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番話的時候,紀雙雙沒有再看肖晟一眼。


    她的視線與肖墨白的緊緊糾纏,片刻都不願分開。


    那樣的溫柔與癡迷,是她和肖晟在一起的時候都不曾有過的。


    肖晟隻覺心口猛地一陣劇痛,強製性地將紀雙雙從肖墨白懷中奪過來,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你叫我什麽?雙兒?你方才叫我什麽?”


    他的雙手幾乎是霸道地固定住了紀雙雙的頭,強製性地讓她麵對自己,不能去看肖墨白,“雙兒?你怎麽能不愛我?你怎麽能和我兩清?


    我們在三生石上有約定,我們要生生世世相愛相守不離不棄。


    要怎麽兩清,我們要怎麽兩清……”


    不知道從哪裏生出的力氣,紀雙雙一把推開他。


    不再與肖晟糾纏,伸出手,她一點點勾勒肖墨白的眉目,眼眸比水晶還要璀璨奪目,“這一生一世我隻有一個肖郎。


    可他不姓肖。


    他怎麽可能姓肖呢?肖乃是肖國的國姓,而他卻是當朝太子。


    他姓沈,他的名字,叫沈墨白!”


    肖墨白一下子笑了。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嘴裏噴湧而出,但他的笑容卻那般舒心,那般從容。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個有心機,有城府,也異常聰慧的姑娘。


    是的,他不姓肖,他姓沈,沈墨白。


    沈?虎族國姓。


    他之所以說自己叫肖墨白,給自己冠以肖姓,乃是在向肖氏皇族那慘死的五百餘名冤魂懺悔和贖罪。


    他背棄自己的姓氏,選擇肖姓,乃是在向虎族的暴政做最無聲的抵抗。


    “青靈?他已經中毒至深無藥可救了。


    你不要執迷不悟,不要再糊塗下去了……”抓住紀雙雙的肩膀,肖晟焦急地哀求:“你聽我說青靈,我利用你是我不對。


    但隻要他一死,我們就能完成複仇大業,共享榮華。


    我們在三生石上刻下過永生永世情比金堅的約定,你愛的是我。


    待我繼承大統之後,你就是我的皇後。


    我不要後宮三千佳麗,不要別的女子。


    你,紀青靈,會是我肖慕永生永世唯一的女人,唯一的妻……”


    他終於再次喚她青靈了啊!他終於承認他叫肖慕了啊!


    他也終於承認她是他永生永世唯一的女人,唯一的妻了啊!


    可是,肖晟?


    太遲了,太遲了……


    硬生生放下心頭對肖晟最後的那絲不舍,紀雙雙莞爾一笑,“中毒至深嗎?那有何妨?”


    “青兒?”始終微笑不語的肖墨白突然意識到什麽,想要伸手阻止。


    無奈力不從心,大口的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他的衣襟,也染紅了她的衣襟。


    “墨白?他才是我永生永世的肖郎!”幾乎在肖墨白喚她的同時,紀雙雙緩緩倒入他懷中。


    她的唇角,綻放開一朵曇花般絕豔的笑容:“生不能相隨,死願與你同穴!


    墨白?記住,這是我們的生死約定!”


    在紀雙雙的胸膛上,猩紅一片。


    那枚被肖墨白拍碎珠花的鎖魂釵,此時正深深地紮在她的心髒上。


    “好,我記住了。


    生不能相隨,死願與你同穴。


    青兒,這是我們的生死約定……”帶著喜悅和滿足,擁緊紀雙雙,肖墨白終於閉上了眼睛。


    “青靈?”肖晟的慘呼聲劃破夜空,飄蕩向遠方……


    兩日後,太子東宮。


    “太子殿下,皇上宣您入宮!”


