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當然知道林深是怎麽了。但很顯然不能表露出來。此刻,他也隻能裝作陌生人的樣子來接觸他。


    林深有些意外的看了陸銘一眼,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沒事,我沒事。”


    他並沒有停下腳步,仍舊向外走著。


    “哎,哎!哥們!”


    林深停下腳步,看著陸銘。


    “是這樣。”陸銘斟酌著語言:“你之前是在這個鋪子裏幹的,是吧?現在不幹了?”


    “換老板了,不幹了。”


    “能不能幫我個忙?”陸銘繼續道:“你在鋪子裏幹過,對海鮮應該挺了解吧?是這樣,這兩天我被坑了不少,你能不能跟我一塊去買海鮮,給我把把關?”


    林深有些為難。但陸銘知道,他不是一個善於拒絕別人的人。


    “行吧。”


    “走。”


    兩人結伴向著旁邊的海鮮市場走去。


    “怎麽稱呼?”


    “我叫林深,你喊我阿深就行。”


    “阿深啊,你好你好,我叫陸銘。”


    “陸哥你好。”


    麵對陸銘,林深似乎有些自卑。


    兩人隨意交談著,來到了市場之中。


    陸銘察覺到,這個林深果然是個較為憨厚老實的人。答應了幫自己挑海鮮,便十分賣力。不僅海鮮精挑細選,還盡力幫自己與老板砍價。到了最後,陸銘一算,自己僅花了前兩天三分之二不到的價錢,結果買到的東西比之前還好。


    “陸哥,你自己一個人吃,夠了吧,這東西買多了就浪費了。”


    “沒事沒事,一會我還有個朋友要過來。”


    “那行。”


    最終挑好了海鮮,陸銘又問:“這附近,哪個檔口手藝好,幹淨?”


    “阿福海鮮那個檔口,聽說前段時間剛花大價錢請了廚師,應該還行。”


    “你帶我去?”


    “行。”


    帶著陸銘到了阿福海鮮,林深便提出了告辭。


    陸銘拿出手機看了看,哎呀了一聲,說道:“我那個朋友臨時有事,來不了了。這買了這麽多,我也吃不完啊,這正好也到了飯點,阿深,幹脆咱們一起吃點好了。”


    林深有些拘謹:“這多不好。陸哥,你自己吃,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別介啊,有啥事吃完了再辦啊,要不都浪費了,都是錢啊。別客氣,來吧來吧。”


    陸銘十分熱情,招呼著林深坐了下來。林深推辭不得,隻能坐下。


    席間,林深仍舊有些拘謹。吃東西也隻吃些不值錢的,比較貴的食物一點都沒動。陸銘看在眼裏,也沒有理會,隻隨意與林深閑聊著。


    經受過專門訓練的陸銘,很快便打開了話題,林深也漸漸放鬆了一點。


    等到終於吃完,兩人也有些熟悉了,陸銘才道:“阿深,是這樣的,哥哥我呢,手裏有點閑錢,也想著投資一下。我看這裏海鮮檔口的生意都挺不錯,你在這行幹過,你給分析分析?”


    陸銘當然知道,大排檔這一行其實也不容易,掙的都是辛苦錢。林深一番講解,將其中的難處都盡心盡力的說了一遍,絲毫沒有保留。主要意思,還是勸解陸銘,不要輕易涉足,小心賠了錢。


    但陸銘表現出決心已定的模樣,林深也隻能停下了勸告。


    “這樣吧兄弟,你現在正好沒了工作,不如跟著我幹?咱們從頭開始,籌備一個鋪子出來。到時候,你當店長給我管理。”


    林深有些猶豫。


    “哎,我看你也是個厚道人。說實話,我對這一行也不了解,要沒你這個厚道人幫我,估計我也是個被人騙的命。這樣,從今天開始就算你入職,一個月給你開4000,唔,你現在沒什麽錢了吧?我先支給你半個月工資。”


    陸銘掏出手機,直接給林深轉了2000塊。


    或許是陸銘的誠意讓林深終於信任,又或許是手中實在拮據需要錢,林深終於下定了決心。


    “行,那我就跟著陸哥你幹。”


    “好。”


    陸銘知道,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自己終於有了名正言順跟林深廝混在一起,近距離觀察他日常生活的理由。


