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靈這話說得晦澀。


    人不是機器,如果在二十一世紀還會有克隆技術。


    可是,這是在盛軒王朝,是在一個架空曆史的時代。


    她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可能是被製造出來的?


    所以,能把一個陌生的女嬰,製造成複製版的白盈盈的唯一辦法,就是下蠱。


    什麽蠱能把一個人變成另外一個人紀青靈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但是隻要一想到自己大概從生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就被沈昊辰這個人渣下了蟲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就覺得從腳底往上冒寒氣。


    很顯然,現場的三個男人都聽懂了她的話。


    王強迅速看了沈昊辰一眼,眸中的吃驚蓋都蓋不住。


    沈昊辰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他還是石雕泥塑般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


    而且,那雙鷹隼般狠戾的眼睛裏,仿佛突然染盡風霜,皆是滄桑和寥落。


    但是,紀青靈卻敏銳地捕捉到他的眼睛微不可查地閃了一下。


    這種眼眸閃爍她太熟悉了,當年的薑龍,還有水生。


    但凡是便態人群,似乎都會有這種情緒波動的時刻。


    是的,這是一種自己的作品被人認可,自己的計劃被人洞悉,自己的思維被人識破的得意和興奮。


    是一種麵對真正的對手,既緊張,又戒備的渴望。


    沈昊辰和王強的反應讓紀青靈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看來,她的猜測十有八九是對的。


    這些王八蛋,果真在她身上下了蟲蠱。


    是這些蟲蠱,讓她的容貌發生了變化。


    讓她,變成了第二個白盈盈。


    這世上,本該沒有紀青靈這麽個人存在的。


    所謂的紀青靈,隻不過是一個符號,一個代名詞。


    當年,就算不是她,也會有別的人被冠以這個名字成為紀府的五小姐。


    此時此刻,紀青靈的心情十分矛盾。


    她不知道自己該感謝沈昊辰的這種算計,還是該痛恨這種算計?


    這種算計,讓她遇到了墨白,愛上了墨白,成就了她和墨白的曠世姻緣。


    可是,也是這種算計,讓她從降臨人世的那天開始,就成了別人手裏的玩偶。


    紀青靈最討厭、最厭惡的,就是這種類似於宿命論的無力感。


    咬咬牙,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一點:“什麽蠱?你們在我身上下了什麽蠱?”


    王強再次看向沈昊辰,這次的眼神,貌似比上次還要吃驚。


    而沈昊辰,卻唇角一彎,笑了。


    怎麽是這種反應?紀青靈愣了愣。


    正要開口在說話,突然感到脊背上爬起一層詭異的寒氣。


    有人在看她,就在她背後,用偷窺的、貪戀的,如同餓狼偷窺獵物的眼神在偷窺她。


    是誰?難道是那個始終背對著她的,神秘的白衣男子?


    他不該有如此令人心驚肉跳的眼神。


    那麽,還有誰?還能是誰?


    突如其來的不安讓紀青靈瞬間便忽略了王強和沈昊辰的詭異表情,她幾乎迫不及待地轉頭看向了身後。


    預料之中,視野裏依然是白衣男子背影。


    從紀青靈第一眼看見這個神秘人物開始到現在,這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動一下。


    仿佛,他隻是一根杵在山洞裏的石柱。


    除了他,再無別人。


    不對,不是他在看她。


    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在看她。


    強烈的感覺讓紀青靈幾乎要喊出那個熟悉的名字,但她卻硬生生地將這股衝動壓了回去。


    他在聽,他在偷窺她?


    他就隱藏在暗處,如同一匹真正的狼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很好,倘若他們一定要成為敵人。


    那麽肖慕,你放馬過來吧!


    心理便態者和正常人的不同之處在於,你以為可以用盡手段撬開他的嘴。


    最後,卻總會發現那是枉然。


    因為,他的思路永遠都不在正常的水平線上。


    很顯然,沈昊辰根本就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而對於紀青靈來說,什麽蟲蠱已然不重要。


    所以,她也不糾結這個問題。


    垂眸笑了一下,紀青靈道:“沈昊辰?將所有的至親全都除掉後,你不會覺得孤獨嗎?”


    是啊!除掉了所有的至親,你不孤獨嗎?


    或許你不孤獨,可是他呢?


    他應該也不會孤獨,因為,有她和三個孩子陪伴他。


    “孤獨?哈……我會孤獨?”沈昊辰誇張地幹笑了兩聲,麵上終於有了反應:“紀青靈?難道你對付至親的手段,與我不一樣的嗎?


    難不成養育之恩下的至親,就不是至親?”


    “當然是……”認真地點點頭,紀青靈道:“不過,紀老太太雖對我有恩,卻不是我所殺。


    王氏那個毒婦對我既沒有生育之情,更無養育之恩。


    她屢屢害我性命,更是設計害死了紀老太太,賜她一丈紅當真是便宜她了。


    紀桂靈麽?難不成我還得由著她變成第二個紀雲靈,在紀府作威作福地謀害弘哥兒?


    至於祥哥兒?嗬……一個心術不正的傻子,活著也是禍害。


    他自己老爹、老娘都要殺他,與我何幹?


    我紀青靈又不是聖母白蓮花,紀府的人對我不仁,我為何要對他們有情有義?


    我隻不過是發現了安全隱患,沒有及時提醒他們罷了。


    敢問皇上,癰已附骨,當何除之?


    難道撒點消炎藥,用紗布包起來就能自行痊愈?


    倘若所有的事情都那麽簡單,又何來壯士斷腕的決絕?


    沈昊辰?我與你的不同之處在於,麵對那樣的骨癰,我會斷臂求生。


    而你,乃是直接將別人的臂膀斬下來,接在你的身上……”


    沈昊辰猛地打斷她:“這就是你和沈墨白永遠成不了大事的原因!”


    “哦!”朝天翻了個白眼,紀青靈笑起來:“那是,我活了兩世,頭一回遇見你這麽奇葩的皇帝。


    好好的皇位不坐,卻喜歡去殺人。


    跟你這樣的人比起來,我和墨白當然成不了大事。


    因為,我們隻想過自己的小日子。


    種幾畝田地,養一群孩子,男耕女織,夫妻恩愛,承歡膝下,其樂融融。


    當然,跟你說這些你也聽不懂。


    其實呢,我這個人也沒那麽喜歡多管閑事。


    我也不是什麽正義之神,懲惡揚善這類的事情應該是鳳棲的職責而並非我的。


    若不是你們處處與我作對,我才懶得總是糾纏在這些案子裏。”


    攤開雙手聳聳肩,紀青靈瞬間便換了副極其賴皮的表情:“但是,我覺得吧?


    沈昊辰?你能不能更弱智一點?


    你喜歡鞭刑也好,喜歡利用催眠術也好,或者喜歡剝皮剜心都罷。


    大牢裏那麽多十惡不赦的死囚犯,你隻管弄到你勤政殿的小刑訊室裏,想怎麽折磨就怎麽折磨。


    實在不行,你把西京人多抓幾個回來啊?


    你既然都能幫我們滅了西京,那就說明你尚存帝王的理智。


    你不願看見盛軒王朝的百姓活在水生火熱之中,那你幹嗎還要殺那麽多無辜的人啊?


    難道殺死他們,你就特別有成就感?


    難道,殺了他們,你的靈魂就能得到升華?”“我為何這麽做你不知道?”憤憤地瞪著她,沈昊辰咬牙道:“那是因為你,紀青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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