    紀青靈看看局促不安的侍衛,再看看置若罔聞,完全陷入魔障的肖晟,輕輕轉身。


    肖晟懷裏抱著紀雙雙的屍體,屍體上還緊緊纏繞著肖墨白的一雙斷臂。


    那是肖晟硬砍下來的,他已經這般抱著紀雙雙兩天了。


    兩天裏,他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動。


    兩天來,他和紀雙雙一樣,如同真正的死人。


    紀雙雙不會再睜眼看他了,永遠都不會了。


    便是死,她也要和肖墨白雙臂交纏,十指相扣,永不分離。


    紀雙雙走得那樣決絕,那樣幸福。


    但紀青靈,卻不由自主地多留了兩天。


    她還想再看看肖晟,再看看她的肖郎。


    三生石上的約定沒了,但不舍還在,心疼還在。


    她很想問問肖晟,倘若重新來過,你還會不會親手把我推給別人?


    可是,她沒機會問了。


    曲散人終,不管舍得不舍得,她終於該離開了。


    肖慕?我的肖郎,我前世的夫君啊!


    我多留這兩天,隻想向你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千歲,二願郎君身常健。


    三願如同彼岸花,永世不相見。


    尚未邁步離開,卻聽身後傳來拉扯吵鬧聲:“太子殿下,撒手!


    不可以,殿下!


    青靈姑娘和他已死,不可將他們再分……”


    紀青靈倏地轉身,卻見肖晟手中正握著一把利刃,如同削蘿卜一般一刀一刀往肖墨白殘留的斷臂上削。


    很顯然,他瘋狂的舉動嚇到侍衛了。


    侍衛正與他拉扯,試圖將紀雙雙的屍體和肖墨白的斷臂從他懷裏搶下來。


    然而,肖晟劈手就是一掌,磅礴的掌風直直將侍衛拍出門外。


    他怒吼著,像是在對全世界宣誓:“青靈是我的,是我的。


    憑什麽她要死在別人的懷裏?憑什麽要讓別的男人抱她?


    這隻是個賤奴,是我的隨從,怎麽能把我的青靈搶走?


    我才是青靈刻在三生石上的愛人,我才是她永生永世不離不棄的愛人。


    青靈愛的是我,愛的是我。


    她不會忘掉我的,她不可能忘掉我的。


    我知道她心裏有我,我知道她心裏有我……”


    侍衛雖然挨了打,卻依然堅持著跪地苦苦哀求:“死者為大,太子殿下?您就成全了青靈姑娘吧……”


    “成全?成全?


    絕不!絕不!


    即便是死了,青靈也隻能是我的。


    我要把這個賤奴的屍體剁成肉泥,讓他永生永世都不能觸碰我的青靈。


    永生永世,永生永世!”


    肖晟瘋狂地叫囂著,拚命去削肖墨白抱住紀雙雙的手臂。


    然而,那相互交纏的四臂仿佛生了根,即便將肖墨白的手臂削成了森森白骨,它依然緊緊抱著紀雙雙。


    “分不開了,太子殿下,他們已死,永遠都分不開了呀……”


    “已死?已死?


    隻要死了就分不開了?隻要死在一起就分不開了?”肖晟眼睛一亮,目光倏地移向紀雙雙胸膛上的鎖魂釵。


    青靈?你可知什麽是鎖魂釵嗎?


    鎖魂釵,鎖情釵。


    魂相係,情相依。


    你與他交纏不願分開的,不過是手臂。


    那我,便與你緊緊糾纏著心髒。


    心髒相連,血脈相通,兩情相依,生死不渝。


    紀青靈?你永遠都別想拋棄我!


    扶住紀雙雙的身體,肖晟凝住所有的真氣重重撞上去。


    當鎖魂釵刺入他胸膛的那一刻,肖晟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正順著鎖魂釵流入紀雙雙的心髒。


    肖晟笑了。


    他知道,即便這一生一世她與他再無瓜葛,下一世,下下世,永生永世,她的心,都會係著他的情。


    “太子殿下……”侍衛驚恐地撲上來,拚命想要堵住肖晟胸口汩汩外湧的鮮血,“您這是何苦呢?


    青靈姑娘自盡刺穿的乃是心髒,你與她相擁相抱最多隻能刺穿肺腑。便是再捅幾個血窟窿,你也不可能與她心髒相連血脈相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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