    第二天時候,兩人便結伴去看鋪麵,做租房子的準備。跑了一天,足足看了七個鋪麵。到了晚上,兩人打算去吃飯,忽然看到路邊有一家彩票店。


    陸銘心中一動,便道:“走,哥請客,去刮兩張。”


    林深苦笑道:“陸哥,你不知道,我這人一向運氣不好,我就不刮了,你刮吧。”


    “沒事,走走走。”


    進了店,陸銘直接排出五張百元大鈔:“這個刮刮樂,來五百塊錢的。”


    店主數出一疊交給了陸銘。陸銘直接拿出一半拍在了林深手裏:“這一半是你的,刮出來的錢都歸你。”


    林深想要推辭,陸銘幾句話下去,林深便隻剩下了感激,老老實實的開始刮獎。


    “這張中了五塊。謔!這張五十。這張沒有,這張十塊……”


    等到全部刮完,陸銘的一半刮刮樂,中了一百八十塊錢的獎金。


    成本二百五十塊,中了一百八十塊,算是正常概率。


    但林深的那一半,竟然隻中了十五塊錢。


    這種概率,可以算是極小的了。


    店老板也嘖嘖稱奇:“哥們,你今天手氣不行啊。”


    林深有些不好意思:“陸哥,我說過了,我運氣一直不好。”


    陸銘笑道:“沒事,再來五百塊的。”


    他仍舊將一半的刮刮樂交給了林深:“這次刮出來的錢不給你了啊。”


    這一次,陸銘刮出了二百零五塊,林深則刮出了一百四十塊。


    兌了獎,兩人離開,直奔飯店。吃過了飯,陸銘道:“時間還早,網吧玩會兒去?”


    “這……”


    “走吧走吧,一起啊。”


    林深便跟著陸銘來到了網吧。開了機子,陸銘打開了一款最近十分流行的遊戲,與林深連了機,像是正常年輕人那樣大呼小叫的玩了起來。


    “這,不行不行,裝備太垃圾了。充錢,抽卡。阿深,你也抽。”


    林深趕緊搖頭:“陸哥,我就不抽了,你抽就行。”


    “來吧,一起抽才有意思,多少充點。”


    林深推辭不過,隻得也充了一百塊。


    抽卡完畢,陸銘抽出了幾個極品,雖然沒回本,但虧的不算多。林深則果然一個極品都沒有抽出來,一百塊全虧。


    林深心疼的直咧嘴。


    “哎,一百塊呢,陸哥,我說不抽,你看這……”


    “沒事沒事,玩個樂子。”


    兩人在網吧玩了一會,各自回去睡覺。


    第二天一天,一切還算正常。第三天也是。但在第三天晚上,吃過了飯,林深神色有些不對。剛走了沒幾步,忽然間哇哇吐了起來。過了沒多久,又開始了發燒。陸銘隻得將他送進了醫院。


    化驗之後,醫生道:“沒啥事,吃壞肚子了,腸胃炎,吊瓶水就好。”


    陸銘有些疑惑。


    這段時間,自己與林深一直都是一起吃飯。如果林深吃了不好的東西,自己應該也逃不過去才對。


    “醫生,我這幾天跟他一直一起吃來著,我要不要也化驗一下?”


    醫生抬起眼皮:“有沒有症狀?”


    “沒有。”


    “沒有你化個什麽驗?”


    陸銘啞然。


    “這種事情,既看個人體質,也看運氣。同樣的東西,有人吃了沒事,有人吃了就有事。你沒症狀就不用管,有症狀了再說。”


    “好,謝謝醫生。”


    陸銘有些悻悻。


    折騰到深夜兩人才各自回去。


    之後,第五天,陸銘仍舊一大早起了床,便打算與林深匯合,去二手市場看桌椅板凳,冰箱冰櫃什麽的。但電話竟然打不通了。去林深租住的老破小小區去找他,也沒找到人。


    陸銘有些疑惑。


    直到下午,陸銘才接到林深的電話。


    “陸哥,那個,能不能再預支點工資?”


    林深聲音之中滿是沮喪。


    “怎麽了阿深?”


