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紀青靈從震驚中緩過勁來,王強已在沈昊辰麵前跪下來。


    伸出雙手,他像一個卑微的乞丐般哀求道:“殿下?您瘋了嗎?


    她是紀青靈啊,他是先生愛著的女人。


    您若是殺了她,先生,先生他會自盡的……”


    仿佛被人踩住了尾巴,沈昊辰的氣焰一下子低沉下去。


    輕歎一聲,他才將王強扶起來,道:“放心!我不會傷害她。


    除非,除非慕兒想殺死她……”


    白衣男子的身子一抖,脊背一下子彎曲下去,似乎再也沒有力氣挺起來。


    紀青靈壓根就沒理睬沈昊辰和王強的話,對她來說,這兩個瘋子說的都是屁。


    她眼角的餘光一直在留意白衣男子,眸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惱怒,她終於冷聲道:“師父?你站了這麽久,始終不轉身看我一眼,也不說話,是沒臉見我嗎?”


    話音一轉,她的聲音已拔高了許多:“也是,侏儒就是侏儒,踩著高蹺也變不成巨人!”


    “青……丫頭?”白衣男子終於轉過身來


    果然,是忘憂老人那張白嫩嫩的,孩童般可愛無辜的臉。


    隻是,原本該怒氣滔天的臉,此時卻滿是愧疚,“我……”


    “你是不是和他們倆一樣,也想問我是怎麽認出你的?”強忍住跳起來抽他兩個大嘴巴的衝動,紀青靈道:“知道嗎?從在鴿子房發現王婆子的屍體開始,我們就知道那是您的傑作了。


    您也沒有要刻意隱瞞的意思,因為您的剝皮、挖心,還有縫合的手法實在太出色了。


    在這世上,能如此出色地進行外科手術操作的,除了我和肖慕之外,隻有您。


    因為,肖慕的外科手術技巧,是我手把手教的。


    而您的,則是他教的。”


    伸出自己的雙手,紀青靈靜靜地凝視它們,“師父?肖慕當年闖入紀府北院,將我堵在門板上,唐突地握住我的手時,說過一句話。


    他說,紀五小姐,你有一雙當外科醫生的好手。


    可是師父,您知道嗎?


    第一次在遺忘村莊和您牽手的時候,我就發現,您才有一雙優秀的,堪稱天才的外科醫生的好手。


    當年,您去找遺忘村莊一去不返,不是受困出不來,而是在那裏和絕手藥王研究蠱蟲吧?


    這些年,您對我、對煊兒那麽好,視如己出。


    您知道嗎?我一直都把您當做我的老爹。”


    吸吸鼻子,紀青靈又道:“雲騰和鳳棲曾經都問過我一句話,他們說,青靈?為什麽你走到哪裏,就會把死亡帶到哪裏?


    為什麽所有的凶殺案,都會發生在你身邊?


    我那時候也不明白,我覺得自己就是個掃把星。


    所以,我才會逃去了忘憂穀。


    忘憂穀,多美的地方啊?


    您既然給了我那麽美的一個夢,為什麽又要將它打破呢?


    師父?從水生,到天箏長公主,到王強大哥,到您。


    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圍繞在我身邊,幫襯著我,心疼著我,幾乎都變成了我的親人。


    你們,都曾經是我那麽信賴的人啊!


    便是沈昊辰,我也曾那麽感激他。


    因為,他明知我盜走了皇冠上的天靈珠,還用液體炸藥糊弄他,他都睜隻眼閉隻眼地放過了我。


    因為,是他給了弘哥兒免死金牌,才讓弘哥兒無憂無慮地長大成人。


    除了絕手藥王和假k,你們每個人都曾對我有恩。


    這樣的你們,如何忍心傷害我,如何忍心傷害肖慕,又是如何忍心傷害煊兒啊?”


    “青丫頭?為師我……”


    心虛地垂下頭,忘憂老人不敢看她。


    紀青靈衝他搖搖手,狠狠閉一下眼睛,又道:“您曾經那麽善良,那麽盡心盡力地幫我給墨白解蠱。


    師父,是您教我用探針驅蟲趨避開顱手術的風險。


    您一直在幫我,幫墨白,成全了我與他的姻緣。


    可是,也是您,利用煊兒和小雪兒對您的信任,讓他們在積善堂的枯井中昏睡。


    您知不知道,當時肖慕下到枯井裏有多麽害怕?


    您知不知道,他當時心裏有多苦?


    他明明知道這些都是您幹的,明明知道所謂的外科醫生就是您,但他卻不能說出來。


    甚至,害怕我和墨白說出來。


    所以他隻能守在那裏,等著墨白去拯救,拯救煊兒和福臨,也拯救他。


    可是師父?您知道嗎?


    即便您如此對我們,即便您將沈伯和凝香活生生剝了皮,我和墨白也不恨您。


    我們,甚至很感激您。


    因為,您最終放過了煊兒。


    您是真心實意疼愛著煊兒的,那天,從頭到尾,您都沒有讓煊兒看見那些血腥的,殘忍的,足以改變他心智的現場。


    您,始終是他心目中那個可以供他捉弄,對他無下限地好的忘憂爺爺……”


    “青丫頭!你……你……別說了……”


    “你不要逼他了。”沈昊辰突然打斷忘憂老人,道:“他和絕手藥王曾是先皇留給我的貼身侍衛,是我的死士,效忠於我乃是他們的本分。


    他不是便態殺手,他也不喜歡殺人。


    隻是,他太癡迷於醫術。


    剝皮挖心這種事,在他眼睛裏,和治病救人一樣令他意醉神迷。


    他服從的,隻是我的命令,和他自己的本心罷了。”


    這都不算便態殺手,還有什麽樣的叫便態殺手?


    悄無聲息地掩去眸中的厭惡,紀青靈理也不理沈昊辰,繼續道:“師父?培育巨鼠的類固醇是您偷的吧?


    您真的是個醫學天才,我和肖慕費了那麽大勁兒,才提煉出那麽一點點類固醇。


    而您,居然能搞出來那麽一支巨鼠大軍。


    我和墨白在黑山安澤屋內的書架密道內一直不明白,虎賁軍是如何暴露的?為什麽那些屍甕裏會有兩具虎賁軍?


    現在我才知道,您當初趁著我和肖慕進入麒麟山時,單獨與墨白相處,告訴他蠱蟲丟失,有可能為禍人間,為的就是讓墨白自亂陣腳,暴露虎賁軍。


    有了你的引導,墨白才能發現勤政殿內的密室,才能認出沈擎蒼。


    也正是因為那些懷疑,我才會同意讓阿文假扮白盈盈,去窺探沈昊辰心底的秘密。


    師父?你當真是忘憂老人。


    因為,您將所有的快樂,都建立在了別人的死亡之上。”


    “我……”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忘憂老人道:“為師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殿下,更是為了慕兒。”


    “為了肖慕?”紀青靈譏諷道:“你敢說肖慕是自願到這裏來的?


    你敢說肖慕喜歡這樣的生活?


    你敢說……”“為什麽不敢說?”一個溫潤又冰冷的聲音突然打斷了紀青靈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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