已經基本康複。


    問題在於,究竟是因為解除了惡靈的詛咒,這名顧客的疾病才能得到確診,還是,這名顧客的疾病原本就能確診?這無法分辨。


    其餘的一些顧客情況也大抵如此。


    對了,舒長山也並不是所有找來的顧客全都接待的。哪怕有些顧客同樣富有,且具備較高的社會地位,他同樣有可能不接待。


    舒長山對此的解釋是,他選擇顧客的標準,是所謂的緣分。隻有有緣人才接待。但我現在懷疑,舒長山是否在依靠一些我們可以理解的標準,譬如概率學、社會學規律等,結合客人自身信息,隻接待那些經自己判斷,其情況原本就要出現好轉的客人。如此,客人未來情況一旦好轉,便會將功勞歸於他身上,便更增加了他的名氣。”


    張定山微微頷首。


    對於舒長山的調查進行到這個地步,已經無法再進行下去了。


    他看向了呂卿良。呂卿良道:“我調查過了,這個名叫尼祿特的宗教確實存在過,但現在已經消亡,唯有一些古籍可能還在流傳。它起源於太平洋某一個島嶼上的土著居民,在大航海時代,經由一些航海家傳播到了文明世界,並有了一定的擁躉。


    那些土著居民認為,他們腳下的大地和海洋,是一頭神奇的,正在沉睡之中的星空巨獸。這頭星空巨獸從極遙遠的太空來到了這裏,成為了一顆圍繞太陽旋轉的行星。”


    陸銘打斷了呂卿良的話語:“你是說,那些土著居民知道地球是行星,在圍繞太陽旋轉?”


    “記錄上是。當然,不排除後人美化加工的可能性。嗯,那些土著居民還認為,宇宙星空之中存在數不清的如同地球這頭星空巨獸一般的神奇,偉大,強大的生命。其中之一便是這個所謂的‘逐光者’。至於這個魔眼,倒是沒有相關記載。


    後來,在外界宗教的衝擊之下,這個尼祿特教沒了信徒,就漸漸消失了。當然,痕跡還是留下來一些的。鼎盛時期,尼祿特教在阿利亞山區、落穀平原一帶有高達上百萬的信徒,時間大約是250年前的樣子。現在這些地方幾乎已經沒人知道尼祿特教了,但從當地的民俗、風俗習慣裏,還是能找到一點尼祿特教的影子。


    譬如,當地人的本土信仰之中供奉的‘大地神’,應當就是尼祿特教裏地球這頭星空巨獸的變種。當地人還有每年九月十七日吃紅糖的習慣,這個習慣應該也是來自於尼祿特教的,因為當初的尼祿特教裏,這一天是星空巨獸略微蘇醒的日子,要用紅糖來祭祀它,好讓它繼續沉睡。祭祀之後,人們會分食紅糖,以獲得祝福和好運。”


    呂卿良的調查,從側麵印證了舒長山話語的真實性。但力度仍然不夠,仍舊不能讓己方確認舒長山確實存在某些特殊之處,或者具備某些特殊的能力。


    “做一個確認吧。”


    現階段,似乎也隻能這樣做了。


    陸銘和舒長山交涉一番,最終,略有些因為不被信任而不爽的舒長山還是答應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最終商定的“項目”,是讓舒長山借助“逐光者”的力量,詛咒一頭十分健康的豬,讓它因為心髒驟停而死掉。


    舒長山開始做舉行儀式的準備,陸銘則從周邊一處養豬場裏,買了一頭豬運到了臨時基地這裏。


    這頭豬便享受到了豬生中唯一的一次細致到極點的全身體檢。各種昂貴的設備和儀器,眾多最為頂尖的獸醫圍著這頭豬忙碌了兩天時間,最終給出了十分確定的結論:“如果沒有意外且不遭受虐待,這頭豬在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裏不可能死掉。”


    陸銘最喜歡的便是這種斬釘截鐵,不帶任何模湖地帶的結論。於是這頭豬便被養在了臨時基地這裏,有一名獸醫專門負責照料它。便連它的食物和飲水都需要經過專門化驗之後才能送進去。


    一切準備完畢,詛咒儀式即將開始。


    經過一些前期計算,舒長山將舉行儀式的時間最終定在了晚上九點二十六分,位置則在廠房之後,且祭台還必須朝向西方偏南約六度的方向。


    據他所說,這其中每一處都是有講究的。依據不同的事情,不同的對象,需要經由某些神秘學知識的專門計算,才能最終確定儀式該如何舉行。唯有如此,才能順利與逐光者溝通,達成目的的同時,還能盡可能避免受到它的傷害。