    “我現在在治安局。”


    聽林深講述,陸銘才明白。


    原來,今天早上時候,林深租住的樓房下邊,有一名兒童被高空墜物砸破了腦袋,傷勢較重,預計後續治療至少需要一萬塊以上。


    家長報了警,但這是老樓,也沒有監控。


    按照法律,這種情況,應當由該樓房內的所有住戶自行提供證據以證明東西不是自己丟的。譬如窗戶已經封死、事發之時家中無人之類。而無法提供證據證明自己的,便隻能平攤費用,共同賠償受傷兒童的損失。


    這是法律規定,沒什麽好說的。既然有規定,那便按規定辦就好。


    但林深偏偏屬於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的六戶其中的一戶。


    平攤費用的話,他需要拿2500塊出來。


    但他手中已經沒多少錢了。


    陸銘心中有些無語。


    這簡直是無妄之災啊。


    但也沒有辦法。陸銘匆匆趕到治安局,替林深掏了錢,看著他簽了文件,才算是從治安局脫身。


    “陸哥,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工作,你的錢我很快就能還你。”


    話雖如此,但經此一事,林深明顯更加消沉。


    或許是精神受到了打擊的緣故,回家之後第二天,林深便染上了感冒,再次開始發燒,渾身乏力。無奈之下,陸銘隻能讓他在家中臥床休息。


    陸銘終於真切的理解了當初的林深為什麽會選擇自殺。


    這種厄運連連的日子,真的過的沒什麽意思。


    僅僅幾天時間的體驗而已,陸銘便已經感覺有些接受不了。但林深,過這種日子已經足足二十多年。


    他沒發瘋,還好好的活著,且精神還算穩定,甚至還能大致保持樂天派的性格,也算是一個奇跡。


    但……


    這幾天的這些事情,便能證明林深的運氣真的不正常麽?


    恐怕還不能。


    概率學仍舊可以完美的解釋這個問題。


    一切都是概率。隻是這較小的概率,恰巧落在了林深頭上。


    但陸銘也感覺到,就算自己再觀察下去,恐怕也觀察不到什麽新的東西。


    思考良久,他拿起手機,撥通了張定山與呂卿良的電話。


    何薇不知道又跑去了哪裏,不方便聯係。陸銘便沒有喊她。


    三人再一次在視頻會議室之中匯聚。


    “有這樣一件事情。我不知道算不算是超自然事件。”


    陸銘將得自呂卿良的資料,以及這段時間自己對林深的觀察詳細講述了一遍。


    張定山微微皺起了眉頭。


    “運氣?持續二十多年的壞運氣?這……”


    這種事情,說合理也不合理。說不合理倒也合理。


    想了想,張定山最終做出了決定。


    “整理一份資料吧,交給研究室那裏,由他們確定立不立桉。”


    行動處這裏的桉件來源,主要是治安係統。就像之前陸銘所經曆的凶宅桉,以及預言桉,都是經由治安係統上報而來的。


    治安係統會將疑似桉件上報,但這些桉子行動處是否要接手,則要由研究室來決定。隻有經過分析,認為有較大概率牽涉到超自然力量的,行動處研究室才會將桉件派發下去,由行動小隊接手調查。


    現在,這件事情同樣要走一遍這樣的流程。


    “好。”


    一份資料迅速整理出來,由呂卿良提交到了研究室那裏。在等待研究室審核結果的時間之中,陸銘繼續與林深一道進行著檔口的“籌備”工作。但總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而拖延了進展。到了現在,近十天了,連房子都還沒租下來。


    對此,陸銘當然無所謂。畢竟他不可能真的去幹大排檔。但林深對此卻滿是過意不去,認為是自己連累了陸銘。陸銘能看出來,他有好幾次想要請辭,但因為預支了工資的緣故,這請辭的話語便也無法說出口,隻能更加盡心盡力的幫陸銘籌備。


    三天之後,行動處研究室那邊終於有了結果。


    視頻會議室之中,張定山滿是嚴肅。


    “研究室的意見是,應當去調查一下,看看是否存在超自然力量幹涉的跡象。連續倒黴二十一年,這雖然有合理的解釋,但概率畢竟太低,具備調查的價值。”


    陸銘鬆了一口氣。


    從自身感情上,陸銘當然願意去調查一下,看能不能改變林深的處境。


    畢竟,林深這個小夥兒,為人還真是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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