    完成準備工作之後,舒長山又穿上了藍色的衣服,赤著腳,來到了祭台之前。


    祭台上擺著一個木碗,木碗之中有一些已經化作褐色的血液,還有一些黑色的毛發。這些血液和毛發都是從那頭豬身上采集下來的,據舒長山所說,這是進行詛咒的必要媒介。


    當然,這些並不是舒長山自己親自采集的。為了防止他動手腳,這些東西都是由警衛們采集然後轉交給他的。


    此刻,何薇守在豬舍裏親自看著那頭豬,張定山與陸銘兩人則守在祭台這裏,親眼看著舒長山舉行儀式。


    赤著腳的舒長山上前一步,滿是莊嚴肅穆的來到了祭台之前。他抓起一把銀粉,輕輕向空中一灑,口中開始吟唱略顯模湖的咒文。就算以陸銘的耳力,也隻隱約聽到一些諸如“永恒”、“追逐光芒”、“偉大”之類的詞匯,似乎是在呼喚那個存在於星空之中的神秘存在。


    拋灑銀粉之後,他將一些取自植物,還散發著香氣的汁液塗抹在自己的左手上,又將那頭豬的血液塗抹在右手上,雙手合十,跪在了祭台之前,口中喃喃念著聽不清楚的詞匯。


    詛咒,已經開始。


    此刻,夜色之下莫名的有了一點詭異的氣息。陸銘神色平靜,一顆心卻漸漸提起,身體也漸漸緊繃起來。他緊緊的看著舒長山,不敢有絲毫遺漏。


    另一處,豬舍之中,嗅著略有些騷臭的氣味,何薇同樣緊緊的看著那頭正在哼哼著喝水的豬。


    通過一些毛發和血液,真的能將這頭豬詛咒致死麽?在冥冥之中,真的存在某些獨立於科學體係之外的神秘力量麽?


    己方已經通過科技手段確認,這頭豬很健康,十分健康。沒有意外,不遭受虐待,譬如不給吃的不給喝的的前提之下,它不可能死掉。


    便在何薇也略微有些緊張之時,那頭豬忽然間抬起了頭,不再喝水也不再進食,而是直直的看著前方,身體一動不動。


    何薇心中一緊,條件反射般順著那頭豬的視線看過去,但隻看到了光禿禿的牆壁,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再看這頭豬,卻見它仍舊一動不動。


    何薇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


    不會……真的被詛咒了吧?


    她立刻起身,幾步走到這頭豬跟前。卻見這頭豬又哼哼了一聲,屁股那裏嘩啦一下,湧出了一大團黑色的豬糞,劈裏啪啦的摔在地麵上,臭味撲麵而來。


    之後,它又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又低下頭,哼哼唧唧的吃起了豬食。


    臥槽!


    何薇心中恨恨的罵了一句,又後退幾步坐在了座位上,繼續死死的盯著它。


    此刻,祭台旁邊,陸銘眼前,舒長山已經完全跪伏在了地上,口中也停止了誦念,似乎在和某個不知名的存在進行精神層麵的溝通。


    氣氛逐漸凝重。負責安保的警衛也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槍械,似乎下一刻就要有什麽怪物冒出來。


    在張定山與陸銘的注視之下,等了良久,舒長山終於有了動作。他並沒有起身,身體卻開始了輕微的顫抖。


    陸銘一顆心更加凝重。


    顫抖?是恐懼麽?他在害怕什麽?


    他看了一眼張定山。張定山輕輕的搖了搖頭。於是陸銘壓下心中的衝動,繼續耐心等待。


    又等了片刻,舒長山再度有了動作。他雙腿仍舊跪在地上,上半身則慢慢直起,腦袋抬起,看向了陸銘。在這一刻,陸銘清晰察覺到,舒長山神色之中滿是恐懼。


    “沒有了,沒有了。”


    他喃喃著,忽然間膝行幾步,撲在了陸銘麵前,顫抖道:“陸警長,讓我走,放我走好不好,我求求你,我不參與了,不參與了,求求你放我走……”


    陸銘有些僵硬的看著他,下意識的便去攙扶。舒長山卻死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張定山微微皺眉,沉聲道:“舒長山,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他的聲音像是具備一種奇特的力量,能讓人下意識的聽從。舒長山轉過頭來,滿是絕望的看著張定山:“我感覺不到神了,我感覺不到它了……這種情況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一定是因為我參與了你們的任務,神才會切斷與我之間的聯係。它拋棄了我,拋棄了我……”


    舒長山牙關都在顫抖。


    “一定是因為魔眼太強大了,它太強大了……我不參與了,求求你放我走,不然我一定會死的,我一定會死的很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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